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田石这么一喊,五个人都挤了上来,将塔顶占了满满当当。
“商船都是贴着海岸走,怎么可能从那个方向过来。”伍老大眯眼道,“而且看船型也不像是启国的商船,它们跑得没这么快。”
“头儿,那船好像是冲着金霞城来的!”
“不会是海寇吧。”有人嘟囔道。
田石感到莫名紧张起来。
他当兵的时间不算短,但从来没有和真正的敌人厮杀过,加入军队不过是为了那份赏钱而已。
伍老大往掌心吐了口唾沫,“如果真是海寇,那可就有乐子了。各位,这可是一个赚取功绩的好机会啊!”
“不是吧老大,挨刀了是会死的。”
“挨刀个屁,回头把城门一关,他们还能攻城不成?最多也就在城外闹上一番了。”他不以为然道,“我们只要能把消息及时通知给城里的兄弟们,这份功劳就跑不掉!”伍老大猛地拍了田石一巴掌,“干得漂亮啊石头,要不是你这一闹腾,保不准真让他们直接靠岸了。到时候论功行赏,你说不定能直接封个伍长!”
听对方这么一说,田石顿时安心了不少。
“猴子,你去跑一趟,把消息带给府衙,让他们先把城门关上!”
“得令!”潘猴子拍拍屁股就要往塔下跑。
“别跟守门的说,直接找官府报告,明白吗!”伍老大又叮嘱了一句,“让那帮人转告的话,这功劳至少抢你一半!”
“晓得嘞。”
“那我们怎么搞?”其余人问道。
“急什么,当然是继续监视。这船又不能开到陆上来,等他们靠岸了确认是海寇后,我们再退回到城内也不迟。”
“要通知城外的住户吗?”
“就凭我们四人?你通知得过来吗?”伍老大横了发问人一眼,“那是官府的事,我们就别费心思了。”
“话说回来,这海寇的船还真不少啊……”田石望着海天线的灰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他粗略数了下,发现视野中的船只已经从开始的两三艘增加到了十余艘。
一艘船上千两银子总要的吧?都那么有钱了,为什么还来抢金霞城?沿路洗劫商船不好么?
“呵,这你就不懂了。寇之所以是寇,就是因为内部蛇鼠混杂,什么样的货色都有。”伍老大不屑道,“看着声势浩大,一旦风声不对,还不是立马一哄而散?不信你待会看看,我保证他们不敢靠近城墙半步。”
“老大好见识!”
“别说城墙了,估计这座哨塔他们都不会靠过来。”
田石心里却忽然想起了那名奇怪男子所说的话——
「不过卦盘既然指向了这里,那说明你们正处在风口浪尖上。不如听我一言,先找个地方避一避,以免被卷入其中?」
这块滩头……会成为风口浪尖之地么?
不,怎么可能。他摇摇头,伍老大说的不无道理,哪怕对方就算来个几百上千人,也不能越过金霞城的东墙才是。
但要说他在故弄玄虚吧,若没他弄出这么一番动静,自己哪可能这么快发现海上的异样?
就在这时,海上刮起了阵风。
带着咸腥味的海风掠过长长的滩头,卷起的沙尘令众人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天色陡然间阴暗了不少。
“喂,老大……”忽然有人喃喃道,“你确定那真是海寇的船么……”
田石半遮住眼睛,再次望向大海。
接着他感到浑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了。
在一片灰影之间,出现了一艘截然不同的海船——它的个头比边上那些尖头船要大上数倍,头顶上的风帆密布如云,远远望去竟宛如一座移动的小岛。
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们之中不乏有人常住海边,也见过不少双桅大船,但以往任何船只都无法和这条相比。
就算是海寇,也不可能富到这种程度吧?
渐渐的,田石还看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此船的船舷极高,宛若楼房一般,一层层分布的格外明显。而在船舷侧面,则排布着密密麻麻的小孔——他虽然不知道为何要把船做成这个样子,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如此陡峭的船舷绝对不适合用来装货和输送人员。
伍老大更是倒吸了口凉气。
“天哪……菩萨保佑……”他低声念叨了句,随后猛地拔高了嗓音,“烽火,快点燃烽火!别愣在那儿了,都给老子动起来!”
“老大,你说真的?”
烽烟一起,此事的意义就完全不同了。
那意味着周边的烽火台也会相继点燃,直至最近驻扎的军队做出反应。
“你甭管后果了,先把烽火点起来再说!”伍老大吼道,“如果这帮人有歹意,那决计不是金霞城守卫能应付得了的了!”
……
金霞城外十二里处,麓冈烽火台。
文行远戴上金属面罩,理了理自己的五品方士袍,缓步向高塔走去。
“站住!什么人?”
快靠近入口时,在塔顶放哨的卫兵注意到了他的动向。
“枢密府调查邪祟,有话要询问各位。”文行远冷淡的回答道。
“啊……原来是方士大人,请恕小的失礼。”很快木门便被打开,驻守的伍长带头将他领了进去,“不知您能否——”
文行远掏出玉牌,展示在众人面前。
对方再无疑虑,连忙拱手道,“原来是从事大人,不知您想问的是何事?”
“你们……刚才有发现什么异样之处吗?”
“异样?”伍长疑惑的与部下对视一眼,“回大人,卑职这儿一切正常。”
“嗯,很好。”文行远将手伸进袖子,“带我去塔顶看看。”
这个要求虽然有些奇怪,但并无任何不合理之处——一座小小的哨塔,对百姓是禁地,但对枢密府五品方士来说,哪有什么不能看的地方。
“那请您跟我来。”伍长转身领路道。
他则从袖口暗袋中抽出了早已准备好的符箓和药引。
“坤术归丑,顶角。”文行远默念出声。
刹那间,塔底的地面突然窜出四五根地刺,而待在下方的卫兵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便被这些锋锐的“石笋”扎了个通透。
惨叫声顿时四起!
“这是……大人……”伍长回过头来,一时被这血腥的场面吓得目瞪口呆。
而回答他的是一柄短匕。
第142章 掐断
伍长捂着被割开的脖子,一脸难以置信的仰倒下去。
热血溅湿了文行远的领口。
“噗通!”
塔顶的盖板被合上了。
文行远三步并作两步,快速攀登至顶层,用力握拳挥出,径直将盖板打得粉碎。
攀上塔顶后,上面却空无一人。
他的心猛地一沉,这种时候绝不能留下一个活口。
循着塔俯视一周,文行远在塔底发现了最后一人——在慌不择路的情况下,此人选择跳下烽火台,却在落地时摔折了小腿。他尽可能的贴近塔身,恨不得跟石头融为一体,可这一切尝试都徒劳无功。
文行远直接在塔顶施术,结果了他的性命。
塔内的惨叫声也渐渐消沉下去。
尽管有些人并未被命中要害,但身上多了好几个窟窿,光是流血都能要了他们的命。
文行远长出口气。
自己的方术……显然已大不如前了。
他二十来岁的时候,一手坤术用的出神入化,击毙过敌军,也手刃过叛徒。像这样的场景,对付四五个毫无准备的下级卫兵,他以前完全可以做到一击毙命,让对方连惨呼的机会都没有。
可现在,他已没法再精确控制每根地刺的出现位置,连续施展两次后,身体竟感到了些许倦意。
方术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成为学部从事后,他太久没有亲自动手过了。
好在一切还算顺利,拔掉这座烽火台后,下一座烽火台离金霞已相隔太远,加上被山峦阻隔,短时间内是不可能注意到海边发出的示警了。
当然,还要提防金霞城放出的信使。
拦截一事,他已交给章问道来负责。
只要解决掉首批信使,拖延个一天不成问题。一想到金霞城即将遭到掠袭,他很快就能将夏凡彻底逐出枢密府时,文行远心头便感到畅快无比。
忽然间,他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东边天际的一丝变化。
在盐城那漫天不散的黑烟中,徐徐升起了一缕细长的青烟,它是如此的寡淡,仿佛一不留神就会被黑烟吞没一般。
总算开始了。
文行远掏出手绢擦去领口的血渍,头也不回的朝塔底走去。
……
“咳咳……城门为什么还没关上?”
好不容易升起烽烟,田石却发现东墙的城门依旧大开,完全没有警戒的样子。
此时已有两只小型海船抵近了海滩码头,从上面跳下来的人个个头扎绷带,手持弯刀与长矛,显然不是怀着善意来的。
“老大、老大,事情有点不妙!”潘猴子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官府里根本没人理我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