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给他们的这个狗胆!?
“让开!”龚胜一声大喝?让开路的士兵退到两边,亲自纵马朝城门走去?“我乃申州军杨威校尉?受太守大人所托,前来救援金霞城?尔等还不速速避让,好让大军通过!”
“听到校尉大人的话了吗?识相的话就赶紧滚开!”陆红花跟在一旁为自己的上司助威。
但五名守卫丝毫不为所动。
他们手持长枪站成一排?堵住了入城的道路。
“公主殿下有令?超过三十人以上的队伍需要先进行通报?得到许可后方能入城。”其中一人吐词清楚的说道,“这位大人,看到您右边的帐篷了吗?请配合我们进行登记。”
“公主殿下?”龚胜被气笑了,这金霞城什么时候轮得到公主说话了?难道官府大员都死绝了不成?他举起长刀?抬手就将刀口架在了对方的面前?“我再重申一遍:我奉命驰援此地,军令不可违。如果你执意不让,那就别怪我送你上路了。”
“这是公主殿下的命令,我等亦是奉命行事。”带头守卫竟面色不改。
即使面对悬于头顶的刀刃?龚胜暗自称奇?这样的士卒倒是少见。
但他是申州军先头部队的脸面,断然没有被几个守卫阻拦的道理。
杀人对他而言?不过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龚胜双臂发力,猛地朝对方的脑袋砍去!
“看箭!”
随着一声轻叱,一根飞箭从城内射出,直朝龚胜胸前袭来——
这箭速度极快,势头极沉,哪怕他身披甲胄,被射中的话恐怕也得受伤。
“呔,好胆!”龚胜不得不收回长刀,挡在胸口。只听到当的一声,箭矢撞在刀刃上顿时折断,他的手心也传来一阵酸麻。
好大的力气!
“竟敢暗算堂堂大启校尉,所有人,拔刀!”副官大喝一声,便要带队冲破城门,但射箭者的下一句呵斥让她生出了一丝犹豫——
“广平公主殿下在此,谁敢造次!?”
“殿下……来了?”不光是陆红花,她手底下的骑兵也泛起了一阵骚动。
这时守在城门口的卫兵才缓缓退至门内,将主干道让渡出来。
只见一名骑着高头大马、身披红袍白绸的年轻女子,在一众黑衣方士的护卫下,不紧不慢的行至龚胜面前。
得知申州军抵近的消息后,宁婉君立刻做出了对策,她一方面让夏凡去跟王义安交涉,一方面换上戎装,渡过内河,从北门抢先一步入城,力求赶在申州军穿过西城墙之前将其堵在城门口。
这就是那位分封至此的广平公主?
龚胜打量了她好一会儿,才犹豫地放下长刀,朝女子拱拱手道,“下官见过殿下。若刚有冲撞冒犯之处,还望殿下见谅。但公主殿下为何阻我?下官有军令在身,必须立即——”
“立即和官府碰头,以商议剿寇之策?”宁婉君淡然的说道,“你们来得太迟了。入侵海寇大部已于两天前被歼灭,剩下少量流寇目前仍在追剿中。这也是为什么我要在城门口设卡的缘故。至于你想见的太守等人,已不幸在这场寇灾中罹难。”
“您……说什么?”龚胜惊讶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太守大人……死了?“那其他官员呢?”
“六品以上,鲜有幸存。”
龚胜脑袋里轰隆一响,这岂不是说金霞城的官府已经整个被铲除了?
他感到背后泛起了一阵冷意,此消息若是传到京畿,只怕朝堂都会因此震动!
不、不对……若真闹出了这么大的乱子,金霞城怎么可能现在还安然无恙?能把一城主官杀光的寇灾,少说也应该是暴乱层次得灾难,但城里的情况看似又并非如此。
“殿下,事关重大,我必须确认此事!”
“当然,我们可以去金霞府衙详谈。”宁婉君点头道,“不过你只能带少数人入城。”
“这是何意?”龚胜顿时表示抗议道,“他们一路跟随我驰援金霞,正需要歇息补养,您总不能让他们空守在城外吧?”
“歇息、补养?”宁婉君的声音低沉下来,“你当真不知道一支久驻郊外的部队进到城市里会发生什么事情?别忘了启国皇室都曾在边军历练过。此城的百姓刚经历完一场动荡,我不希望他们在遭受另一轮骚扰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两人僵持了好一阵,龚胜才不得不选择让步,尽管此举会让手下产生些许不满,但对于他而言,尽快弄清楚金霞城中所发生的一切方是此刻最为紧要的事务。
他低声与一名亲卫交代两句后,单独率着副官和十名手下跟随公主步入了金霞城。
第171章 “这就是海寇”
盐城的府衙对龚胜而言并不是个陌生的地方,不过相较之前的到访,此刻府衙里静悄悄一片,确实透露着一份异样。
走进内堂,一股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
龚胜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这味道他并不陌生——尸体在摆放几天后就会散发出类似的臭味,等到变成恶臭时,也意味着源头已开始腐败。
等到铺在地上的白布掀开,校尉的心顿时沉到了底。
地上躺着的一排尸身确实都是他熟悉的面孔,摆在首位的正是肖太守本人。
他朝副官使了个眼色。
后者蹲下身,仔细检查了遍太守的鼻子与嘴唇,“大人……不是伪装出来的。”
混账!他心里狠狠咒骂了一声,这下子整个申州都可能要变天了。
“公主殿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去隔壁谈吧,我也正好需要向圣山汇报此事。”
……
公堂中,宁婉君将夏凡编撰的故事完整讲述了一遍,归根结底,一切都因为王家的贪欲而起。
“您确定是王义安一手谋划了此事?就因为太守大人查出他将盐私售海外?”龚胜听完后揉了揉额头。王家一直是金霞一霸,平时想见王义安一面都难,也只有擎将军能成为他的座上宾,因此龚胜并未和对方打过太多交道。但肖太守他还是结交过几次的——按他的印象,太守大人似乎并不是那种刚正不阿、奉公克己之人。
他真的会为了私盐一事和王家公然作对?
还有……金霞城的海防已经近百年没有出现过问题,怎么海寇突然就跟帮派联系上了?
“你这是在怀疑公主殿下?”秋月忍不住呵斥道。
“下官不敢,下官只是想——”
“你无需解释,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宁婉君伸手制止住秋月的发难,“这两天时间里,我们已经搜集到了跟此事件有关的一切证据,自然不是空口无凭。来人,把账簿呈上来!”
“是!”
立刻有两名侍从抱着一堆册子走进堂内。
“这些都是从王家书房里找到的铁证——它记录了每一笔未申报给朝廷的海盐,数额相当惊人。”
龚胜没有去看。
他虽然识字,但也仅限于简单书信,这种账簿即使看了他也找不出问题。
校尉心里依旧只有两个念头,只不过内容大变了而已——一是近在眼前的战功飞了,二是申州军晚到两天,导致金霞城官府覆灭,这事会由谁来担责。
“另外……我们还抓到了王义安本人。”公主不紧不慢的说道,“作为此事的罪魁祸首,我认为有必要将他送去上元受审。”
龚胜心中猛地一跳,“他……还活着?”
“不错。”
“那他认罪了吗?”
宁婉君耸耸肩,“至少没有喊冤。”
一个想法豁然跃入龚胜的脑海,“殿下,您所说的海寇袭城一事关系甚大,因此下官认为……此人十分重要。”
“自然如此。”
“下官有一个建议。”他一边按捺住心跳?一边拱手道,“从申州到京畿的路途遥远?万一出现什么岔子?您的人恐怕难以应对。不如……由我们申州军来负责押送,保证全程万无一失。”
宁婉君没有立刻接话?她饶有兴趣的打量对方片刻之后,才轻笑一声?“我猜护送是假?揽功才是真吧。”
龚胜没料到公主会如此直接的挑明出来?顿时有些僵硬,“呃,不……这个,殿下……”
“可以哟。”宁婉君稍稍后仰?用轻松的语气说道?“毕竟这场寇灾发生在申州军驻防的地界内,若是什么都没做到,还让一众命官掉了脑袋,只怕统帅也会忧心忡忡吧?我说过自己曾在边军任职?自然知道功能抵过,若是平寇一事是由申州军出面解决?说不定它甚至还能变成大功一件。”
这句话简直正中龚胜的内心!
海寇是王家所引,太守等人被王家所害,此点谁也无法更改。但正如公主所说,只要海寇是申州军所剿,那他们不仅无过,反倒有功,而且稍加操作就能将功劳放大数倍!原本他打算在押送路上对王义安动点手脚,比如用刑求来逼迫对方改口,把申州军也加入到供词中,却没料到公主会如此通达!
“不过我可没打算把这份功劳白白分享给你们。”
“您请说。”龚胜自然清楚天下没有白掉馅饼这回事,“只要是申州军力所能及的事情……”
“倒也没那么难办。”宁婉君慢条斯理道,“金霞城能凭自己挡下这次袭击,下一次也定然如此,我不希望申州的驻军形式发生太多变化,能维持现在的状态最好……”
现在的状态是指城墙上的守卫以及烽火台哨兵,都由公主自己出人负责么?虽然有些不合规矩,但申州军实质上也不会有任何损失。龚胜没有迟疑太久,“只要您能说服新任太守的话。”
“还有,这份功绩也不能全部让申州军独占,我不需要圣上的奖赏,可枢密府需要。特别是令部从事——他在此事件中发挥出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这些细节下官可以陪殿下慢慢商定。”龚胜迫不及待的搓了搓手,“就下官看来,您的奏章还有不少地方能稍加改进。”
“哦?你说。”
“比如太守大人查获盐私导致王家生出杀心这部分,可以添加一段肖大人想以此要挟王义安,只是两人最终没能谈拢。当然,这只是下官的个人看法,不是说殿下您的调查有误。我认为此奏章应以事实为准,只是有的时候加点东西反而会比事实更令人信服……”
宁婉君扬起嘴角,“申州军倒是派来了个不错的人选啊。”
“殿下谬赞了。”龚胜再次行礼道,“下官心中所系的,都是这申州一地的安危而已。”
……
傍晚时分,校尉才从西城门离开。
刚一出城,立刻便有亲卫靠拢过来,“大人,您让我去查的事我都查过了。在北城墙一侧我看到有部分墙体塌陷,同时在入海口附近还倾覆着一条大船。那船比水师的龟甲船还要大得多,绝不像是海寇所能拥有的。还有在东海岸附近——”
刚说到一半,龚胜便伸手打断了他的汇报,“不,这就是海寇。”
“大人?”亲卫怔了怔。
“没听到我说的话吗?你看到的迹象,都是海寇干的。”龚胜拍了拍他的肩膀,“通知所有人,今晚我们就打道回府。”
“我们不驻留金霞一晚再动身?”对方大为意外道,“弟兄们可是憋了一肚子火。”
“这是什么话!公主爱民恤物,不希望百姓受扰,我等哪有不从之理?别啰嗦了,赶紧叫各队准备!”
“是,属下领命!”
“校尉大人,”见亲卫传令下去,陆红花略有些担忧道,“如此做恐怕会有损您的威信。”
“那又如何,尽早动身才能在先锋军没反应过来之前抵达驻地。要是让其他将领也分到这笔功劳,到我们手上的不就少了吗?”校尉不以为然道,“至于威信?你若在军中待得久了自然会明白,只有功绩和封赏才是真正过硬的东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