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不修无言以对，比起初见陆北，人群中探头的那个小白脸，现在的徒弟讨嫌多了。

　　“师父，你蒙头盖面过来是几个意思，想揍徒儿吗？”

　　“不，为师只想指点你一二，看看你现在的修为如何。”

　　莫不修暗道晦气，他哪知道陆北这么快，四年不到，修成人间一世无敌，连天道都要躲着走。

　　和陆北猜测一样，因为‘天剑宗’三个字，身为铁剑道主的莫不修心生感应，神念探查之下，看到了御剑横空的陆北和素尘剑。

　　大喜之下，师父瘾上头，欲罢不能。

　　莫不修自思人间没能亲手调教徒弟，一直引以为憾，现在捡起来应该还来得及。

　　以真面目相示，切磋喂招试不出徒弟的深浅，师父高手的威信也立不起来，这才挡住了面容，以袭杀的方式逼徒儿全力以赴。

　　他算到了开头，没有算到结尾，师父鼻青脸肿，威严扫地，怕是以后也立不起来了。

　　所以啊，为什么会这样，四年都没有啊！

　　莫不修闷闷不乐，手里的铁剑都不香了，单手负后立于山巅，勉强找回一些强者风度，奈何郁郁写在脸上，肉眼可见的意志消沉。

　　修仙就是这样子的，装逼有风险，没有一世无敌的能耐最好不要随便装逼，稍有不慎就是一个大逼兜子。

　　“对了师父，你怎么成铁剑道主了，还学会了弃离经的拿手绝活，到底怎么回事？”

　　陆北诧异出声：“以你的资质和悟性，给徒儿提鞋都够呛，别说四年，四百年你也修不到现在的境界。如果是被弃离经威胁了，你就眨眨眼，徒儿帮你讨回公道，让他欺负你的时候下手轻一点。”

　　一开始，陆北信了顾长青的小道消息，以为铁剑道主是弃离经一位分身，先入为主，压根就没往莫不修身上联想。

　　现在看来，莫不修虽然是铁剑道主，但他并非弃离经意志分身，也不是小姬、小应那种一世身，冷不丁成了铁剑道主，还习得‘不朽命盘’的无底深坑，定是弃离经动了手脚。

　　好家伙，逮着一对师徒坑，有能耐你换个人啊！

　　“什么话，为师的悟性极佳，放眼人间也是一流。”

　　莫不修气红了脸，而后如实相告：“为师在人间修至大乘期，有守墓人修士找上门，愿意提供飞升通道，趾高气扬不似善类，为师当场拒绝，祭起妖身神通远遁……”

　　莫不修讲述起他在人间最后一段时光，没有陆北那般波澜壮阔，但比起寻常大乘期也算一波三折。

　　这货常年在地下干活，遇到守墓人是迟早的事，仗着金翅大鹏的血脉神通，屡屡逃过守墓人的围追堵截，因为云鹏老妖的马甲，没人知道他具体姓甚名谁。

　　后来踏入黄泉界，人生地不熟的，前往铁剑国投靠弃离经，他是凌霄剑宗三代弟子，剑修传承天剑宗，自称弃离经的徒子徒孙挑不出毛病。

　　然后就坏事了，稀里糊涂被弃离经看中，后者赐下不朽命盘，他挤掉前任，成了新的铁剑道主。

　　“所以，这张面孔才是师父你的真面容？”

　　“嗯，行走天下岂能以真面目示人。”

　　“在理！”

　　陆北严肃脸点点头，不愧是他的师父，谨小慎微这一点上随他。

　　以前就觉得奇怪，莫不修的修为道行远在几位同门师兄姐之上，林不偃、吕不妄等人风采依旧，偏偏莫不修老态龙钟，果然是捏了一张假面孔。

　　“真好呢，师父你收徒的时候都未露出真容。”陆北幽幽道。

　　莫不修被呛了一下，讪讪道：“贤徒莫恼，为师常年行走在外，仇家虽不多，但欠债着实不少，万一被人查出什么，债务难免会落到你头上，不露真容是为了保护你。”

　　实话，只是没想到陆北长势喜人，这么快就踏上了黄泉路，还是以一世无敌的身份。

　　除了长太歪，其他都很好。

　　莫不修越想越得意：“不愧是为师，算无遗漏，人群中一眼就相中了你小子。”

　　拉倒吧，没有你，我也是一世无敌！

　　陆北翻翻白眼，莫不修的算无遗漏他深有体会，一次都没准过，害他跳了好几次地图，每次都跟赶场一样火急火燎。

　　话虽如此，没有莫不修，陆北和凌霄剑宗无缘，遇不到白锦，之后也没有斩红曲、朱齐澜、太傅等邂逅。

　　虽说同在武周，相遇是早晚的事，可没了机缘巧合，命运大变，他和这些女子的关系也会随之变化。

　　似之前那位女帝顾长青，一句‘卧槽，尤物’，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看在翅膀们的份上，陆北姑且承认莫不修是他好师父，而且……

　　双玄宝图是真的香，若无此图，翅膀们绝无恶堕的可能，再给陆北一次选择的机会，他还要拜莫不修为师。

　　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咳咳！！”

　　远远地，听到一阵轻咳，陆北当即会意。

　　莫不修看了一眼，见凰霄端庄大气，仪态非凡，不论姿容、气质，还是实力境界都无可挑剔，当即大悦：“徒儿好眼光，且记住，你能得这位道侣青睐，实属三生有幸，日后绝不可辜负了她。”

　　“师父别乱说，霄哥是徒儿岳母。”

　　“啊这……”

　　莫不修傻眼，哥，岳母，什么乱七八糟的，这道题他怎么想不通呢。

　　真不是双修道侣？

　　“徒儿的道侣都在人间，除了白师姐，还有斩乐贤那小子的女儿斩师姐，武周的长公主，当朝的太傅，以及……”

　　唰唰唰一串名单报下来，主打一个骑人之福，听得莫不修无言以对，他本人不近女色，完全不懂陆北的快乐在哪里。

　　也幸亏他不近女色，双玄宝图留之无用，否则哪有陆北的快活日子。

　　“咳咳！”

　　“师父，贤徒我有件事要请教你一下。”

　　陆北上前两步，一副哥俩好的模样勾住莫不修肩膀，传音道：“你传给徒儿的大荒衍妖秘录，其中牵扯了莫大因果，实话实说，你究竟从哪弄来的。”

　　“一次地宫探索，秘境都算不上，能得到这门功法，为师也颇为诧异。”莫不修肃声回道。

　　年轻时不懂事，只知道大荒衍妖秘录端的厉害，后来反复思索，总觉得另有隐情，到了黄泉界之后，越想越不对味。

　　如料不差，他被人当成了棋子。

　　具体是哪步棋……

　　莫不修看向陆北：“贤徒，你这个一世无敌很有说法，为师能得大荒衍妖秘录，因果恐怕要出在你身上。”

　　“……”

　　陆北皱眉，大荒衍妖秘录、斩魔经、太虚无字心经、不朽剑典，乃至衍妖塔的三层妖族血脉之源，来历都过于蹊跷，这让他颇为不喜。

　　棋子？

　　谦虚了。

　　陆北觉得自己就一棋盘，明明没穿网格丝袜，身上却摆满了棋子，最糟心的是，在他身上下棋的棋手不止一个。

　　已知的就有弃离经、大天尊、天道，未知的……

　　因为未知，他也不清楚，猜测太素也掺和了一脚。

　　聚道、魔、妖三大源头于一身，这算什么究极缝合怪？

　　陆北吐槽自己命途多舛，明明是个孩子，却承受了生命无法承受之重，那些老而不死的妖怪们究竟看上了他哪一点，他改还不行嘛！

　　如果是好色，那就算了。

　　该下棋下棋，该算计算计，大家开心就行，他其实无所谓的。

　　陆北正郁闷着，得凰霄传音询问，懒得理她，直接拉入黑名单。

　　有什么话，今晚来他房间，到时有的是时间。

　　“还有一件事，为师须得告诫一二。”

　　莫不修传音陆北：“贤徒，以你的资质悟性，想必已经感觉到了，黄泉界和人间法则不同，对吾等飞升者亦会造成影响，或多或少，但绝无幸免。”

　　陆北点点头，确实有影响，自打来了黄泉界，他的色心便蠢蠢欲动，整个人的欲望都被放大了。

　　凰霄也一样，远没有人间那么矜持了，颇有点自甘堕落的意思。

　　细思极恐，太素戒色也可能是因为黄泉界的缘故。

　　“师父你有什么变化吗？”

　　“有一些，比如记忆，为师觉得自己脑中仿佛失去了什么，也可能是记忆被改变了，无从查起，只能说是感觉。”

　　莫不修皱眉道：“关键是性情方面的变化，为师身为黄泉九道之一，可保自身安然无忧，你不一样，小心一些，别被大变牵着鼻子走。”

　　“徒儿省得。”

　　陆北点点头，似那女帝，他察觉不妙扭头就走，明知乾元道主也是一位美人，还是选择了避而不见。

　　至于记忆，如莫不修所言，无处可查，他不清楚自己忘了什么，又或者被篡改了什么。

　　“师父，飞升者或多或少都会改变，九位道主却不在其中，有什么说法吗？”陆北精准把握关键字。

　　“说法大了去了。”

　　莫不修苦笑，刚成为铁剑道主的时候，以为天降大机缘，高兴了好一阵子，后来才知道，九位道主祸福相依，有大福缘也有大责任。

　　三界之中，仙境已碎，人间法则不全，黄泉界得以安然无恙，靠的就是黄泉九道。

　　九位道主是黄泉界的神，同时也是黄泉界的九根台柱子。

　　在外人眼中，黄泉九道是独占鳌头的强者，得一便得大气运。

　　实际如何，只有九位道主才清楚，他们是养蛊后的产物，和黄泉界所有的修士一同撑起了这个逐渐凋零的世界。

　　黄泉界在退化，每天都在衰弱，虽不明显，但日积月累下来，降幅绝对触目惊心。

　　莫不修告诉陆北，一切都和天书被毁有关，三界休戚相关，仙境作为最上界，她的毁灭对黄泉界造成了严重影响，秩序不存，黄泉界的凋零是必然的，也是不可逆转的。

　　黄泉九道只能延长这个衰落周期，无法做到永恒，至于跌入低谷是否会迎来触底反弹，九位道主也无法估算。

　　撑起黄泉界，是九位道主的责任，但黄泉界无情，要就要最好的，所以道主可被挑战，可被替换。

　　同时，黄泉界也会嘉奖九位贡献突出的道主，赐下诸多神通，使他们成为神一般的存在，实力修为远超寻常修士。

　　当然了，黄泉界嘉奖的是所有做出贡献的修士，因为九位道主硬生生卷出了自己的地位，所以嘉奖就落在了他们头上。

　　有好处也有坏处。

　　莫不修很直白告诉陆北，刚刚师父怕徒儿受伤，并没有拿出全部本领，否则不会败得这么干脆。

　　陆北也很直白，谁还不是呢，搞得好像他全力以赴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