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若璃感觉心神一松,当即一跃而起,悬于半空。
她手按着‘神螭剑’,饱含不甘怒恨的看着楚希声。
长孙若璃为刚才那无比耻辱的一幕怒恨欲狂。
还有,这个家伙竟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称呼母后大人‘铢衣’。
母后大人竟还没有什么反应。
长孙若璃恨不得再次挥剑,砍下楚希声的人头。
下一瞬,她就听见问铢衣的声音回道:“我不会让他们再有下次!”
伴随着这声音的,还有一声冷哼。
这声音传入长孙若璃耳内,让她浑身娇躯一颤,体外竟然覆盖上了一层薄冰。
长孙若璃知道这是问铢衣对她的警告。
她不得不收敛起了眼中的杀意。
其实没有问铢衣做后盾,她也不敢再起事端。
在找到应对‘神意触死刀’的方法之前,那是自取其辱。
而就在长孙若璃与归浩元等人满含屈辱的飞空遁去之后。
风三走到了楚希声的身侧,他若有所思:“这些人恐怕很有问题,他们在害怕着什么,想要将主上你逼走。”
楚希声唇角微扬,目中透着寒意:“看出来了!”
这极东冰城的局面,越来越古怪。
他们到底在图谋什么?
“这位问城主,也与主母大人一样的毛病,对亲人部属狠不下手,总想着要给他们机会。”
风三摇着头叹了一声:“问城主这是想要借机重加惩戒,敲打他们。不过我却觉得,她现在不惩戒还好,一旦施以重惩,反倒可能让他们狗急跳墙。我现在竟然有点担心,不如——”
风三语声一顿,摇了摇头。
他想说不如直接入城,以铁旗帮主与北域大总管的名义,直接参与冰城大祭。
那时城内无论有什么样的变化,他们二人都能及时作出反应。
不过他随即放下了这念头。
风三已经猜到楚希声为何不愿入城,不愿参与冰城大祭。
楚希声不但是昔日攻灭镇海国的主帅楚令西的嫡脉后裔,更是无相神宗的嫡传弟子。
而昔日镇海国的覆亡,全由他们咎由自取,大规模施展魔道之法,又接受北地巨灵的资助,所以六大神宗都群起介入,参与围攻。
楚希声若去参于大祭,岂非是表示他的祖先与无相神宗是错的?
如果那镇海祠内,只是镇海国那些死难的百姓亡灵也就罢了,问题是那庙内,还有一些镇海国的王子与一些大臣的牌位。
问铢衣立心很正,这位几百年来都不肯将镇海王,还有几位首脑将相的牌位迎入镇海祠供奉香火。
然而那几个镇海国王子与大臣,也未必无辜。
“我便在这里看着。”
楚希声笑着按住腰间的双刀:“无论他们想做什么,都得问问我手里这两把刀。”
……
五个时辰之后,恰是夜色消退,朝阳初升,晨光挥洒人间之刻。
辰时还未至,极东冰城的上城区就已是一片素白。
街头插满了白幡,各家各户的门口都烧起了香烛纸钱。整个上下城区的气氛肃穆凝重,无数冰城百姓跪于地面,为先祖之灵祈福祷告。
极东冰城的主城虽然规模最大,直径广达千余里,却因寒气深重之故居民最少。
只有修为七品上之人才能入住,所以主城总人口才二百余万,其中又有绝大多数,都在冰城各大军中效力,所以人口稀少。
不过这一天,各大分城的子民也都汇入其中。他们都事先服用了火磺酒,在这主城里面呆上两三天都不会感觉寒冷。
就在卯时与辰时交接之刻,城内一连响起了九声雄浑浩大的钟鸣,一波波音浪传开,震荡全城。
也在这刻,问铢衣的仪仗从宫城出发,浩浩荡荡的前往大镇海祠。
中央是问铢衣的辇车,车身色雕以冰雪之色为主,再饰以赤金,显得威严高贵。
这台辇车由总计四十八匹雪翼天马拉拽,在辇车两侧还有后方,则是三千极东冰城独有的‘雪翼天骑’,以及一千‘飞龙骑士’护卫。
在他们的后面,才是极东冰城的一众文臣大将。
由于前方战事激烈之故,这次大祭参与的将领不多,二公主‘冰城风剑’长孙若岚就不在其中。
不过沿途的一应百姓,却吃惊的发现。
这次大祭与以往不同,长公主‘冰城极剑’长孙若璃,竟然不在问铢衣的辇车上,而是骑着一匹雪翼天马,行走在后方队列当中。
有些武道高强,感应敏锐的,更发现这位不但脸色苍白,气血也非常虚弱。
更让人吃惊的是归浩元。
此人竟然吊在队伍的最后方。
归浩元除了虚弱之外,竟然只穿着一身九品官服,手脚上还有着赤玄精铁打造的镣铐。
此外他暴露在外的肌肤上,还有着些许的鞭痕。
在归浩元的前面,还有几位城卫禁军的大将。
他们的处境稍微好一些,都没戴镣铐,不过几人身上都没穿战甲,一身衣袍也降至三品。全都脸色死灰,蔫头耷脑,神态萎靡。
人群中那些耳目灵通敏锐的,瞬时就明白了究竟。
这定是昨日长公主与楚希声的那场冲突所致,他们的一应作为,招致城主大人的雷霆震怒。竟然直接剥夺了归浩元的官职,更施以鞭刑。
即便是长公主长孙若璃,问铢衣也没有给她留脸面。
城主这般惩戒,对于右相归浩元而言,无疑是奇耻大辱。
可这不仅仅是羞辱,城主有着她的用意。
这分明是在昭告全城,城主对于这些长孙家的遗臣,已经不满之至,已经不愿再容忍。
两边街道上的人群不由为之嗡然,可随后不久就恢复寂静。
这毕竟是冰城祭祀先人之日,众人不敢放肆不敬。
且城主大人,才是极东冰城的天。
只要这片天不塌下,这上面的大臣将领无论怎么变化,都与他们这些百姓平民无关。
不过就在那辇车与仪仗缓缓行进之时,在街道左侧的房屋,却有一双阴冷的眼眸,在看着问铢衣的辇车,还有后方的一众将官。
“看来她确实有了防备。”
建元帝看着那位于群臣之首,一位满头苍发,相貌威严的魁梧中年,眸光阴翳;“此女竟然连夜将左相问天缺调回京城!”
左相问天缺,出身镇海问家,是问铢衣的族侄。
此人也是极东冰城的大高手,与‘九剑琴魔’郎北望同列天榜第十八位。
“此人于大局无碍。”
国师禹昆仑不甚在意,他语声淡淡:“此人的亲信部属,大多都在冰城的北路军中,在冰城内部势孤力单,独木难支。而归浩元早有筹谋,如今这城内的城卫禁军,大多都由长孙家一系的部将执掌。
问铢衣往年对长孙家的这些遗臣不甚在意,也就为今日埋下祸根。她现在想要惩戒清洗,只会适得其反,问铢衣太小看他们的力量了。需知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而昔日镇海遗民中眷恋故主的人本就不少,又历经八百年生发积蓄。他们相互结党,盘根错节,荣辱与共,势力岂同小可?又岂会甘愿被问铢衣清洗?”
建元帝一声哂笑:“在楚希声面前,这些人都是为神意刀心提供力量的薪柴。”
他随后好奇的回过头:“也就是说,他们已经准备咬人了?”
“问铢衣积威甚重,武道近神。这一群蝼蚁,当然还不敢向雄狮亮牙。”
国师禹昆仑语含讽刺的解释道:“不过他们似乎决心已定,非得让长孙兵权继承极东冰城与太初冰轮不可了。昨日极东冰城的左都御史联系我,他们希望问铢衣失去意识之后,阴神大祭司能够从问铢衣体内提取部分太阴元力,交给长孙兵权。
事后极东冰城,愿意在城中建立‘阴神’神庙,全城上下连同核州一起皈依阴神月曦。此外那太初冰轮,也将交由阴神大祭司洗练,让这把兵器成为‘阴神’月羲在凡界的传世神兵。”
建元帝闻言一愣:“从问铢衣体内提取部分阴神本源,这会损伤问铢衣的寿元吧?”
昔日冰神玄帝与阴神月羲争夺‘月亮’,以太初冰轮战伤月羲。
月羲借得‘弓神’天羿的助力,将冰神玄帝击败,最终守住了‘月亮’,使得太初冰轮坠落凡间。
然而太初冰轮也带去了月羲的部分精血。
这些精血都被问铢衣取得,炼化入体。
据说昔日问铢衣还为此,与阴神月羲降临于凡界的化体战过一场,将之逼退。
这正是问铢衣长寿至今的缘由。
原本以她体内积蓄的无尽阴寒,早几百年就该死了。
如果取去问铢衣的这部分阴神本源,那么问铢衣多半活不了多久。
“虽是如此——”
国师禹昆仑语中的讽刺之意更加浓厚:“他们却还是这么决定了。他们认为这是为极东冰城的传承,在为冰城一亿五千万镇海遗民筹备后路。
太师坚壁清野,九百万大军坚守防线岿然不动。值此之际,我大宁又编练五百万精锐。与此同时,无极刀君楚希声又崛起于南方,同样拥兵数百万,他们已经看不到希望,只欲退回核州,为长孙家保住这份基业。”
建元帝吃了一惊:“他们就不怕事后问铢衣翻脸掀桌?”
“他们多半是以为不会,问铢衣性情温和,仁爱百姓,岂会置冰城众多镇海遗民于不顾?何况这城中还有许多问氏族人,他们认为问铢衣一定会顾重大局,在寿元将尽之刻从了他们的心意。”
国师禹昆仑摇了摇头:“如果不是前方大军仍在鏖战,还需问铢衣帮他们退回核州,他们多半还盼着问铢衣直接死亡,由长孙兵权继承更多的阴神本源。”
建元帝闻言,不由一阵哈哈大笑。
他差点控制不住,将真元混入笑声。
“有意思,真有意思!问铢衣也算是几千年来少见的仁君,而今却落到这地步,这就是人心,你治国时稍稍不如他们的意,他们便要反你,便要杀你。是故这天下,只能以霸道治之!所谓仁德,装点下门面便可。”
他随后神色一肃:“这次最大的变数是楚希声,然而问铢衣应已夺去了长孙若璃与归浩元等人操控防护法阵的权柄,他们现在是否还有能力,阻拦楚希声入城?”
“他们很有信心,冰城之内心向长孙兵权的众将大臣,远不只是长孙若璃与归浩元。主要解决了问天缺,那么直到问铢衣苏醒之前,这座主城都将在他们的掌控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