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士达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扶着流血的额头站起,平复震撼的心神,检查一番身体,发现只是一些轻伤,没有什么大碍。
而他周围的侍卫也已经陆续站起。
李士达愣愣的回头看着身后,已经被强行“抹去”的秦府的遗址,张嘴出神。
“哒哒哒——”
一阵马蹄声传入耳中。
李士达警觉回头,发现是那辆车顶有棺材的马车,正在向远方逃奔。
还未从震惊中彻底醒来的李士达,闭目深呼吸一口气,随后手颤抖着抬起,指着前方。
“去……去追!”
声音就像是从嗓子中挤出来的一样,暗哑低沉。
他身旁那些还未彻底回神的秦家侍卫,闻言,清醒了些,急忙去寻找马匹。
一众还能爬起来的侍卫们,纷纷上马追击。
李士达独自一人站在原处,喘着粗气,他转身,愣愣看着那个已经被摧枯拉朽的覆灭了的偌大秦府,神色不可思议的向遗迹迈去。
只是。
某一刻。
他突然停步。
鬼使神差般的转头。
十步外。
一个满身灰尘,但眼睛明亮有神的紫衣儒生正向他无声冲来,手里握着一柄文剑。
他没走!
李士达心神骇然。
不过下一秒,李士达胸中涌起一股方刚血气,他不仅是一个儒生,还是登天境振衣期修士。
他悍然拔刀,咬牙瞪目,刀柄上沾满鲜血。
亦是向前冲锋!
下一秒。
一个紫衣儒生和一个素袍儒生骤然相遇。
一个登天境清虚期,一个登天境振衣期。
没有什么你来我往,没有什么僵持不下。
胜负生死,只在一瞬之间。
赵戎的文剑被震的脱手而出。
但李士达那柄靠振衣期气力将文剑震飞的宝刀,却没有紧接着落下。
盖因。
有一指点在了他的眉心间。
扎剑炉。
一如当初在朱雀大街,那位六品武夫的临终一指。
李士达的身体松垮倒下。
因为。
在他面前的,是一位虽然比他修为低一阶,却是走武夫路子的奇怪儒生。
赵戎身躯微微颤颤。
指尖低落稠密的鲜血。
之前握剑的手虎口裂开,鲜血横流。
他目光直直的看着倒在地上的那具尸体。
这是他亲手杀的第一个人。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世。
赵戎缓缓弯腰。
满是鲜血的手,扯下了李士达腰间的那枚令牌。
不多时。
城外官道上。
一辆正在逃奔的马车,即将被尾随其后的马匹追上。
忽然。
马匹上的侍卫们纷纷勒马,停止追击,众人手握着令牌,面面相觑,随后掉头,遵循指令,原路返回。
城北。
原先的秦府所在地。
被爆炸扬起的灰尘,慢慢回归了大地。
只留下残垣断壁,与一片倒伏的废墟。
方圆数里,再没有一个活人站起。
第一百一十四章 再次牵手
赵戎把柳三变埋在了一座无名的青山下。
周围没有什么引人注目的风景与耐人寻味的名胜故事。
这只是一处普通的青山。
一座矮矮的小山头。
就像这个将柳三变埋下的清晨一样。
普普通通。
赵戎本想将柳三变埋在他爹的坟墓旁。
可是那日,赵戎和苏小小将粱京秦府“夷为平地”之后不久。
大魏官方与郎溪秦氏的剩余族人便开始铺天盖地的追捕罪魁祸首。
赵戎与苏小小不得已,只能带着柳三变的尸体,日夜兼程,马不停蹄的匆忙逃离。
途中有过一些挫折,但大致顺利的逃到了大魏边境。
如今抵达了安全之处,即将离开大魏。
赵戎和苏小小才来得及让死者安息,至少还是在柳三变的故乡。
他特意选了这处偏僻安静的地方。
朝南。
面对大魏粱京的方向,亦是柳三变来时的方向,一直回头的方向,家的方向。
树林间,弥漫着迷蒙的晓雾。
湿润的叶缝中,漏下一条条淡色的金光。
晨时的空气依旧冷冷,却带着泥土的气息。
一座新立的孤坟前。
赵戎点上了三炷香。
从苏小小手中接过黄纸。
蹲下。
和她一起燃火,烧纸。
孤坟偏僻。
四下无人。
只有他们二人,在这荒郊野岭忙碌。
一个儒生,一只狐妖。
给一位武夫上坟。
赵戎站立墓前。
取出一壶酒。
不是什么仙家美酿,只是那日跟着柳三变,在他赴死途中,那家他短暂停留过的露天酒肆买来的。
赵戎当时觉得,会用上。
他将酒横洒在墓前。
静静看着这座孤零零的坟茔。
当头的是一块简陋的墓碑。
空白无字。
并非是赵戎不会写碑文,相反,他知道很多不俗的碑文。
或慷慨,或悲壮,或哲思,或旷达。
再不济,他也可以刻上柳三变的名字。
但他还是没有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