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在场的一众王府亲兵面色一狠,连忙朝岐王身边涌去,将他团团护在了中间。随后悍然拔出武器,杀气四溢地盯着面前的拔刀相向的宫中侍卫。
岐王的这些亲兵护卫,皆是战场之中遗存的悍卒。一个个的论起武功不算出众显眼,甚至还有不少身躯之上有或多或少的残缺。
但此时他们面露狰狞之色,身带凛冽杀气,便是让对面的精挑细选出来的宫中侍卫,都感到心中一慌,不敢直视。
四喜老太监微微一叹,摇头道:
“岐王殿下,当真要如此吗?您刚刚不还说,云国皇帝地位尊崇,相貌俊朗,文武双全嘛。十四公主、啊,是柔宁帝姬前去和亲,既能够保证两国和平,也能寻到如此优秀的夫婿,未必不是一件坏事啊!”
被一众亲兵护在中间的岐王,双眼泛红,满脸皆是戾气,咬牙道:
“不可能!我决不允许瑛瑶去和亲!”
云国此前国力便蒸蒸日上,天下之间除了占据中原,底蕴深厚的夏国,便再无任何一国能与其相比。
岐王之所以这么轻易地便被感业寺鼓动出兵,除了借机整合西南边军之外,也有趁这云国内乱,削弱其国力的打算。
可万万没想到,这云国新登基的小皇帝萧承,亲自领兵出征,是领着一群乌合之众,以一己之力连败黎、夏两国大军,收服了云国边军,力挽狂澜,解除了云国覆灭之危急。
回来之后,岐王还曾听说,这段时间的云国皇帝,已然以雷霆手段,扫清了国内的障碍,彻底执掌朝堂权利,还弄出了稷下学宫、科举之制,吸引天下人才投效。
云国有这样的皇帝带领,崛起之势必然不可阻挡。将来云国大军兵出天南,攻略夏国之日,亦不远矣!
这个时候送人去和亲,将来两国开战了,和亲之人又该是何种下场?这种事情,岐王是想都不敢细想!
老太监闻言,低头躲开了岐王的视线,低声道:
“陛下请奴婢告诫殿下,这为帝王者,除了能忍他人所不能忍之事,还需有为大局舍弃一切的心……”
岐王都懒得听老太监说完,便径直打断,咬牙切齿道:
“我从来都没想要当什么帝王!瑛瑶是我一母同胞的妹妹,我不可能将她……”
“殿下,要不要去争那个位置,并非您自己说了算!陛下要谁去争,谁便一定要去争!”老太监亦是打断了岐王的话。
岐王冷笑一声,随手接过身边亲兵的腰间长刀,道:
“本王不愿,便是父皇,也不能强迫!”
老太监四喜看着这般执拗的岐王,无奈地叹息一声。
难不成,今日当真要和这位岐王动手不成?
就在两边剑拔弩张的时候,岐王府大门处,突然传来一声长喝:
“十九,不要冲动!”
此刻来人,自然便是和岐王感情颇好的晋王虞昭礼了。
晋王带着身边亲随、护卫,脚步匆匆地赶了过来。
见到晋王来了,岐王眉头一皱,语中带着一丝质问,道:
“三哥,你来,也是为了劝我的?”
晋王看着死死盯着自己,面露倔强之色的岐王,连喘了好久的气息,方才咬牙道:
“就猜到你会是这个反应……是瑛瑶派人出宫,去请我来你府上的!到底是你妹妹,对你最是了解了。”
岐王一愣,道:
“瑛瑶?”
“她已经接受父皇的圣旨与册封,愿意去云国和亲!”
说到这里,晋王顿了顿,接着道:
“瑛瑶还说,自你从军之后,你们二人之间聚少离多,所以她想要你亲自为她送婚……”
岐王闻言,喉咙上下涌动,神情有些恍惚,身形更是微微踉跄。
四喜老太监见他这幅失神的模样,再次轻叹一声。
他浑然不惧地推开了岐王府内亲兵指向自己的兵器,坦然地走到了岐王的身边,压低声音,道:
“殿下,或许陛下有些真正想要告诉您的话,并未明说,各种含义,需要全靠殿下自己琢磨琢磨……”
岐王闻言,沉吟片刻,神色微冷,低头咬牙道:
“父皇想是在告诉我,只有真正地坐到了那个位置,才有资格守护我所珍重之人。”
老太监闻言,神情淡然,意味深长地道:
“也许陛下的深意,便是殿下所想的这样吧。毕竟天威难测,我一个做奴婢的,实在不能揣测太多……”
岐王神色难掩愤恨,咬牙道:
“这道圣旨,本王接下了!”
第五十章 农家弟子
城外稍显泥泞不平的小路上,一群差役、兵丁,正簇拥护卫着一辆马车,朝前方行驶。
小路不太平整,这走惯了青石板路的马车,此时颠簸得厉害。
马车之中,一身穿云国官府,看上去品阶不低的中年男子,正死死抓着马车厢壁,面色苍白,一副快要被颠吐了的模样。
一同坐在马车之中的当地县令,神色紧张地看着这中年男子,小心翼翼地问道:
“监官大人,要不先停下来歇一歇?”
中年男子没有立即开口,但强忍了一会儿之后,终究是没有耐得住,开口道:
“好,好,先停一停!”
县令闻言,连忙探出头去,大喊道:
“停下,快停下!监官大人见我等行路辛苦,准许咱们先歇息一阵,等会儿再赶路!”
车队缓缓停下,众人停下歇息。
几名差役凑到一起,冷眼看着自家县令急匆匆让人送上清水,讨好地递给中年男子,脸上谄媚之色都快溢出,不由得齐齐翻了个白眼,小声议论起来:
“你们说,京城来的这个什么常平仓监官大人,宣布朝堂新出的政令让咱们兄弟跑个腿不就是了,为何非要亲自去县中各村?”
“就是,这不耽误功夫吗!来了三天了,才跑了七八个村镇。瞅这架势,估计还得十天半个月呢。咱们县衙就啥也不干,陪着他乱转呗。”
“嗨,这就叫新官上任三把火!且先让他干着呗,说不得明天就不愿意来了……”
马车一旁,章磊抿了口清水,轻吐两个浊气,脸上稍稍恢复了几分血色。
县令恭候在一旁,讨好道:
“监管大人,可曾舒服些?”
章磊点了点头,道:
“好多了,让县令大人见笑了!”
“哎,大人哪里的话……大人莫怪下官多嘴,这种宣传政令之事,让下官手下差役代劳不就可以了?大人坐镇县衙,效率更高,也不必受这辛劳之苦啊!”县令开口问道。
章磊闻言,脸上肉眼可见的一滞,眼中闪过一丝意动。
但当他瞥见四周略显荒凉破旧,破败不堪的泥泞道路两旁之时,原本心中的那丝意动,瞬间消散。
章磊坚定地摇了摇头,道:
“既奉陛下之命,任这常平仓监官,便需要尽职尽责!李县令,这种话以后便不需说了吧!”
这破地方,他章磊是一天都不想待下去了!
此时的章磊,无比幸好当今陛下力排众议,执行了考成法的制度。可以核查官吏功绩,以此来晋升官员。
这对他这样出京办差的官吏,那就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所以每当他心生懈怠之意的时候,那迫切想要回京的念头,便会逼着他尽力办差。
其实不仅是章磊,大多被派往各地充任常平官监官的人,此时尽管心中都对自己被“发配出京”而有不满之心,但却为了能够保住官位,回到京城,一个个的也不敢懈怠。
县令闻言,笑容一滞,旋即再次一变,脸带钦佩道:
“大人公忠体国之心,当真是让下官无地自容啊!”
章磊站在马车旁,深吸一口气,道:
“李县令,走吧!”
“是!”
车队再次启程,缓缓朝前方的村镇而去。
村镇之中,早有提前赶来通知的差役,将村镇之中的聚集起来。
而这处村镇之中,却是和之前的有些不同。
在场一众百姓,不以族老为首,而是赫然围绕着几个身穿粗布衣衫,肤色略微发黑,浑身还沾着些泥土,看着就像普通农家汉子的年轻人。
前来通报的差役,也是见怪不怪,对着几个年轻人招手笑道:
“许家大郎,你们的机遇来了!”
为首年轻人,面容看上去略显敦厚,古铜色的肤色、粗糙的双手、沾满泥土的衣裳,看上去和普通农家青年没有什么区别。
听到差役之言,几个年轻人对视一眼,开口问道:
“钱官人,这是何意啊?”
姓钱的差役闻言,笑着道:
“当今陛下重视农桑,颁布水利农田法,鼓励百姓献上好的耕种之法,若有成效,由朝堂出面重赏!”
差役顿了顿,接着道:
“自从你来之后,这十里八乡的百姓,都跟着你许恒耕种、便是在田里埋头务农了几十年的老农,也不如你厉害。这次你若是在京城来的大官面前显显脸,奖赏不就来了嘛。说不得啊,还能够被贵人看重,弄个真正的官人做做呢!”
名叫许恒的年轻人一听,眼睛微微一动。
“好了,京城大官马上就要到了,你若是有心,便早做准备啊!”差役再次吩咐一句,便转身离去。
几个年轻人见差役远去,连忙看向许恒,脸上有些惊喜,道:
“师兄,水利农田法,鼓励百姓敬献好的耕种方法。这等重视农桑的良政,足可见当今陛下对农事的看重啊!”
“如此一说,这不正是我农家大展身手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