“你们走吧，为师这幅样子，你大概也不会想看到。”
莲低头沉默。
张奎也冷着脸不说话。
他在这妖僧身上感到不小威胁，本以为有个帮手，但现在看来，只能过段时间再来收拾。
然而，莲这时突然抬起头。
“师傅，那时我灵智初生，妖性难驯，您却未将我打杀，反而收入门下，可曾记得当初对我的训导?”
黑袍老僧沉默不语。
莲继续说道:“您说，众生平等，清静慈悲方得解脱。”
“如果是对，您现在是在做什么？”
“如果是错，那徒儿这数百年的坚持和修行又算是什么?”
莲的脸上满是决绝与郑重，
双膝跪地，一个大礼，
“请师傅为徒儿解惑!”
黑袍老僧沉默了好大一会儿，紧接着全身开始癫痫般抽搐，脸上的面孔也在不断变化，越来越疯狂。
“为师知道，可为师…”
“死，不，我不想死!”
“凡人碌碌，终究一死，何不助我大道前行…”
“杀、杀、杀…”
莲站了起来，眼中闪过一丝伤悲，紧接着双手陡然出现两把翠绿色长剑。
张奎森然一笑，手中大剑顿时燃起血色罡煞，“说半天，还是要打!”
黑袍老僧的声音不断变化，最终化为野兽般的嘶吼声，脸上黑色淤泥蠕动，只剩下一双血红色的眼睛。
刷!
他的身影陡然变换，一分为二，二分为四…短短数秒，竟分出上百个分身，将张奎和莲重重包围。
战斗几乎在一瞬间发生。
砰!
泥土炸裂，张奎原地消失，突然出现在前方，一剑刺破一个分身，同时转身一拳轰碎了另一个分身脑袋。
然而紧接着，他就被另一个分身踢中胸膛，如炮弹一般飞射出去，撞塌一间旧房。
嗖!嗖!嗖!
十几道分身同时冲过去围殴起来，烟尘四起，轰隆声不断。
另一边，莲也不好过。
她的两把剑上下翻飞，时不时脱手绕着身体极速旋转，几乎舞成了一个光球，周围无数道黑影如旋风般不断碰撞。
“吼!”
倒塌的旧屋轰然炸裂，张奎双臂燃着罡煞，如猛虎一般连着撕碎好几个分身，腥臭的泥浆溅得满地都是。
这些分身虽然攻击力强，但却不耐打，张奎连着干掉七八个后，围攻莲的那群又迅速分出一拨想他冲来。
张奎吐了口血沫，哈哈一笑，
“来的好!”
莲的压力陡然减轻，连忙提醒道:
“小心真身变换!”
然而，已经迟了。
张奎突然毛骨悚然，身后一个分身突然露出血红色的眼睛，乌黑腥臭的大手伴着幽兰色的光芒猛然击出。
噗!
张奎顿觉五脏搅动，飞出去的同时喷出一大口鲜血。
邪僧得势不饶，紧随其后。
谁知满嘴是血的张奎空中强行一个转身，狞笑着洒出满天带血符箓。
“封镇、封镇、封镇!”
“破邪、破邪、破邪!”
之间空中数张封镇符箓嗖的一下紧贴在邪僧身上，似有一张无形大手瞬间将其摁住，随后破邪符如利剑般插入…
轰!轰!轰!
连续十几声爆破，伴着男男女女混合在一起的惨叫声，黑色泥浆四溅。
张奎打着旋翻滚在地上，一个旋身单膝跪地，盯着前方喷出一口淤血。
可惜的是，毕竟只是基础符箓，对邪僧造成的伤害有限。
一个分身扑上去后，那具真身蠕动着顷刻间修补完毕。
然而张奎却丝毫不忧心，因为他要做的，只不是为莲创造喘息之机而已。
这门邪术确实厉害，分身化形，每个都有不若的攻击力，结合邪僧的淤泥真身，更是难以杀死。
不过现场，可有个对《无量观心法》了如指掌的莲。
果然，那边的莲瞬间逼退所有分身，单手捏了个莲花印，撒出一串盘出包浆的老念珠。
“而实无相非相色，一切有相眼对绝，无相之相有相身…”
伴随着庄严的诵经声，念珠砰然炸裂，一颗颗珠子四射而出，如被磁铁吸引般射入一具具分身，那具真身更是连中数颗。
惨叫声此起彼伏，那些分身脸上出现了一张张不同的人脸，面容扭曲，疯狂地嘶嚎着。
魔音入脑，张奎只觉烦闷欲吐，眼前一阵阵发黑，差点儿要倒。
邪僧更是惨叫连连，
“逆徒，我留你的法宝，竟敢…”
“莲，放过为师，我不想死…”
“痴儿，心魔反噬，你也会妖基不存，何苦呢…”
“死，别想让我死!”
莲充耳不闻，诵经声越发宏大。
现场似乎有两种力量，不断拉扯着那些心魔，诡异的黑雾一会儿扩散，一会儿凝聚。
莲目露悲伤，嘴角已经流出淡绿色的血液，身后隐约出现一朵白莲，已经开始渐渐枯萎。
张奎脸上青筋直冒，忍着浑身的巨痛缓缓站了起来，一步步向妖僧走去。
导引术的另一个好处，就是绵延悠长，可以不断修复伤势，升至二级后速度更快。
来到邪僧面前，望着他那疯狂恐惧的眼神，张奎咧嘴一笑，露出满口血牙，燃着罡煞的双手轰然击出。
轰!
似乎一个气囊被撕破，现场卷起一阵大风，呼啸声中有男男女女的惨叫，最后只剩下一声苍老的叹息…
狂风过后，张奎缓缓睁开眼，恰好看到天边露出一丝鱼肚白。
莲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淡淡的平静。
“道兄，陪我走一程如何?”
张奎咧嘴一笑，“好说。”
随后，不由分说一把搀住了莲。
莲也没有反抗，
两人缓步离开了旧庄园…
莲的眼中满是回忆，边走边聊:
“师傅其实是个心肠很好的老和尚，有次救了只快死的松鼠，念着经守了一夜…”
张奎呵呵一笑，
“我也挺喜欢那些小东西，小时后放点瓜子在窗台，一个个就会跑来吃。”
莲淡淡一笑，“倒是好性情，道兄所求道为何?”
张奎挠了挠头，“没想过，以杀证道，岂不成了疯子，顺其自然吧…”
两人一边走一边聊，不知不觉行至渡口。
此时已有一艘艘货船于河上航行，早点摊铺冒着阵阵白气，苦力们有的围坐大口吃饭，有的吆喝着开始干活…
莲停了下来，看着眼前的种种，
“师傅说，妖类要想得道，必须先为人，体验红尘种种，于是我就学着做了一百年人…”
“感觉怎么样?”张奎问道。
莲的眼中出现一丝迷茫，
“凡人生命短暂，有悲欢离合，也有蝇营狗苟，想不通，也融不进。”
张奎摇头，“凡人弱小，一曰苦，一曰难，悲欢离合皆从其来，你是仙子，高高在上，当然体会不到。”
“或许是吧…”
莲的身体已经开始变淡，眼中带着一丝迷离，“如果真有来世，我若是人，不知会是怎样…”
张奎哈哈一笑，
“那我必是恶霸，把你抢回家做老婆，任你哭天喊地也无用。”
莲淡淡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