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楚希声参与生死擂一事,她至今都不以为然。
不过陆乱离也不好说什么。
养元功第四重的秘药,品相普通的就价值一千五百两。
那些武道世家,豪族大阀的子弟,自然不用为此忧心。
可普通人家出身的九品武修,谋生都不是易事,想要积蓄到足够的钱财购买秘药,那得等到何年何月?
等到买秘药的钱凑齐了,他们年岁也已不小,一身潜力往往耗尽,在武道上的成就也就极其有限。
所以许多人都选择了廉价的秘药晋升,虽是自毁前途,可好歹能多赚点钱。
又或似楚希声这般,于生死间搏前程。
不过陆乱离理解归理解,可今日渡江之后,她就开始心烦意乱。
陆乱离忖道自己,该不会是喜欢上这家伙了吧?竟这么在意。
——不可能,不可能!
她只是将楚希声当成说话解闷的玩伴而已。
想必是日久生情——呸!应该说是朋友之间相处久了,难免会生出感情。
陆乱离发呆的时候,楚芸芸则拿着一份厚厚的文卷,凝神细观。
这是三天前,她借楚希声之口,向女侍卫索要的资料。
包括庄鸿飞与九品剑魔周良臣两人出道以来所有的战斗经历,包括总数三十六场生死擂,还有他们在擂台之外,与其他人交手的过程。
女侍卫当时没法给他们,只允诺会尽快给他们收集。
楚芸芸原本不抱希望,可今日女侍卫将这份文卷带给他们之后,楚芸芸发现这份资料竟无比详备。
楚芸芸蓝色的眸中,闪着异泽。
她就着这些文字推想,三十六场生死擂的战斗过程,两人的身体天赋,武道特征,成长经历,都已历历在目。
楚希声的这两个对手,都很强——
难以想象,秀水郡这个区区郡城,居然还有如此出众的天才。
如果是在二十天前,楚芸芸一定会不惜一切,阻挠这两场战斗。
一个时辰转瞬即至。
堪堪就在楚芸芸看完这份文卷之际,女侍卫敲门而入:“我们该下去了,还有半刻时间,生死擂就要开始。”
楚希声的神色一凛,毫不犹豫的提起他的血炼轻钢刀,走出了房门。
此时对面房间的大门,也同时走出了一人。
此人十六岁的年纪,一头赤红色的头发,眼角处描着赤色的纹路,神色轻佻,放荡不羁。
他上身则是赤裸着,显露出四个形状不一的刺青——那是‘秘招图腾’。
他望见楚希声之后,目光微动:“你就是楚希声?”
楚希声抬目望了过去,立时就认出此人,是他今夜的对手庄鸿飞。
他抬了抬手:“庄兄。”
庄鸿飞却无回礼之意,他一声哂笑:“原本以为今夜可以与周良臣交手,领教所谓九品无敌的风采,没想到会被一个新人横插一扛。”
庄鸿飞说到此处,已转身往楼梯口的方向走去:“珍惜你最后的时间,好好喝点酒,吃点肉,死囚砍头之前都有一场断头饭可吃,你别做个饿死鬼。”
楚希声不由眯了眯眼,看着此人的背影。
无论是此人的态度,还是他说出来的话,都让他额外不爽。
陆乱离则神色凝重。
她认出了庄鸿飞身上的四幅‘秘招图腾’,无不都是耗资上千两魔银,威力强大的上上品。
楚希声的这场生死擂,怕是悬了。
楚芸芸则背负着手,唇角处浮现出一抹冷讽的笑意。
“注意了,兄长。”
趁着陆乱离没注意,楚芸芸的语声悠然道:“稍后在台上,尽量贴在一丈之内,别让他拉开距离。还有,他只要将右手抬过肩,你就往左大踏步走。”
楚希声不由心神微动,看向了楚芸芸。
他知道楚芸芸的性情,这位霸武王绝不会在他有胜算的时候出言指点。
也就是说,在楚芸芸的眼里,庄鸿飞的实力比他强?
第70章 生死决
‘胜负楼’的中央是一座占地将近二亩的青色石台,石台的上方挑空,周围被细密的铁栏杆包围着。
石台的外围还刻录有密密麻麻的符纹,它们像是一条条绳索,缠了一圈又一圈。
这是一座符阵,启动之后可以确保里面的刀剑,暗器,甚至拳风刀罡不会伤及到外面的顾客。
酒楼的四面则是围绕着石台的五层看台,摆放着好几百张木桌,供客人观战。
第六层是包厢,总数二十个装潢华丽,视野绝佳的包厢,只供给最尊贵的客人。
当楚希声从楼梯走下到一层的时候,只见石台的四面都已坐满了人。
这些人比外面的那些狂热赌徒也没强到哪去,一样在遥空指点,议论纷纷,甚至是大声咆哮,整个酒楼内都在嗡然作响。
楚希声在女侍卫的引导下,来到了石台左侧的一间屋子。
这是他的休息区,三面都是墙壁,是一个较为私密的空间。
不过从这里可以望见对面,庄鸿飞也端坐于一张太师椅上,他正微阖着眼,享受着几个美艳女子的按摩。
她们捶腿的捶腿,按肩的按肩,帮助庄鸿飞放松身体。
楚希声有点羡慕,忖道他怎么没这待遇?
他扫了旁边的两位少女一眼,明智的没有开口。
楚芸芸遥空看了一眼对面,就开口询问:“阁下,请问在哪里押注?”
女侍卫微觉意外,而后摇头:“家属是不许押注的,无论胜负,都不会赔付。”
楚芸芸不由蹙了蹙眉,失望万分的将手里拿着的一百七十两银票塞回兜里。
她不知生死擂还有这规矩。
女侍卫接下来却又语声一转:“不过这次外围的赌注很大,如果小楚赢了,今夜至少可拿到千余两。”
之前楚希声连打三场生死擂,也只拿到八百多两的魔银。
陆乱离却略觉意外:“就只有这么点?”
她看外面汹涌的人群,还有那些赌徒们的狂热气势,还以为这次的赌局至少十万两魔银起步。
“这毕竟只是九品上的生死擂,而且——”
女侍卫的神色略显尴尬:“衙内他限注了,楼外最高只接十两魔银,楼内则上限百两,包厢五百。”
楚希声顿时心中有数,这是左青云对他信心不足之故,接多了怕赔不起。
与此同时,在胜负楼第六层的甲字包厢,有人在说着同一件事。
当吴媚娘身姿袅袅婷婷的走入包厢门内,就望见左青云,与独臂刀李沧,云剑庄主度云来三人一起坐于窗前。
他们面色各异,或是满含冷笑,或是闲雅自若,或是平静无波。
不过包厢里面的气氛,却是沉冷压抑到了极点。
吴媚娘莞尔一笑,也走到窗旁坐下:“左衙内,你这次可真够大方。今日必输的局,居然还肯开赌盘,家里的银子堆成山,花不掉了是吧?”
左青云眉头微皱,不满的一声冷哼:“怎么说话呢?你焉知我必输无疑?”
吴媚娘知道左青云的脾气,她不以为忤的将手指拨动,令手中的烟枪转着圈:“我看过楚希声的那三场生死擂,此子的天赋不错,其实不逊于庄、周二人。
如果给他一点时间成长,多赚一点钱。配上一两件强力的法器,纹刻几幅‘秘招图腾’,把刀法与元功再练上一层,足以在九品阶位与庄周二人争锋。可惜了——”
她斜睨了一眼左侧茶几旁坐着的两人。
这两位南街庙市的台主,可不是善茬。
这小荷才露尖尖角,这二人就想把荷尖踩落下去,踏入泥中。
“媚娘之心可真偏的厉害。”
独臂刀李沧年约四旬,他五官奇伟,面膛青白,太阳穴高高鼓起。
右边大袖则空空荡荡,用左手拿着茶杯。他唇角微扬,面含哂意:“我们的衙内明明是舍不得钱,输不起,偏被你说的像是轻财仗义的大丈夫。”
左青云眼微微一眯,语含讽刺:“说得你好像输得起似的,有能耐再接我一场生死擂,七品八品任选,我们放开来赌。”
“好说!”李沧一阵大笑,吹着杯中的茶叶:“只要你现在敢接我的赌注,有何不可?李某今日加注两座擂台,加上一万两魔银,不知你敢不敢接?”
吴媚娘顿时凝眉,悄悄的扯了扯左青云的袖子。
左青云却没理会,脸色青白变换了一阵,就嘿然一笑:“接就接了,可如果老李你下一场敢食言,左某烧了你的九艘货船,七家酒楼。”
他面上在笑,胸中却一阵憋闷无比,心知自己还是年轻气盛,被这老东西挤兑住了。
“那就一言为定。”李沧放下了茶盏,唇角上扬起了一个夸张的弧度:“这一场就有点看头了,老度,要不要也跟一把?”
云剑庄主度云来是一位四旬左右的中年人。
此人的五官原本极其俊俏,可惜满脸的麻子,破坏了整体的感观。
他面色怡然,闲散淡泊的一摇头:“今天是你们两家的生死擂,我就不参与了。”
也就在此时,楼下传出‘咚’的一声轰响。
那是有人在擂鼓,宣告生死擂正式开始,请今日一决胜负的双方登台。
左青云当即收起心情,凝神往台上看了过去。
此刻的楚希声也已踏上台阶,不过就在此时,陆乱离将一片巴掌大小的玉质符箓,塞到了楚希声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