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钟飞到跟前,蚖七强行脱下大钟的衣裳,露出天诛剑刻下的那八个鸟篆虫文,笑道:“阿应,这是你昏迷时,应爷给你留下的,说等你醒来便交给你看。”
许应上前查看,心中微动,辨认一个个鸟篆虫文。
这些鸟篆虫文他一看便懂,但想要记住每个鸟篆虫文的形态,便怎么也记不住,每每强行记忆时,便察觉到脑海中一股迷雾涌来,将他的记忆完全擦去!
许应一遍又一遍记忆,记忆一遍又一遍被擦去,头脑浑浑噩噩间,突然醒悟过来:“我何须完整记忆它们?我将这八个文字分解,演化出不同的道法来。那时还会被抹去吗?”
大钟羞涩道:“阿应,你看好了没有?我要穿上衣裳了。”
蚖七劝道:“钟爷,这八个字蕴藏莫大威能,连应爷都能封印,或许是你咸鱼翻身的机会。”
“你才咸鱼!”
大钟暴怒,再无扭捏作态,与大蛇扭打在一起。
突然,只听当的一声,钟威爆发,钟壁上的鸟篆虫文中的“囚”字道文,光芒绽放,蚖七四周空间折叠,顷刻间便将它困在其中!
那囚字之中又有囚字爆发,比上一个囚字小了许多,将蚖七肉身完全锁住。
接着,第三层囚字道文爆发,将蚖七的希夷之域囚禁!
锁住希夷之域后,第四层囚字道文爆发,将蚖七的金丹和炉鼎锁住。
第五层囚字爆发,将蚖七的魂魄锁住。
第六层囚字爆发,将三魂七魄纷纷锁住。
第七层囚字爆发,已经极为细微,将蚖七的一点不灭真灵缩在细小无比的囚笼。
蚖七眼不能动,耳不能听,断绝五感,魂魄也失去一切感官,修为神识统统不能用,陷入莫大的恐惧之中。
大钟呆了呆,突然咣咣大笑,得意洋洋,叫道:“我不必穿衣裳蔽体了,我也不用遮遮掩掩了!有了这等烙印,我还需怕什么逍遥钟?就算是李逍客,也须得叫我一声钟爷!我要回到韭菜岭,与那个逍遥钟比划比划,看看谁才是正主!”
许应赞道:“钟爷高义。钟爷,能把蚖七释放了吗?”
大钟无意中才将囚字道文触发,也不知该如何解开封印,忙了半晌还是没有结果,反倒又触发了圄字封印,将蚖七封印得更深。
许应只好苦苦钻研这八个鸟篆虫文,提笔将自己参悟出的东西记下,免得记忆被再被抹去。
过了几日,许应还是未能解开蚖七的封印,心中渐渐焦躁。大钟也担心起来,围绕蚖七转来转去。
云梦泽小石城。
北辰子脸色铁青,看着面前的小小祭坛,只见祭坛上手臂粗的香火依旧在燃烧,神龛中的镇魔符文也还尚在,但上面的文字却总是在变化动荡!
显然,有人在试图破解封印!
“无法无天了都!”
北辰子愤愤的骂了一句,转头向神州的土地神道,“刁民在强行破除封印,这件事上头该管了吧?”
那土地五短身材,还没有他小腿高,把一张皱巴巴的黄表纸拍在祭坛上,气道:“管个屁!两年半以前,我给上头上书,要赐下天道神器,镇压祖龙,到现在还在走流程!这次上书,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
第159章 不遗不弃
无论是北辰子还是土地公都有些焦躁不安,他们这两年多以来,被祖龙追踪,寝食难安,不得不东躲XZ。
两年前,土地公栖身的神州土地庙,还被祖龙寻到。
那一战,土地公终于知道,为何祖龙自称脚踩神州。
神州土地庙,真的被祖龙踩得粉碎,断了祂的香火!
他们四人拼死抵抗,终于逃脱,但也丢了许应的踪迹。四人只好分头行动,玉棠仙子与愁容老者一路,北辰子与神州土地一路。
他们四处搜寻许应的下落,关于许应的消息时不时传来,他们赶过去,总是扑了个空。
就在前不久,他们得到许应出现在云梦泽的消息,便匆忙赶来,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许应已经乘着石城破空而去,前往天路。
天路那等禁地,就算是北辰子等人轻易也不得涉足,须得请上头批示,上头应允,他们才能进入天路。
但请上头批示,一来一回,只怕又是一两年或者数年过去。——比如这次土地神求上头赐下天道神器镇压祖龙,上头便没有批。
他们求爷爷告奶奶,盼望着许应不要出事,但似乎许应在天路上还是出了事。
石城回来后,许应没有回来!
没多久,镇魔符文十六个字封印,其中一个文字莫名其妙的黯淡下来,接着封印被解开一角!
此事非同小可,他们吓得一魂升天两魂遁地,但好在这种异象持续时间不长,很快那个黯淡下来的符文便自恢复正常。
他们心惊肉跳,好在一直无事发生,但是这两天镇魔符文中的两个符文幻明幻灭,这就是大事了!
“此事非同小可,绝对不能忽视!”
北辰子向神州土地道,“第一次封印符文黯淡了一个,相当于囚犯在牢狱中,有人前来劫狱,从外面把牢狱打开了一个口子。但是劫狱的人不知处于什么缘故,把人救出来一半,又把人塞了回去,打开的口子也给补上了。”
神州土地听得迷迷糊糊,问道:“现在呢?”
北辰子道:“现在的问题是,牢狱里面的囚犯好像知道了锁的构造,正一把接着一把的试钥匙,尝试着自己开锁!这才是最危险的!”
他这么解释,神州土地便清楚明了,面色凝重道:“也就是说,他如果试对了钥匙,便能自己打开门出去!他自己走出来,就不会再把自己关进去了!”
北辰子点头,道:“此事必须上禀,告诉上头,晓以利害!上头换一些镇魔符文,便可以再保数千年无忧。”
神州土地为难道:“我的庙被祖龙拆了,无法联络上头。须得去寻其他部州的土地庙,借路上报。”
北辰子皱眉,若是这样的话,流程更为复杂。
单单走流程,恐怕都要了两人的命!
“还有一个法子,就是去天神殿,直接面见那些天神,惊动天神殿的高层!”
神州土地道,“天神殿早就想干预俗世,一定很乐意插手。”
北辰子道:“上次玉棠仙子去了天神殿,祂们并无权力对付许应。”
神州土地笑道:“那是你们面子不够。我是神州的土地,享天下香火,我去与祂们说,定能请得祂们出手!”
北辰子舒了口气,道:“还请道兄速去速回!记得,当心祖龙!”
神州土地心中凛然,猛地往地下一钻,消失不见。
北辰子看向苍茫大泽,云梦浩瀚如烟,不见边际,远处还不断有大泽从苍梧之渊中涌现出来,水草丰美,巨兽横行。
“这次,一定要天神殿的天神请来新的镇魔符文,不能用老一套了,否则必生大乱!”
他望向远方,忧心忡忡。
北辰子目光所及之处,只见有金乌拖着如同烈日般的火焰在水面上飞行,那是一只年迈的三足金乌,散发着远古凶兽霸道绝伦的气息,威压万兽。
即便是北辰子,也不禁有些惊惧,不敢招惹。
“哪里飞来的金乌?这么苍老,只怕活了两三万年了吧?”他心中暗道。
那金乌振翅,在水面上飞行,热浪将大泽之水蒸发,掀起皑皑白雾,猛然探爪,从大泽中抓出一条长达百余丈的巨鳄。
那条巨鳄藏于水底,捕食岸上的巨兽,它已经活了两千余岁,数度蜕变,生出了龙角龙尾,如同恶蛟,乃是附近的大凶之兽。
它被金乌抓住,犹自挣扎,要在半空中转身,反咬金乌。
那金乌哪里容它?张口喷出一团火光,便将它从头到尾烧了一遍,待金乌飞到扶桑树上,巨鳄已经熟透。
年迈的金乌在树上食用巨鳄,将吃不完的血肉丢给那些祭祀它的鱼腹之民。
金乌吃饱之后,瞥见许应还在那里冥思苦想,思索破解“囚”字道文,于是道:“少年,这种符文,叫做仙道符文,记载着仙道,不是那么容易破解的。”
许应醒来,向金乌毕恭毕敬道:“老前辈,你既然认得这是仙道符文,想来一定见过。能否告知我,该如何才能破解?”
年迈的金乌从扶桑树上伸出长长的脖子,探到他的面前,瞪着昏花老眼打量许应,过了片刻,艰难的把嘴角的一条鳄鱼肉吸入腹中,道:“我太古老了,许多事都已忘记。我认得这是仙道符文,我也见过你,但是我不记得了。”
它缓缓扬起脑袋,声音在广袤无垠的水面上如波纹般传荡开来:“我的记忆在衰退,我记不清身上的伤口的来历,不记得自己为何在这里。大约再过三千年,我便会老死了。”
它拍动翅膀,掀起阵阵干燥的狂风,道:“我年轻时的记忆,或许已经消失了,或许还藏在我意识的某处。少年,你若是胆子够大,便自己进入我的记忆中,去寻找它们。说不定你能寻到那些我见过的仙道符文。”
许应精神大振,赞美道:“前辈果然神通广大!钟爷,你随我进入前辈的记忆中,寻找仙道符文!”
大钟警惕道:“阿应,这只鸟老糊涂了,它的记忆在不断湮灭崩溃。咱们若是进入它的记忆中,恰逢它的记忆湮灭,只怕连我们也会被湮灭,或者困在它的记忆迷宫中!”
许应迟疑一下,回头看向蚖七,道:“七爷不能不救。钟爷,这是你惹出的事,你难辞其咎。随我一起进入金乌前辈的记忆中,为我保驾护航!”
大钟无奈,只得应允。
许应振奋精神,仰头向年迈金乌道:“前辈,我朋友蚖七在树下,他被封印了,还请前辈照看一下,不要把他吃了。”
金乌老态龙钟,眼神也有些不太好,低头询问道:“哪个是你朋友蚖七?”
许应引领着他的脑袋,来到被封印的蚖七面前。
金乌老眼昏花,反复打量几遍,笑道:“原来是一条泥鳅。好,我会帮你们看住他,不会让人伤到他分毫。”
大钟道:“你老人家记性不太好,要不要写下来?我担心你老会忘记。”
金乌怒喝,威风凛凛,喝声震得大钟嗡嗡作响,道:“我只是忘记了年轻时的事,近期的事绝不会忘!你这破钟,不要啰嗦!”
大钟自忖打不过它,唯唯诺诺。
许应高声道:“前辈,还请将我们收入你的记忆中。”
那金乌周身太阳神火熊熊燃烧,猛然间火舌一卷,将许应连同大钟一起卷起。
许应顿时只觉自己置身于火海之中,被一股莫大的力量的推着前行,四周到处都是熊熊神火,疯狂燃烧,神火中还不断有一个个身形飞速向后闪过!
那些火海中的身姿屹立在不同的山河之中,大山大河迥异,各不相同,甚至还有星空不断闪过!
他甚至看到一颗颗太阳从自己眼前向后飞过,甚至还看到神魔林立的战场,各种神魔如战神般筋肉狰狞,各有不同姿态,正在悍勇厮杀,面目狰狞!
他的耳畔听到各种声音,有厮杀声,刀兵碰撞声,黎民诵念,笑声,哭声,海浪惊空,道音,等等声响。
这些声音飞速而来,又飞速而去!
突然,那年迈金乌的声音传来:“我将你们送到我记忆的最深处,那里应该是我刚刚出世时的记忆,你们从那时开始寻找,应该不会错过仙道符文。”
它的声音越来越遥远:“你很熟悉,说不定我在某段时期见过你。你有可能是我接受黎民崇拜时,崇拜我的信徒……”
许应眼前,无数画面飞速向后流逝,金乌的声音渐渐遥远,不可听闻。
突然,年迈金乌奇特的力量,将他推到记忆开始的地方!
金乌记忆开始的地方是一个温暖的圆卵,它正在舒展身躯,用鸟喙和鸟爪撕开这颗卵,要从里面钻出去。
它从内向外敲开卵壳的一瞬间,外面的亮光映入眼帘,这一刻它有了自己的记忆,真正意义上的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