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纳德只能干笑回应,放下杯子,向前探身,拿起一把仪式银匕,比划着割了个伤口,弄了几滴血液出来。
与此同时,霍尔伯爵家,准备履行无偿帮助承诺的奥黛丽也拿着镶嵌宝石的匕首,将尖端凑向了手背。
“这疼痛很轻微……
“这疼痛很轻微……”她边“催眠”着自己,边用力划拉了一道伤口出来。
——不用力已无法破开她当前的皮肤,即使她没有展现龙鳞。
……
周日晚上,参加完一场舞会的克莱恩回到伯克伦德街160号,借口有些疲倦,早早上床休息了。
快到凌晨的时候,他翻身下床,布置仪式,自己召唤起自己。
经过一番忙碌,他坐到了属于“世界”格尔曼·斯帕罗的位置,并确认一旦结束召唤,就能依靠灰雾的层次和位格,强行脱离《格罗塞尔游记》。
此时,他的面前摆放着三个金属小瓶和一张银白面具。
前者分别装有他、伦纳德和奥黛丽的血液,后者是“正义”奥黛丽提前献祭上来的,因为她已知道这次的梦境探索会有“星星”先生参与,所以打算全程佩戴“谎言”变成的面具,遮掩住真实长相,避免身份暴露。
克莱恩审视了一阵后,让那本封皮坚硬,色泽深棕的《格罗塞尔游记》从杂物堆里飞出,落到了青铜长桌上,同时将“无暗十字”容纳进了自己的身体。
紧接着,他将“正义”奥黛丽和“星星”伦纳德拉到了灰雾之上。
两道深红同时腾起,凝聚成了较为模糊的人影。
“正义”奥黛丽和“星星”伦纳德几乎没有先后差别地将目光投向了斑驳长桌最下方,打量起“世界”先生面前的物品。
然后,他们的注意力都被那本看起来颇为古老的书册吸引了。
奥黛丽眼眸微转,好奇问道:
“这次的探索与这本书有关?”
“是的,我们的目标就在这本书里。”克莱恩微笑回答道。
“书里?”伦纳德有些诧异地反问道。
即使是一名“红手套”,即使已看过大量的超凡案件卷宗,他也从未听说过能和书里人物沟通的事情。
克莱恩轻轻点头道:
“对,这是一本神奇的书籍,‘里面’有一个空想出的世界,那个世界发生的某些事情就是书的内容。”
“空想?”“正义”奥黛丽敏锐地把握到了这个关键词。
她前几天才从“世界”先生那里得知,“观众”途径的序列0叫做“空想家”,另外,她很早就清楚,巨龙之王,古神安格尔威德的称号是“空想之龙”。
克莱恩斟酌了下道:
“我刚才的描述可能不够准确,那也许是空想出的世界,也许是真实的梦境,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它是第二纪的古神,‘空想之龙’安格尔威德制作的,我从‘冰山中将’那里得到。”
古神遗物……难怪可以让第二纪的巨人、精灵,第三纪的苦修士,第四纪的人类贵族,第五纪的鲁恩士兵,活到现在……“星星”伦纳德有所恍然,忍不住又打量起“世界”格尔曼·斯帕罗,难以想象对方离开廷根后究竟经历过多少事情。
这时,克莱恩环顾了一圈,边将“谎言”面具推给“正义”小姐,边开口说道:
“我们进去吧。”
“好的。”“正义”奥黛丽将那张银白的面具戴到了脸上。
“星星”伦纳德左右各看了一眼,点头说道:
“好。”
克莱恩当即拿起那三个金属小瓶,分别将里面的血液倒出一点,涂抹到了《格罗塞尔游记》的封皮上。
“原来这就是血液的作用呀……”奥黛丽刚闪过这么一个念头,眼前就突然出现了白茫茫的风雪。
鹅毛大的雪花与刺骨的寒风里,一座外墙超过十五米高的城市屹立在不远之处,穿着皮甲的守门士兵缩于能遮蔽风雪的地方,只要没有商队,就根本不愿意上来拦截普通行人。
“这,这就是空想出的世界……和真的一样。”“星星”伦纳德边四下打量,边摊开手掌,接住了好几片雪花,只觉它们冰冰凉凉,很快就融化成水。
确认好环境,伦纳德忽然发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克莱恩保持着冷峻斯文的格尔曼·斯帕罗形象,“正义”小姐则戴着银白面具,只露出下半张脸和碧绿眼眸、金色头发,让人无从想象具体的模样。
而他自己,什么伪装都没做……
这也是官方非凡者的习惯,他们执行任务都是光明正大的,不需要伪装。
“星星”先生果然散漫,头发梳理得很随意,这真是太可惜了,要不然以他的长相,可以去做杂志的封面人物了……”作为一名见过太多英俊男士的贵族小姐,奥黛丽礼貌地看了伦纳德一眼就收回了目光,没做太多的观察。
克莱恩暗笑一声,指着风雪中的城市道:
“我们第一个目标是第三纪的苦修士斯诺曼先生。”
这是最有可能涉及阿蒙两兄弟的人!
按照克莱恩的计划,斯诺曼之后是莫贝特这第四纪的贵族,因为相比较而言,巨人格罗塞尔和精灵夏塔丝涉及的层面更高,更有可能出意外,排在后面会比较好。
等通过梦境探索完这四位的潜意识,最后再进入这个世界的集体潜意识大海,寻找可能存在的秘密。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主的左手
佩索特城,较为偏僻的地方,有一个石块垒成,外形粗犷,有待打磨的教堂。
里面最为显眼和精致的是一处圣坛,上面屹立着一个木制的十字架和背负十字架的高大人像。
苦修士斯诺曼正坐于最前排,面对神像,埋着脑袋,闭着眼睛,专心地祈祷。
他是一个不算苍老但有些许皱纹的中年男子,穿着不知浆洗过多少次的白色简朴长袍,留着褐色的寸发,裸露在外的手臂、肩膀、小腿和双脚布满各种各样的陈旧伤疤。
这时,教堂的门口进来了两男一女,男性都身穿与周围环境截然不同的黑色风衣和同款长裤,只是一个搭配了马甲,戴了半高礼帽,系了正式领结,一个就随意地套了件白色衬衣,前者线条深刻,面容冷峻,后者墨发碧眼,长相颇为不错,却有种诗人般的浪荡散漫气息。
女士穿着一款收腰的白色长裙,袖口处有荷叶边,胸前有蕾丝交织成的花朵,脸上戴着张精美的银白面具,露出了绿宝石一样的眼睛、高挺的鼻梁、涂着些许唇釉的嘴巴和下半部分脸颊,让人不由自主就会去想象她完整的容貌会有多美。
他们是那样地引人瞩目,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讲,都是如此,可来往的行人,教堂内不多的信徒,以及那位祈祷的苦修士,都没有看他们一眼,完全忽视了他们。
这是“幻术”与“心理学隐身”的结合。
“正义”奥黛丽已是进入正式行动的状态,没再表现出明显的好奇,眸光一扫,嗓音柔和地说道:
“现在最重要的问题就是让斯诺曼先生入睡,否则我们得等到晚上。”
这个世界的晚上。
“放轻松,一件小事。”“星星”伦纳德笑着回应道。
比起超凡事件经验只有那么几次的“正义”小姐,身为“值夜者”的他在这方面可以说已见得太多,心态非常平和,甚至想与克莱恩开几句玩笑。
当然,他并不知道“正义”小姐刚“催眠”过一位半神。
克莱恩瞥了前队友一眼:
“那就开始吧。”
他“怀揣”着“无暗十字”,再有不到3个小时就会倒退为序列5,排出“诡法师”非凡特性,自然一点也不想浪费时间。
又回归疯狂冒险家的状态了,啧……伦纳德没有啰嗦,抬手理了下头发,碧绿的眼眸突然变得幽邃。
无声无息间,闭目祈祷的苦修士斯诺曼已是陷入沉眠。
这就是“梦魇”的非凡能力……“正义”奥黛丽眸光晶亮地看着,若有所思地无声自语了一句。
她之前其实有见识过“梦魇”,就在对付血族子爵欧内斯·博雅尔时,但由于过程仓促,没能很好地体会,此时才算完整地做了观察。
紧接着,她抬起双手,分别抓住“世界”和“星星”两位男士的胳臂,利用“梦境行者”的能力,带着他们跳跃进了斯诺曼的梦境。
“我自己可以的……”伦纳德刚一进入灰蒙的世界,就咕哝了一句。
克莱恩和奥黛丽都没有去听他说什么,快速环顾了一圈,将斯诺曼的梦境情况完整收入了眼底:
这同样是一座教堂,异常雄伟的教堂。
一根根古典石柱支起了高耸的穹顶,却没让大厅分隔得支离破碎,依旧宽广到夸张。
这座教堂的大门连巨人都嫌太高太宽,两侧各有一根根放在银杯里的蜡烛散发出温暖的光芒。
最前方的圣坛恢弘壮丽,上方竖着灰白的十字架和背负十字架的神像。
那神像的脸孔不是太清晰,却有种在怜悯世人的感觉。
斯诺曼同样坐在第一排,面对圣坛,低头闭目,专注祈祷。
“这里和小‘太阳’呈现过的下午镇废弃教堂很像,应该是同一时代的建筑。”“正义”奥黛丽目光扫过砖石拱券们,低声说道。
与此同时,她努力地平复着内心的好奇,告诉自己要平静。
小“太阳”?哪里小了,那家伙明显比我高比我壮……下午镇废弃教堂……“星星”伦纳德半是腹诽半是疑惑地想道。
他加入塔罗会时,“太阳”戴里克早已返回白银城,虽然偶尔还会提一提探索“巨人王庭”之事,但却再没有具现相应的景象。
“确实。”克莱恩收回目光,赞同了“正义”小姐的话语,然后对她道,“你试着引导斯诺曼的梦境,让他将潜意识里的重要信息说出来,重点是天使之王相关。”
这个任务,“梦魇”和“梦境行者”都可以完成,克莱恩之所以让“正义”小姐去做,是因为想多给她消化魔药的机会,反正伦纳德早就过了那个阶段,而且,不管怎么样,在牵涉潜意识的问题上,“观众”途径的非凡者肯定都更加专业,操作也更为精细和有效。
直到这个时候,“星星”伦纳德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一个问题:
“正义”小姐展现的能力涉及梦境领域了……
这也就是说,对方已晋升为序列5的“梦境行者”!
这也太快了吧?伦纳德暗自惊讶,难以相信。
他记得自己加入塔罗会时,“正义”小姐在交流时提过,成为“催眠师”还不到一个月,如今距离那会,才过去三个月左右。
她确实已经在塔罗聚会上尝试购买进阶材料,可四个月不到就能彻底消化掉序列6“催眠师”魔药,也足够惊人了……伦纳德脑海念头频现,莫名对自己已是“红手套”队长,教会准高层,序列5“灵巫”之事失去了自豪感。
他想法纷呈间,“正义”奥黛丽“嗯”了一声,上前几步,走到了斯诺曼的身旁。
她碧绿如同宝石的眼眸突然荡起了一圈圈虚幻的涟漪,那些涟漪不断地沉入深处,归于幽暗和宁静。
无形的波动产生,教堂前方的圣坛陡然模糊。
这恢弘壮丽的事物连同上面的十字架和神像同时虚化扭曲,又猛地展开,爆发出不算强烈的光与影。
这光与影交织成了一幕立体的画像,那是一座巍峨连绵的山脉,主峰高耸入了云端,不过,白云不敢遮掩那主峰,自行向两侧分开了。
那山峰顶端竖立着一个巨大的,比山还高的十字架,前方端坐有一道蒙着层层叠叠光辉的雄伟身影。
两翼、四翼、六翼的天使们或拿号角,或弹竖琴,或吹长笛,绕着那雄伟身影盘旋飞舞,时而赞美时而歌颂。
八道背生十二对羽翼的模糊人影簇拥在那雄伟神灵的周围,或跌坐于祂的脚旁,充满依赖地靠着,或浮于两侧,等待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