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那些人脱离了束缚,有的当场跌倒不能行动,有的拼力向前几步,护到居不用身边,竭尽所能地瞪大了眼睛,关注那边的交手。
崩碎的琉璃如涡旋,从两侧向天空飞扬结合,形成一个硕大的涡轮时,邵凌霄双掌平推,炸散了大量的青色火光,将关洛阳清晰的身影显露出来。
“原来是你。”
“是我,还有,剑!”
关洛阳双臂一抬,无为神剑显现在掌中,一抬一斩的过程中,平静的剑身上,忽然显现出了无比活跃动荡的闪耀质感。
这一剑斩落的时候,在邵凌霄的眼界中,明显能感受到除了真气和精神异力之外,另有两道力量加持上去。
两种神兵的气息?
不,加上无为神剑的话,是足足三种!
吴平羌铸造出来的那把青金神兵,号称是要以“辅佐”作为唯一的神通,而它表现出来的能力,其实分为两种,一种是只要灌注真气,就可以随着使用者的习惯,变化成不同的武器形态。
比如当初姜九思拿着这把剑的时候,施展剑法,钝剑就会拉长一些,变得更加纤薄,剑尖变得更加锐利。
而在关洛阳手上,这把神兵,直接变成把类似于鞭、锏一样的重兵器。
至于第二种能力,还是在关洛阳用自身真气彻底洗炼了这把神兵,将其兵解入体之后,才体会到的,那是调和、叠加。
原本自古以来,任何一个习武之人,最多也只能把一柄神兵兵解入体,想要将复数的神兵收入体内,只会导致自己经脉寸毁,乃至于爆体而亡。
就算曾经的霸王项羽,凭着天生神力,横练功夫走到接近破碎虚空的境界,肉身强横无匹,硬是压制住了两件神兵,全部收到体内,最后的结果,也不过是让那一枪一刀,都濒临断折,最后刀身自毁,仅余一杆霸王枪。
而这把青金神兵的能力,就是在青金入体之后,还可以另外寻得两件神兵,收入体内,且能让三者构成平衡,还能在只动用其中一种神兵的时候,让其他两种神兵都竭力相助,使得那单一的神通,发挥到近乎常态三倍的程度。
这段时间,关洛阳一边在各处追杀妖魔变异体,一边就陆续将八风铜鼓和无为神剑,洗炼兵解。
无为神剑还有点麻烦,上面残留的余图真人的修为,已经在十年光阴里渗透至深,又太过精纯,即使关洛阳自己也练了无为真经,也难以在短短时日之内,完全做到与这把神剑气息相通。
至于八风铜鼓,他对待的方式就粗暴的多,每天就是抓在手里,精神力和内力不断的冲刷进去,已经成功兵解入体。
此刻,他手持无为神剑,一招之间,铜鼓的神通发动,青金神兵加持,全数运转在剑身之上。
那股震荡的力量极度的凝缩,使得剑刃周边裹了一层说不清是闪电,是火焰,还是浓浆的璀璨光泽。
就算是有个小山头现在挡到关洛阳面前,只怕也可以一剑劈出条横贯山顶的裂缝来。
邵凌霄看见这一剑,都不敢硬接,手里水色光泽一闪,飞光宝剑出现在掌中,身影急速后退的同时,剑尖挑起,点中了无为神剑的剑身中段。
剧烈万分的力量,在两剑交接的瞬间就传递过来,但却被邵凌霄手腕一晃,将关洛阳劈下来的力道,转变成了片片龙鳞般的气劲。
关洛阳虽然没练过剑法,但他这一劈之下,全然是把剑当做刀来用,金眉刀法的精深奥妙,在现在的他手上早已升华,更是一种近乎于本能的应变。
无为神剑的刃口,略微一偏,就错开了飞光宝剑的剑尖,带着极其刺耳的一声锐鸣,擦着飞光宝剑斩了下去。
这一剑着实有气贯长虹之态,气势之充沛,叫人不敢直撄其锋。
邵凌霄这时候如果继续后退的话,这一剑绝对会崩开飞光宝剑,把他整只手掌都斩断下来。
但他又怎么会出现这样简单的失误,身体从后退到前进之间的转变,既不需要重踩地面,也没有半点停顿减速,好像在他身上根本不存在惯性这种东西。
心念所动,要退就退,要进就进。
随着邵凌霄合身一撞,飞光宝剑主动以护手处,格住了无为神剑的剑刃,并倾斜剑身,重重的反压过去。
两柄神剑交叉相抵,无为神剑周围的震荡神通还在持续。
剑器爆鸣,内力碰撞,轰然巨响。
数以百计的龙鳞,在两剑对拼的刹那中诞生,在眨眼之间,从针尖般的大小,变的片片如巴掌般大。
鳞片清晰,整体形象却有些模糊的一条鳞甲神龙,擦着邵凌霄的手腕至肩头,从他身边游动向后,飞腾而去。
朝生夕死的第一招,龙哭千里,在姜九思手上用出来的时候,只能当做杀手锏,寒凉无情的杀意之浓厚,甚至会反过来影响他的心情,使他下意识的有漠视生命的倾向,所以才令他不敢多用。
但是在邵凌霄手上,他甚至可以用这一杀招来进行防守。
什么寒凉无情、一发不可收拾的杀意,对他来说,不过是常伴着自身的些许清凉氛围罢了。
琴伞书剑四名侍从本来在邵凌霄背后站着,这鳞甲神龙成型太快,飞腾也太急。
他们四个匆忙闪避,张开纸伞,摊开书简,拨动古琴,手掐剑诀。
四人分别递出了一招,依旧被那鳞甲甲神龙冲击的余力,撞的分散开来,向不同的地方跌落。
这四侍从认出了跟邵凌霄交手的人是谁,脸上都惊骇犹疑,甚至不免带上了几分匪夷所思的神情。
他们还都记得当初在老君山上,跟关洛阳那一战,虽然最后是落在下关,但那个时候的关洛阳,其实还没有彻底威胁到他们四人阵法的能力,只是奇招迭出,略微打乱阵脚,能够脱身罢了。
后来天方真人回归那一战,他们没有机会跟关洛阳碰面,遥遥瞥见几个场景,也只觉得他是趁火打劫,实力没有太多长进。
可这才多久没见,怎么这回他跟人对拼的一招余波,自己等四人都难以承受了?!
怎么现在,他居然能跟伤势只剩下三成多的教主硬拼了?!!
鳞甲神龙飞过了这片空地,撞在邵凌霄后方十丈开外的屋檐上。
夹杂着诸多破裂声的轰隆巨响,从那处屋檐开始,接连十几家屋舍的顶端被撕开。
从近到远,碎瓦片一蓬又一蓬的扬起,迸射向各个方向。
剑刃硬拼之后的两人拉开了一点距离。
邵凌霄在白驹过隙之间变化入微,使了一个粘字诀,彼此真气紧密纠缠,飞光宝剑的前半段压着无为神剑的前半段,手腕轻抖,相互摩擦着,抖出一个个剑花。
噌噌噌噌——
每抖出一个剑花的时候,关洛阳手上无为神剑所感受到的拉扯力量就陡然暴涨一截。
并且不是持续性的增长,而是一松一紧,剑花走到二者剑尖向下的时候,压力骤然消失,搅动再度向上的时候,扯动的力量就突兀回归。
这松紧之变,已深得天下剑术神髓,再有一个剑花抖完,只怕就足够将关洛阳手里的神剑扯的脱手飞去。
但关洛阳刚才那一下宣泄掉的震荡神通,已经在这几下旋转之间,振声重现。
无为剑荡开飞光剑,像是在关洛阳手上绽放出一道道横飞狂斩的闪电光弧,在他快到几乎消失的手臂驱使下,接连斩向邵凌霄。
邵凌霄的剑法变化更怪,剑身一次次的挪移,留下的残影,就好像是在空中画下一道道无头无尾的光束直线。
在立体的空间里,几乎有无数个方向可以来穿插交错,每一次剑光的移位、增加,都意味着架住了一道斩向那个位置的“刀”光。
“余图居然把无为交托给你了吗?不得不承认,这个老家伙选人的眼光是真正的天下第一,天方和你,都不会辜负他的门楣。”
邵凌霄念及此处,眼中有些嫉恨叹怨之意,不由得又想起了当初覆灭的魔教,师兄弟辈分、子侄辈分的,其中有些人才,虽然不及天方和眼前这个关洛阳,但也足堪承担魔教,撑起统治六诏的王国。
他恨怨之心一生,反而闭上了眼睛,不愿意让这种情绪在敌人面前显露出来。
闭眼的刹那,他那黑袍舞动的身影也倏然后撤隐没,只有飞光宝剑,如一段透明的细鳞,洒在空中,追随而动。
朝生夕死剑诀的第二式,鳞介藏形!
第169章 将入长安
邵凌霄这一退,不但是隐去了他自己的身形,就连他那四名侍从,也随之消失,只能隐隐约约察觉到,虚空之间还有一大四小的五道元气,游走不定。
关洛阳可以很确定的说,他们并没有真的把血肉之躯转变成元气状态,也依旧处在光线照耀、散射、被其他人眼接收的正常环境之内,没有达成常规意义上的隐身。
那应当是,以邵凌霄的剑道神意,勾起在场所有人的心理感知、共鸣,让这些本来还没有触摸到宗师境界心灵感应的人们,不可自控的把自己的心灵之力流出,混淆于广阔的街巷之间。
周围的所有人都被邵凌霄压制,以为自己看不到了,他们混乱的感觉便又被裹挟着一同影响了关洛阳,让他也真的“看”不到邵凌霄的存在。
离火双瞳可以破邪魅幻术,破阴气迷雾,但是遇到这种情况也真有些无处下手,都不知道该向哪方面发动攻伐,才能得见真实。
不过,那些混乱流动的感知,根本无法侵入到关洛阳周边三尺之内,只要邵凌霄再次发动攻势,在靠近关洛阳的瞬间,就会被捕捉到具体的形迹。
他持剑等了三秒,攻势依旧没有到来,眉头便即皱起。
三秒钟的时间,在别人眼里极其短暂,看起来,不过是他们两个交手之后,关洛阳步伐一顿而已,甚至关洛阳身上的袍子,还在刚才那一轮对拼产生的余波疾风之中舞动。
可是在宗师的眼界之中,三秒钟的时间尺度,已经足够漫长了。
“不对!”
关洛阳一剑劈地,剑气从地下分散传递出去。
咻咻咻咻咻咻——
顷刻之间,几百道纤细的墨色剑痕,从周边的地面,向上空穿刺射击出来。
这些剑气分散涉及的范围太广,力度都已经不算太强,但如果还有人隐匿在周遭,必定会让剑气的轨迹出现一些异常。
无为真经所修炼出来的真气,最大的特色就是细化入微,关洛阳从中领略出来的势,名唤“无为不至”,实则是无微不至的意思,用来刺探周边,最好不过。
墨色的细痕笔直上升,没有一丝被歪曲的迹象。
“居然想要就这么离开?”
关洛阳纳了口气,徐徐吐字,声音清晰的传遍数里之地。
“现在的你,还有机会在这里直接杀死我们,如果等到长安的话,你所要面对的,就是至少相当于现在三倍的人力。”
“身为魔教教主,难道连这一点尝试的魄力都没有吗?”
他说话的同时,已经把耳力、感应都发挥到最高。
音波的震动之下,城门那边有细微的异响传回,关洛阳身子一动,就飞过这条街道,身带残影,去到不远处的城门下。
城门大开,右边的那扇门上,许多木屑剥落下来,露出一行大字。
‘一曲已毕,赌约落定,十四日之内,不再出手。’
关洛阳回到居不用他们那里。
众多一流高手,一个个真气大损的模样,喘息不止。
陆宁仙扶着石轻。
居不用抱着琵琶,席地而坐,用丝帕擦着琵琶上的血液,对他们歉然道:“诸位,这次是我鲁莽了,如果能先等到风将军和关少侠他们到来再动手,也不至于将诸位都牵累进来。”
石轻脸色一沉,粗声道:“居先生好大的名头,莫非以为我们都是为你来的吗?!”
他含怒出声,一句话勉强说出来,就呛咳连连。
居不用心知失言,这些人自负傲骨而来,不愿堕了关中的名声,叫人小视了大唐,他现在这么说话,倒好像是觉得与邵凌霄这次会面,不该是这些人的责任,难免令人气愤。
“抱歉,是我……”
“这件事,你们一点错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