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
她叹了口气,好似认命般闭上了双眼,任由胜利者在她的耳边叫喊,不过她现在就是想出声,也无法出声了。
而不知过了多久,世界安静了许多,只有重重沙魂在大厅中偶尔发出的咆哮,作为这个静谧午夜的杂噪,如果现在是午夜的话,她也不确定,在进入这座冥塔之前,落日已经向这片沙漠释放它一天内,为数不多的善意。
幽魂少女早已不见,她的视野中除了倒着地的同伴身体外,便是偶尔飘荡而过的沙魂了。
她的英灵之剑不见了!
刚刚摆脱力竭波的负面效果,但身体还是很虚弱的莱丽斯如是想道。
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现在还不用担心死亡。
不过如果她继续这样坐以待毙下去,或许死亡没多久便会来敲门。
可她现在,失去了武器,也失去了引以为傲的力量,又拿什么从这个重重高塔之中,突破沙魂军团,逃脱那名幽灵女法师的魔爪?
唯一值得希冀的,可能大概便是来自美月泉的支援。
可他们什么时候到,到底能否找到这里,还是个未知数。
毕竟她也不清楚咆哮沙丘对于美月泉而言,到底是个禁地,还是说另有祖训。
伴随着时间无声无息的流淌,大厅的空气愈发的沉闷,以至于莱丽斯横躺在地面,虚弱无力的她只能强忍着呛鼻的灰尘进行呼吸。
她虽然还没有绝望,但眼神已经略带些空洞,因为她发现,自己除了等待,似乎什么都做不了。
这让她很不安,从小到大,她都是以一种昂扬姿态来面对人生中的各个挑战,艰苦的训练没有把她打败,娇嫩的身躯同样能变得坚如磐石,红龙之灾,帝国的陨灭也没有把她击垮,反而是负重前行,坚定了信念,再度整装待发,为帝国复兴而战斗,而后来,初临数百年后的世界,三年被困于地下时,便是这股执念让她等待到放出囚笼的那一刻。
可是,现在,当她知晓了自己诞生的一切,可能来源于某个阴谋或者计划时,她觉得自己仿佛被耍了,犹如控线木偶般,在别人的操纵下活着。
在最无助的时候,她便不复当初在地下宫殿的坚毅。
对未来的祈盼早已在疑云重重中轰然碎裂。
但莱丽斯一闭上眼,便是帝国遭受红龙之灾前,恶魔入侵的场景。
那时候,蜂拥为她断后的士兵上每个人都带着视死如归的神色,他们七嘴八舌对自己喊的是什么,她记不太清,隐约只有那么几句,让她至今难忘。
“殿下!为了帝国!”
“无数的子民正需要你的帮助!活下去”
……
“需要我?需要我!”
莱丽斯睁开了眼,再度充满了祈盼!
现在,她又是那个不放弃任何希望帝国的长公主!母狮般执拗的少女!
而此时头脑清明的莱丽斯,也想到了,自己在进入地下宫殿后,遇到的那位自称是她父亲留下后手的雕像巨龙留下的徽记。
她微微挪动着手,偷偷往怀中伸去,然后握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圆形徽记。
在心中默念着先前巨龙给予她的祷词。
“熔岩下的君王,黑火的主宰,绝望中的救世主,愿您的熔火将这个世界点燃,将那些陷入困苦与绝望的人们解救出来!万祈,吾主歌顿!万祈,吾主歌顿!”
毫无反应。
不过就在莱丽斯打算颂念第二遍时。
一股炙热从她放置徽记的胸前点燃,然后蔓延至全身。
她的脑海中便出现了一双暗金色的竖瞳。
“是你,在呼唤我?人类!”
第三十三章 冰火
“您听的见?”
莱丽斯看着脑海中的暗金竖瞳,下意识便是一颤,颇有些惊诧地回道。
毕竟索姆特人不是没有信奉过神,但这么突兀随便念诵一句,就能被感应到。
在场也没有专门的神龛,对于莱丽斯而言,这种进度就有些快。
“自然,虔诚的呼唤纵然远隔山海,我亦能知晓!噢!我认出你了,奥古斯都家族的小家伙!有什么事情吗?”
巨大黑龙的声音恍若雷鸣,在莱丽斯的精神空间,震出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我需要您的帮助,伟大的熔岩君王!”
莱丽斯流露出了少有的真情实感,她现在的情况的确岌岌可危,虽然珊妮不在,但死亡离她亦然不远,纵然可能待会有美月泉的援助,但远水解不了近火。
“我现在被一个邪恶的亡灵法师给困在了高塔之中,我想要离开这儿!”
她如实回答道,虽然她不清楚脑海中那双暗金竖瞳的主人能不能做到,但既然回应了,她也只能说出缘由。
“唔!你的位置就在我的南方,咆哮沙丘的最中心,我感应到了!在我的神力范围之内!”
“那您能不能帮我,还有我的同伴?我们已经无路可逃了!”
莱丽斯听到这话先是一喜,然后便是小心翼翼的试探问道。
半晌之后,巨龙才艰难的回应道。
“我可以利用传送,将你们集体传送走,但是……”
它犹豫了片刻。
“但是什么,您说出来,只要我能做到的!尽管吩咐,现在没有什么比性命还要重要的了!”
也就是莱丽斯不能动,如果能动的话,她并不介意做出一个帝国最为真挚的礼节,向这位未知的龙神,送上自己最高的问候,作为信誉。
“可孩子!你有所不知!身为半神的我,与其他龙神并不相同。”
暗金龙瞳的主人,在莱丽斯的脑海中叹息道。
“我现在的神力已经入不敷出,如果将你们全数传送离开咆哮沙丘,那么,我势必也会因神力干涸而沉睡,如果无法恢复神力,那么你也知晓,如果无法苏醒,星界的众神之塚便是我的归宿!”
“我……”
莱丽斯刚想出声,便被更为巨大的雷鸣声音所遮盖。
“可现在,无论是龙,还是帝国,都已经消无,没有人愿意再供奉我的神龛……”
巨龙的声音日益低落,十分萧索。
莱丽斯仿佛看见了帝皇垂暮般的模样……
但就算是傻子,也明白它想要的是什么。
莱丽斯心中也很清楚。
毫无疑问,它要的是信仰。
每一名信徒对它的衷心祈祷,祷告都能让祂的神力增加。
而眼前龙神的句下之意,便是想借着它的帮助,获得信仰。
莱丽斯没有立刻答应,反而有些犹豫不决,毕竟信仰对于索姆特人而言,也算是非常重要的事情,轻易答应很容易惹来事端,虽说它现在的处境也不怎么好就是了。
但也就在莱丽斯纠结于到底答不答应这头龙神“要求”时,她与躺在地上的其他索姆特人候选者,就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精力从早已疲软的心脏中涌现,通过链接各处的血管,让她们全身再度充满了力气,原本需要半天甚至一天才能恢复过来的力竭状态,不到三秒,就满了精力。
莱丽斯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
但下一刻她便见眼前的大厅景色陡然一花,脑海中也跟着天旋地转,晕眩的感觉顿时传来。
当恢复过后,莱丽斯抬头便看见了她梦寐以求的深蓝夜空,上面还点缀着繁星点点,配合浮掠而过的夜晚凉风,有种如梦似幻的感觉,好似一切都是虚妄。
可身体的恢复让他们确确实实明白,这一切都是真的,无论是屁股下柔软的砂砾,还是擦过耳畔的凉风,还有远处沙丘的阵阵呜咽声,这一切都是真的。
“是谁!救了我们?”
“我们出来了?”
“我们出来了!!!”
“那些沙魂呢?”
身边的人惊诧的不由大叫起来,纵然他们曾经都是天之骄子,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打成了死狗,现在也不顾的矜持了,忽然绝处逢生的刺激,让他们根本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殿下,什么情况?神王大人吗?还是说……”
不过还是有少数人连忙看向队伍中的主心骨,渴望她给予一个答复。
可莱丽斯自己也是一脸茫然,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便脱离了她先前怎么都无法逃离的高塔,于她而言也有些如梦似幻。
但伴随着极其衰落与疲惫的声音在脑海中想起时,一种少有的情绪瞬间便占满了她的胸腔。
“我能帮的只有这么多了,接下去的路只能你自己走了!愿帝国再次崛起!一路顺风!奥古斯都的小家……”
声音衰老而又疲惫,任谁也能听出后劲不足,后面声音更是越来越小,直至虚无。
怅然若失与愧疚感在莱丽斯的心间塞的满满的,硬硬的,有些话都有些卡在喉咙间无法述说。
因为已经失去了倾述对象。
原来,它真的是父亲留给它的神祇,燃尽了一切救了她们,全都因为她这次的自作主张……
莱丽斯想了很多,但在现实中也不过短短一瞬,她明白自己的情绪不合时宜。
因此,她立刻让斥候辨别的方向,确认了这里大约为咆哮沙丘的外围,便率领着从高塔中转移的候选者们,朝着咆哮沙丘外冲去。
现在,她们的前途一片坦荡,而莱丽斯的心愿中,也多了一个。
她紧紧的攥着徽记,仿佛想要将它铭刻在手上那般。
在彻底脱离咆哮沙丘后,莱丽斯仍然没有看见有沙魂军团追逐而来的痕迹,路上倒是杀了不少偷袭的沙魂之影。
她回头看了眼远处此起彼伏的沙丘,她虽然忘记地下废墟在哪,但她还是无声的张开了嘴,嘴唇上下微动,好似在说。
“我还会回来的!”
……
而美月泉广场中,沉寂许久的二十块屏幕,也随着转移而出的莱丽斯一行人,纷纷亮起了源自魔法的灵光。
人群爆炸沸腾与欢呼的声音,在这座绿洲之中,也再度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