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会伤你,也不敢伤你;不仅他,几乎所有的半圣都不会对你出手。”
“他只是……有些着急。”
陈洛面色不变,只是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安子介轻轻叹了一口气:“案子的详情,能再与老朽说一说吗?”
陈洛点点头,从唐安世之死开始,将自己所有的调查过程都和安子介细细说了一遍,安子介只是安静地听着,不时喝两口烧春江。
“事情就是这样了。”陈洛说道,“六扇门正在对比安松仁的正气与犯罪现场的正气;安晴的衣物与其他证物也在和安如岩的血脉做比对。”
“包括其他安家可能知情者的讯问也在进行。”
“不出意外,明日开堂前就有结果了。”
安子介放下酒杯,轻轻叹了一口气,陷入了沉默。
片刻,安子介说道:“这罪名,能否存档,不要明发天下?”
陈洛微微皱眉,轻声道:“大玄律有定,处以极刑者,罪名当传告天下,以警世人。”
安子介一怔,望向陈洛,陈洛目光和安子介的目光对上,不让半分。
“那……”安子介收回了目光,再次给自己倒上一杯酒,说道,“人族气运反噬之事……”
“我能解决。”陈洛回答道。
安子介点点头:“果然,是和那三口獬豸铡刀有关吧?”
陈洛点了点头,没有过多解释。
安子介想了想,轻声道:“松仁如今已入一品,有半圣之姿,就这么杀了,是否可惜?”
“能否发配北疆,与蛮族作战?”
“或者前往天外,和天魔对敌?”
“不求戴罪立功,但求让他为人族最后再尽一份力。”
“毕竟是一品大儒……”
陈洛摇了摇头:“不行!”
安子介的手微微一顿,将那酒壶放了下来。
“老朽知道你要立律法威权!”
“老朽也明白,安家就是你的立信圆木!”
“抛开私心,老朽也希望你能考虑对松仁的处置。”
“他是一品,对人族来说,可以发挥更大的作用!”
陈洛将杯中酒一口饮尽,打断安子介的话:“前辈!”
安子介闭上嘴,看着陈洛。陈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安松仁不是普通的杀人案!”
“他杀的是朝廷的官员,他灭的是朝廷的驿站,他拒的是朝廷的法相!”
“一条条,都是大逆不道的重罪!”
“这种人,没有为人族立功的资格!”
见安子介还要开口,陈洛压低嗓音,郑重道:“大逆不道之人,我怕他叛种!”
安子介一愣,口中的话就这么生生地噎在了嘴里。
陈洛再次拿起酒壶,将安子介杯中酒倒满,轻声道:“老前辈,俗话说,疏不间亲。”
“晚辈僭越,多说一句。”
“参天古树,总有些残枝败叶;浩荡长河,也不少臭鱼烂虾;您是古树,也是长河,犯不着为了这些人舍下半圣的尊严,来与我这晚辈讨人情。”
“他们动手的时候,想过这些吗?他们杀人的时候,在意这些吗?”
“他们无所谓。他们骨子里认为,出了事,捅破天,最后是您老人家替他们抗!”
“就冲这一点,他们就不孝!”
“不孝之人,谈什么礼道!”
“那安松仁,这辈子都入不了半圣。莫说半圣,求索之桥他都踏不上!”
安子介听着陈洛的话,沉默了片刻,又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他们,若是有你这般想法,安家便能大兴了。”
安子介站起身,看向陈洛:“小子,你很好。”
“人族有你,是人族的福气。”
“快些成长起来吧。”
“老朽,走了。”
说完,安子介缓缓走出了酒肆。
“老前辈……”陈洛喊了一声,只看到安子介轻轻摇手,那背影哪里是什么一问半圣,只是一个世事沧桑的老者。
陈洛望着安子介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内心五味杂陈。
这位安家半圣,这一次,是来为子孙求情的。
他没有用半圣的身份,也没有使半圣的权柄,就是像一个老者一般,给自己不争气的子孙来道个歉,小心翼翼地问问能不能轻判。
他知道自己的子孙做错了,但绕不过亲情二字。
所以舍了面子,来找陈洛,让陈洛请他喝一壶酒。
“什么圣人喝过,少跟我胡扯!”此时一声争论从柜台那里传来,陈洛站起身,走了过去。
“我跟你说,明天,就给我搬出去,不然我就拉你去见官……”那争吵之人正说着,肩膀突然被人拍了拍,他回过头,“谁TM拍……嗯?法……法……法……”
此时他才看清楚,拍自己的人,竟然是法相陈洛。
揉了揉那小姑娘的脑袋,陈洛看向掌柜,说道:“不用拜,怎么回事?”
那掌柜此时也认出了陈洛,刚要下拜,就被陈洛喊住,连忙说道:“回……回法相,之前我那娘子生了重病,我用这店铺抵押,借了些银子。眼下这银子还不上,他是来收店铺的……”
“没错啊,相爷!”那借贷之人连忙从怀里掏出借据,递给陈洛,“您看,借据在此。小人真的没有欺压良善。”
陈洛看了一眼借据,点了点头,利息虽高,倒也在合理范围。
“不是小人不想还,是我那娘子……最后还是没救回来,刚筹上的银子又做了丧葬。我只是想求这位小哥多宽限些日子。”掌柜的无奈道,“这铺子是祖上传的,老祖宗有话传下来,不敢卖啊。”
“你祖宗不让你卖,你就不卖?我祖宗还让我按时收银子,绝对不能拖欠呢。”
说着,那人对着陈洛笑道:“法相,你说他是不是糊弄人。”
“他说,有圣人在他祖宗那一辈在这里喝过酒,说以后有机会再回来喝,所以他们一代代守着这酒馆,也不挪地方。”
“是不是编故事骗傻子……法相大人,我没有说你的意思,你别……别误会……”
陈洛看了一眼那掌柜的,又看了看抱着掌柜大腿的小姑娘,笑了笑。
他从储物令中取出一锭银子,递给借贷之人,说道:“拿去吧,这账我替还了……”
说完,陈洛又看向掌柜,笑道:“酒不错,以后每月给我府中送一些。我有几位长辈,很喜欢这一口。那银子就算是定金了。”
说完,陈洛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走出了酒肆。随后,身后传出带着哭腔的道谢声。
……
“嗯?二师姐,你怎么在这?”
刚走出酒肆,陈洛就看到二师姐蹲坐在道路边的一个石墩上,正黑着脸,不知生什么气。
“怎么了?”陈洛疑惑道。
“莫得撒子!”凌楚楚站起身,“几个老头说你没得危险,不让我进切!”
“以后都埋了!”
说完,她上下打量了陈洛一眼,见陈洛没事,这才松了一口气。
“回了,睡瞌睡切!”
……
翌日。
中京城阴沉了数日的天空突然放晴,秋日的暖阳高挂天空。
整座中京城,被无数的目光关注着,而中京城内,今日也是学院放假,商家关门,就连朝廷,也给了百官休沐半日的恩典。
今日,是陈柱国开审安家案的日子。
各大醒早茶楼内,人满为患,但是茶楼外,也是人山人海,为了满足那些无法观看照影阵法的百姓,所有的说书先生都行动起来,打算将照影阵法的景象一字字地说给百姓听!
而整个大玄的诸多世家圣族,不惜动用大代价,也将照影阵法投射到了各自的家中,从日出时分就开始等待。
圣堂。
一道道半圣的目光也落在沈梦溪制作的法阵上,等待着审判的开始。
巳时三刻,偏倚处的鸣冤鼓敲响,声震全城,所有人都精神一震。
开审了!
……
开封府。
两班衙役鱼贯而入,分裂两排。陈洛身着紫金法相大袍,从后衙走出,端坐主位,纪仲手执利剑,站于陈洛身后。
陈洛拿起惊堂木,猛然一拍,喝道:“升堂!”
衙役手中水火棍敲打着地面,高呼“威武”
紧接着,就见衙役将封住了正气的安松仁压上了开封府。
安如岩不过是个奸污乱伦案,还不值得陈洛来审,不过是作为安松仁刺杀朝廷命官,结阵拒捕的辅案而已。
这一次审案,陈洛采用了“公诉”制度,由陈希亮代表都察院开始进行公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