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在一个精致的船舱门前才停下。
这是独属于三层甲板与二层甲板间与船长室对称的观赏舱之一,也就是俗称的头等舱。
旅客在这个位置不需要忍受下层船舱中那潮湿腐败的气味,或者顶着甲板上上面炎炎烈日,就可以清晰的看见大海三百六十度的美景,再配上一杯头等舱供应的冰啤酒,可谓是舒适至极。
持灯人在船舱门前停下,也没有敲门,径直的推开了那扇并不算厚,但格外沉重的门扉。
最适合做法杖杖身材料,黑橡木制的,果然不愧是精灵的产物。
虽然这已经不是西莉亚第一次推开这艘命名为“黑火号”三桅帆船的舱门。
但纵然身为术士的她,还是会不由惊叹其珍稀的价值。
而小小的灯火已经借着门扉的空隙,将这间并不算大的舱室映照的通亮,宛如太阳初升时的温煦之光从门扉浸入一般。
船舱内部的面积并不大,这是所有头等舱中最小的,但内部却是井然有序。
方形的书桌,床铺,以及衣柜都在这房间内摆放整齐。
这是她们的卧室。
西莉亚进屋前向右边的荒岛方向望了望,那里的盛宴还没有结束,十多米高的篝火还在久经不息的燃烧,将半边天都烧的通红。
“莉兹应该还在那欢快地吃着烤鳟鱼吧!”
她发自内心地笑了笑又收了收,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对于她而言,都恍如一场梦,那么地不真实。
无论是妮娜沉睡,还是紧随而至的海盗突袭,亦或者是歌顿的苏醒,对于她来说都是在可接受的范围内。
但今天切切实实的沐浴到神恩后,一种奇怪的感觉萦绕在她的感官中,令她无时无刻不在怀疑自己。
这到底是真实,还是虚妄?
她举灯向船舱内走去,先是吹了口气,将油灯熄灭,关上房门,将外界的昏夜隔绝。
然后才用指尖的法力将屋内悬挂好的魔法照明饰品点亮。
洁白的微光闪烁片刻,然后便从屋顶盘旋而过的绿色藤蔓中根部亮起,逐渐弥漫至这截从墙壁中长出的藤蔓全身。
借着这个空隙,西莉亚已经将灰袍卸下搭在椅子上,除去略显肃穆庄严的法师外袍。
能够初显少女身姿与心态的大概就是这件贴身的白色丝质长袍了。
她一边用法师之手将椅子挪到了一个偌大半人高的浴盆前,一边解开了上面的几个金色钮扣,让白皙的胸口喘了口新鲜空气,然后坐下。
坐在椅子后她的身体微微前倾,纤手撑着下巴,很是自然且放松的对着装满水的浴盆发呆。
西莉亚借着如镜子般的水面,可以清晰的看见她那标志性的灰眸下,略带红晕的脸颊,有些滚烫……
“究竟是什么时候,自己变成了这样?又信奉了祂?”
说实话,这几个月的转变,比它曾经的好几年还要快。
尤其是,西莉亚想到今日所行,回想起来都有些不可置信。
原本杀戮于她而言,只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动手的。
但她今日杀戮那些海盗时,内心居然没有起一丝波澜,甚至还带着些许狂热。
“她到底是怎么了?”这是第二次的质问自身。
曾经最初时,她一开始带头喊的口号与聚众祷告。
一是为了完成歌顿这个“主人”的命令,二则是为了统御或者整治,歌顿手下而做出的不得已之举。
也就是俗称的带头作用。
毕竟那些哥布林、猫化人都狂热信仰祂,而她身为歌顿字面意义上的奴隶,有契约约束的那种,没道理她的信仰还不如那些狗头人,哥布林。
可之后呢?
“这种变化又是如何潜移默化的改变了她,又改变了她的想法?将那头黑龙真正的当做一位神祇以及上位者来看待,认为祂值得自己付出,而这个代价甚至包括她的生命!”
虽然年幼,但经历并不算少的西莉亚还是无法回答自己这个问题。
她只能臆测。
或许是她一日日的带着近乎虔诚的祈祷,以及歌顿自身行事的所作所为,让她心中开始有了不真切的期许。
这个期许在海盗攻来,岛屿岌岌可危时拉到了最大。
她为了战斗数日数夜没有休息,为了瑞卡岛的安全一次又一次的投入战斗。心弦都要紧绷断裂时,祂苏醒了。
当然,西莉亚记忆最深的还是,那威严而又神圣的音在她脑海中响起时,说的那番话。
“没有,你从未令我失望,你……辛苦了!”
虽然不长,只有几句,但足以让西莉亚感觉到久违的温暖,或许这就是家的温暖,和曾经团长玛格莱西亚一样。
有人关心自己,虽然不是为单个的她挺身而出,但她也十分满足。
看着横掠空中的庞大阴影,以及口中涌出的炙热龙息将那些可恶的海盗连同海水一起蒸发时,西莉亚的内心还是窃喜与安宁的。
“妮娜,或许你那时的感受与体会,我已经明白了!主人,祂呢,就像你曾经对我说的,真是一头好龙!”
西莉亚呢喃着,她用指尖轻轻戳破浴桶水面上的泡泡,看着白光折射出微微蓝光的水面下,露出了一个释然的微笑。
而浴桶底部,正静静的蜷缩成一团的淡蓝色龙形生物,只有偶尔冒出水面的一串气泡,还在证明它的生机。
正是化身为洋龙雏龙,正在沉睡的妮娜。
……
全然不知自己被信徒发了一张好龙卡的歌顿。
此时正在看着荒岛篝火下,正在享受狂欢盛宴的信徒,颇有些无奈。
就在刚刚,它亲眼目睹了一场好好的进食晚会是如何变成了一场欢愉盛会的。
只能说风俗天性如此,毕竟身为守序代表的人类们,似乎对这种行径也是无所谓的。
大陆上一年一度的仲夏节。
无数城市的少男少女,可是翘首以盼……
不过这事,都和如今连五岁生日还没过,就已经到达少年阶段的歌顿无关。
它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接下来的路到底怎么走。
瑞卡岛肯定是待不了多久的,没准哪天龙巫教的人就顺藤摸瓜找了上来,虽然概率小,但这种概率歌顿并不想尝试。
他现在正满脑子想着到底在哪进行筑巢比较安全,眷属实力的提升它倒是没打算那么早提上日程。
毕竟如果这个天赋被众神或者其他深渊领主发现,那可是很容易找来觊觎的目光,而且那些最爱研究的狂热传奇法师,估计也不会介意抓一头龙来当做研究品。
所以,在彻底成长之前,歌顿是没打算让这些眷属大肆开枝散叶,这样除了给它带来灾祸外,它什么都得不到。
想到这,歌顿突然想起了那名死在它手下的施法者物品中。
似乎有着航海日志这样的东西。
对目前世界形势并不了解的它,似乎是一个不错的参考资料。
“或许能对它有所帮助!”
于是,它翻开了那本不知是鳄鱼皮还是蜥蜴皮做成封面的航海日志。
虽然只有它指甲盖大小,但这并不妨碍歌顿阅读。
而翻开的第一页,歌顿就看到了意外之喜。
“风暴历1883年,我发现了‘希望’,以此日志,来记录我为了追寻‘希望’所付出的一切。”——库诺尔·巴博斯·科拉
这行字迹相对于同一页羊皮卷的字痕,略微新一点,显然是后面填上去的。
于是,歌顿按捺住好奇,开始静静的在篝火中木材的噼啪声中,翻阅这篇并不算厚的航海日志……
第五十一章 航海日志
“风暴历1875年,天很晴。”
“安娜小姐真美,心也美,她教了我很多东西,比如在海上统一用的是风暴历,而不是剑贝海湾那常用的安姆历或者科特历,虽然身为诺姆人的我,从来不用他们的历法,啊!海上的第一次航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真是期待呢!库诺尔,加油!你一定会成为本世纪最伟大的探险家的!到时候你就可以回去用你的金币,狠狠地打科林那个傻瓜的脸蛋了!”
第一页日志的尾后,还画了一个小小的笑脸。
歌顿看的颇为古怪,看来死去的这个施法者故事蛮多的,从一个青涩的毛头小子成为一个海盗团的船长,想来没有点大变是无法达成的了。
它继续向下看去。
……
“风暴历1876年,天气不好”
“这虽然是我的第四次远航了,但我还是吐了!颠簸的船,每次都这样,奎特一伙他们还刻意当着安娜小姐的面,嘲笑我,我当时都恨不得攥紧拳头和他们打一架,但是我忍了,因为安娜小姐用她的手帕给我擦嘴了,emmmm,我喜欢这种感觉,真棒!还有,出海四次,我才积攒了不到三个金币,我要何年何月才能会菲兰城,狠狠的踹科林那个傻瓜的屁股了。”
一个大大的笑脸。
……
歌顿又翻了几页,都是类似的日志,间隔不定,几天或者两个星期,都有,但无一例外的都是与那个名为安娜的有关。
不得不说,虽然无聊,但这种偷窥别人人生的感觉,还是让歌顿有种说不出的奇异满足感。
嗯,比财宝还要来的爽快,或许这就是为什么上一世那么多人喜欢看电影,电视剧或者小说了。
歌顿继续翻阅,直到一个标题为风暴历1880年的一天。
“安娜小姐死了!我杀死的她,可是我不想的!我不想的!我真的不想……”
密密麻麻的重复字符,无数的呢喃占据了这个篇章。
歌顿有些皱眉,上一页还好好的,正筹谋攒钱回老家看亲戚,顺便说了句安娜小姐泡的茶真好喝之类的话,这一页就突然这样了?
这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歌顿带着疑惑继续看下去。
“风暴历1881年,天气晴。”
“不知不觉成为法师已经一年了,离那个梦魇也过去了一年,原本我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那次遗迹之行,安娜小姐连我的话听都不听,就想直接杀死我了!力量的滋味是如此的美妙,法师的奥妙简直不是曾经作为水手的我所能想象的,科林那个蠢蛋看到我拿着法杖操纵他女儿跪下给我舔鞋子的扭曲样子,好看极了,就像鼻涕虫,哈哈哈!真是美妙呢!我当时还说想要让给她,简直愚蠢至极,那个婊子!”
唔,原来是这样,好吧,又是一个臣服于力量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