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咖里微微一顿,众人血瞳里的红光越加明亮。
“确实,这是一个非常好的观赏型产业。”
“最好是无限制格斗,允许机械改造、生物殖装等强化,不然没意思。”
“还可以发展出多人同台格斗,杀到只剩一人胜利。”
“还有异种格斗,让战区捕捉一些深渊生物过来,看看普通人能不能搏杀深渊生物。”
“术师联赛也得有吧,二翼或许不行,但两名一翼术师进行生死搏杀应该没什么问题!”
“除了奖金外,研究所愿意给所有参赛者提供免费治疗,只要不死保证能当场痊愈,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别的不说,我愿意作为志愿者帮忙成为联赛医疗师!”
“啧啧啧,我看你是想进行第二次血拥仪式吧!也不看看你自己多少岁,早就没血脉潜力了。就算真的需要联赛医疗师,也肯定是优先选择新血裔。”
看着大家兴高采烈地讨论格斗联赛的细节,洛伦斯却是关注血月审判的投票情况,发现得票数刚才还与安德莱耶持平的费南雪,此刻却是一马绝尘地飙升,这让他不禁皱眉。
这位蓝鳞血圣虽然心里隐约觉得安德莱耶的说法有道理,但只有一点点道理,更多是强词夺理——龙穴公寓董事们找研究所进行寿命手术,是研究所的错吗?
费南雪没有妥善应付422事件,是研究所逼他的吗?
就连还没发生的,费南雪准备推动的格斗联赛,研究所也要为这个行业所造成的一切恶劣社会影响所负责吗?
凭什么?
就因为血圣族寿命长,实力强,所以他们就该被这些低等种族道德绑架吗?
哪有这种道理嘛!
洛伦斯侧头问道:“蛇老板,你觉得安德莱耶说的有道理吗?”
“嘶嘶……”蛇老板放好酒杯,慢条斯理地说道:“安德莱耶议员说的有道理,在他的立场上,费南雪确实是在讨好血月二族。”
蓝鳞血圣有些惊讶:“那——”
“但你们也说的有道理。”蛇老板继续说道:“对血月二族而言,安德莱耶的指责纯粹是迁怒,明明你们什么都没做,但别人却将问题赖到你们身上。”
洛伦斯忍不住笑了:“既然我们没问题,对方也有道理,那有问题的是谁?”
“谁都没问题,有问题的是……”
蛇老板看向光幕:“或许市长会给我们一个答案。”
……
……
“食人魔,男性,通识学历,今年24岁,每天习惯睡觉前吃月亮糖,经常熬夜通宵,正在从事油画行业,最爱吃的食物是酸菜拉拉肥,每天自亵两次,目前正在暗恋另外一名女食人魔,希望能跟她同居,但讨好一年多仍然未能更进一步。他明明在三个月前见过女食人魔跟其他人走进酒店,但这并没有浇灭他的爱火,反而让他认为自己也有机会……”
一开始安德莱耶还听得有些迷糊,但他越听就越震惊,不等费南雪说完就打断道:“你居然……等等,你明明经历过记忆审查!你怎么可能还保存这些记忆!你没删过记忆?”
食人魔笑了笑:“我信不过记忆师,我都是自己消除自己的记忆。等我通过记忆审查,我会马上恢复对自己至关重要的记忆——而我儿子的信息,对我来说最重要的记忆。”
这下子,连不明所以的观众都明白费南雪刚才述说的是谁的信息——那是他儿子的信息!
“你放弃了吗,市长?”肯门愣愣说道:“《血缘禁止法》可是上级法律,仅次于最上级《血月宪法》。你触犯了《血缘禁止法》里严令禁止的‘调查生育罪’,最高可判处无期徒刑乃至死刑……就算你能在血月审判里活下来,你的余生一样得在碎湖里度过!”
在所有人看来,费南雪就是在自杀!
他们之中也不是没人调查过自己的后代情况,但基本都在了解后就马上找记忆师删除了,因为这可是必死的大罪!
比贩卖几吨月亮糖要严重,甚至比连续杀人都要严重!
调查后代,是挑衅血月极主的威严,亵渎血月国度的基础!
“是啊,我触犯了《血缘禁止法》……”食人魔笑道:“肯门,你从法律系毕业这么多年,还记得《血缘禁止法》的意义吗?讲述一下。”
或许是被费南雪的言行所震撼,又或许是仍残留对市长的服从,肯门毫无犹豫回答道:“《血缘禁止法》规范了各种族的繁衍方式,调整、保护广泛的社会关系,有利于优化资源配置和提高人均资源水平有利于提高各民族的人口质量,瓦解了家庭这个落后单位,打破了阶级壁垒,取缔了继承陋俗,让每位新生儿公平地享用全社会的资源,是‘种族平等、人人平等’的法律基础。”
费南雪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对,还有种族平等,人人平等,谁能跟我解释一下这句话的内涵。”
“所有人不应以他人的外貌、种族、性别、学历、工作等因素歧视他人。所有人在遇到行为歧视、语言歧视都可以向狩罪厅举报,拥有捍卫自己人格尊严的权利,这是《种族人权法案》里的内容。”安德莱耶说道:“费南雪,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刚才跟我说的话,我现在奉还给你——安德莱耶,你不是不知道我的想法,你已经预知到我的想法,但你仍然不敢说出来。”食人魔平静的瞳孔里似乎有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你最多也只敢抨击血月二族,你的器量终究是小得可怜。”
其他人和观众都懵了——抨击血月二族还不够胆大吗!?那可是血月国度真正的统治阶级,血月极主的宠儿!
难道你还想抨击极主吗!?
受救赎者们暗骂一声,恨不得直接跳进碎湖里自杀——要是再让费南雪说下去,他们的结局就未必是死亡这么简单了!
……
……
狩罪厅,厅长办公室里,厅长看着光幕弹出的一个个通话提示,满脸不耐烦地全部划走。
“挡着我看直播了,真是。”她憔悴的容颜里泛起了浓浓的兴奋:“这群老东西就不能欣赏这么有趣的闹剧吗?”
“嘿嘿,让你们将我塞到这个位置,这下知道错了吧?给我困在教会和研究所里吧!”
“费南雪,让我见识一下你的器量吧。”
……
……
“《血缘禁止法》切断了一切亲缘关系,我们自抚养所长大,到医院中宣死,无论生命是长是短,但在这段旅程里,我们都无法获得一段可以信任的羁绊。”费南雪说道:“它让我们成为了一个个孤独的个体。”
“《种族人权法案》明面上说是取消歧视,但实际上却是挑起歧视,因为它要求不同种族,不同性别,不同学历,甚至不同年龄的人群都要和谐相处,强迫完全不同的生命互相尊重,这怎么可能不让人心怀怨怼?但因为法案的存在,每个人都只能将歧视藏在心底,将这份怨毒酝酿成更加高级,更加自然,更加残忍的偏见。它让我们互相进行无休止的内斗,无法联合成一个整体。”
“安德莱耶,你刚才说,血月极主将血圣关在研究所,将月影限制在教会,是为了保护我们。”食人魔的声音响彻碎湖:“我对此有不同看法。”
“祂让血圣静默,让月影善良,让我们孤独,让众人无法联合。你知道我想起什么吗?乖巧的牧羊犬和自我管理意识较强的羊圈。”
“血月国度,是血月极主精心建造的养殖场。”
第136章 披着文明外衣的野兽
八年前,1660年,凯蒙市。
在一个炎热的夏日,费南雪开着小轿车来到下层区,来到这个他发誓再也不会踏足的粪坑。
此时老市长庞克因为在虚境探索死亡,再加上年老体衰,准备辞职退休,费南雪便趁机联合议员,贿赂文官,对市长位置势在必得。他的林中画廊也是这个时候创建,拥有对凯蒙市上层举足轻重的影响力。
在这个谋划竞选下一任市长的关键时刻,他却放下了所有公务,推了所有会面,独自一人开着平平无奇的小轿车,停在一条烂得会自己长出粪便的路边,将车载冷气开到最大,抽着烟斗,注视着街口的一间画室。
那是一间很寻常的食人魔画室。
这边整条街都是食人魔画室,所以到处都臭不可闻,对周边房价有极大的扼杀作用。
油画是食人魔的独特天赋,像食人魔这种平均教育水平只有胎教的低素质市民,他们自然不会挑战生活难度,可以用天赋摆烂自然会烂到彻底扶不上墙。
虽然说从业人员极多,但这一行业却不内卷,反倒是供不应求,一副真正的‘食人魔油画’可以说是供不应求。
究其原因,便是因为食人魔在画画时偶尔会勾动虚境共鸣,在这种状态下创作的油画,会让观看者缓慢增长派系境界,相当于在虚境航行。
不过‘食人魔油画’是存在时间限制,大概60天内就会失去效果。因此食人魔油画并非是艺术品,而是消耗品,还是可以对术师有效果的消耗品,自然是价值不菲。
但前提是他们能勾动虚境共鸣,画出真正的‘食人魔油画’。如果无法勾动虚境共鸣,那单纯是在生产垃圾。
因此大多数食人魔画师都会先在画室里当学徒工作数月乃至数年,一边打工一边学习,直至他们画出第一幅画赚到第一桶金。至于学徒的工作内容,倒也不需要打扫卫生,毕竟食人魔就没几个喜欢干净。
若不是为了体面,费南雪也想扯烂这件紧得仿佛要勒死他的白色衬衣。
呼。
随着吐出一口烟圈,费南雪微微侧头,看见一个食人魔小伙在车旁路过。
小伙穿着原本是白色但现在变成褐色的吊带衫,套着全是破洞的短裤,一米九的身材在食人魔里算是矮子,但长相比较贴近标准种族,有一口狰狞但不丑陋的尖牙。
他双手提着两个大大饭盒,这就是他作为学徒的职责:给画师买饭。
食人魔每隔两小时就想进食,而且最爱吃热乎乎的饭食,但他们懒得去餐厅,点外卖的话人工费贵得离谱——没有外卖员愿意来食人魔街区,在这里遇害连保险公司都不赔的——因此雇佣一个食人魔学徒就成为最理想的选择。
反正也不用给钱,只需要管学徒饭就行。
在看见这个小伙的瞬间,费南雪就愣住了。
小伙也看着车里,仿佛在跟中年食人魔对视。
不过小伙环视一周,确认周围没人后便歪嘴一笑,朝着车窗吐了一口又臭又浑浊的唾沫,然后放下饭盒对着车门撒尿,完事后还拿起小石头往车身狠狠刮了几下,那刺耳的声音像刀子一样穿透费南雪的耳膜。
车窗和前面玻璃是双面玻璃,外面看不见里面。
看着小伙踩着炎热的街道,吹着口哨提着饭盒走到画室,刚进门似乎就被老板骂了一顿。他点头哈腰露出讨好的脸孔,然后暗暗朝其中一个饭盒吐口水,恭敬地走进去。
整个过程里,费南雪一直没动,手还保持着夹烟斗的姿势。
他视线追逐着小伙的背影,直至后者消失不见。
最后,他开车回政务厅,将车报了公损。
他没买过那个小伙的一幅画,也没派任何人去帮助小伙,事实上在那以后,他就再也没去见小伙。
就连获取小伙的最近情况,费南雪都是以‘提防食人魔恶性犯罪’的名义,委托狩罪厅调查十几个食人魔,小伙正是其中之一。
在费南雪与小伙只相隔着一面薄薄的车窗,但他却不敢拉下车窗的时候,这位从底层崛起爬到凯蒙市权力之巅的男人,终于明白这个国度的病态可怖之处。
八年后,1668年,碎湖血月审判现场。
费南雪看着脸色发白的安德莱耶,说道:“你知道吗,在绝大多数国度里,各种族都维持家庭这个基本单位……”
肯门下意识说道:“那是因为他们落后。”
“我没兴趣争论家庭制度是落后还是先进,我只提出一点。”费南雪露出狰狞的笑容:“其他国度里也不是没有统治种族,但他们的统治种族基本都可以自主繁衍,甚至因此诞生了皇室、贵族!”
大家的脸色越来越白,被血月照得越来越红。肯门近乎是在哀求:“所以他们阶级固化,他们落后,血月国度才是最文明的国度——”
“我们之所以禁止家庭的出现,是因为我们的统治种族无法自主繁衍,他们天生就是无家之人!”费南雪大声咆哮道:“血圣换血,月影洗月,他们在改变种族后就失去繁衍能力,想要发展新子裔,就必须让其他种族成员接受他们的改造!”
“血月二族就像无法独自生存的寄生虫,他们汲取各种族的最优秀人才化为自己的成员,吸收各种族的营养壮大自身,从而奴役各种族千年!”
“为什么我们不能有家庭?因为血圣月影摒弃了血缘这个羁绊,所以我们也不许有!这样,我们就不能因为家庭、爱情、亲情这些羁绊而组成一个整体。”
“为什么强调种族人权自由?因为血圣月影是无性别无种族无年龄的怪物,他们几乎是一个天然的整体,而且我们却会因为种族、性别、年龄、学历等原因内讧!他们故意挑动不同种族,不同性别,不同年龄,不同年龄的人互相争斗!这样,我们就不能因为拥有共同的利益而组成一个集体。”
“《种族人权法案》在我们每个人周围竖起了高高的厚障壁,《血缘禁止法》阻止我们对这层障壁的任何破坏。从此以后,我们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只能独自面对研究所和教会这两个庞然大物!”
费南雪抬起被锁链压着的左手,指着监狱。
“我们跟那群死刑犯有任何区别吗?没有。”食人魔冷声道:“死刑犯为监狱榨干价值,我们被血月榨干价值;死刑犯被芯片控制言行,而我们被思想控制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