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重要吗?
很重要。
可能以现在二人的关系,已经不再需要这对玉牌去维系或巩固什么了,但是赵戎知道,交换玉牌是必不可少的一步,
因为,他与青君需要这种仪式感。
特别是对这一方世界的男女来说,更是如此。
与婚典一样,这个还玉仪式必须完完整整的完成,一步也不能少。
赵戎要把他该给的东西全部给青君,不能委屈她半点,包括这神圣的仪式感,它是承诺,亦是另一类的海誓山盟。
试想一下,不知多少年的悠悠岁月之后,当赵戎与赵灵妃执手回顾前尘之时,在那数不尽的占大多数的平淡日常之中,真正能让二人印象深刻铭记的,除了悲喜的情绪起伏之事外,不就是像新婚拜堂、换玉情定的这类郑重庄严之事吗?
赵灵妃拉了下赵戎,轻声纠正道:“不,戎儿哥,墨玉是你的,白玉是你的,我……也是你的,但是……”
赵戎眼睛明亮的等待着。
赵灵妃浅笑,玉唇轻启:“墨玉要你自己来取。”
赵戎想了想,有些为难道:“青君,要不给我点提示?”
赵灵妃抱着赵戎的胳膊,歪头想了想,某一刻,她偏开目光不去看赵戎,轻轻点了点头,脸色不易察觉的微微一红,声音很小很小,“在身上呢。”
赵戎眉头一挑,上半身微微后仰,离得远些的打量着赵灵妃身上的装束。
一身优雅的月白色齐胸襦裙,全身上下除了盘发的木簪之外,没有佩戴任何多余的饰品……哪里有半点玉佩的影子?
该不会在青君的须弥物中吧,这让人怎么去取?
赵戎有些头疼。
似乎是被他上下打量的放肆的目光看的有些羞涩,赵灵妃双手拉了拉赵戎的胳膊,将他拉了回来,二人重新贴近。
赵戎依旧是皱眉思索状,只是随即,他的胳膊处突然传来柔软的触感……
心中一荡。
赵戎眼神微微向下一瞥。
原来是陷入了两朵棉花糖似的彩云之中。
不可自拔。
可是还没等他来得及多品味一会儿,就有人帮他拔了……
赵灵妃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急忙松手放开赵戎的胳膊。
二人顿时分开。
赵灵妃害羞的偏过头去,看不清表情,胸口起伏不定。
赵戎尴尬的咳嗽一声,坐直身子,开始目不斜视的看着雅集上目前的热闹之事。
只见柳空依,此刻正吸引了全场的目光,她笑容无奈的言语着什么。
赵戎侧耳倾听。
赵灵妃偏头看着一旁安静流淌的暖溪。
只是。
某一刻。
她悄悄瞟了眼赵戎,小脸通红。
……
柳空依见她作出的一首登楼品词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与关注,唇角一翘。
其实一首登楼品对于他们这些天志境府生们来说并不算多么珍贵。
因为登楼品只能凝聚天地灵气并储存一次,其中的灵气虽然经过了提炼,更加纯粹,但是对于天志境所需的海量灵气来说,杯水车薪,一首登楼品诗词仅能提升他们一点灵气修为而已,不像之前的浩然境。
而对于那些书院士子们来说,登楼品也没有多少大惊小怪的,因为在林麓书院内,一场文会上,若是没个五六首新的登楼品诞生,都算是丢人没有排面的了,而能够有落花品被当场作出来,这才算是文会举办成功。
可是,柳空依并不是儒家修士,她是太一府的道修,还是个女子,能够临场发挥写出登楼品诗词来,这已经达到了书院士子中的不错水平了,君不见像李锦书这类不擅长诗词律法的士子们都只是安静的坐在一旁赞叹应和吗,因此,称其为才女并不为过。
本身就是太一府排名前列的修道美玉,只是闲暇爱好就能作出儒家的登楼品甚至落花品诗词,这种一学就通的天赋悟性,柳空依确实有自傲的资本。
忽的,柳空依心中一动,又想起了不久前填的那首词牌名为《天仙子》的词。
当时的她有感而发,窗前泼墨,一挥而就,在写时只觉得词句比往日里作的登楼品诗词都要好。
造语工巧,即景生情,极富空灵之美。
很有可能营造出境界,入落花品。
但是,让柳空依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当她停笔之时,这首词并未出现异像入品。
柳空依有些头疼,因为这首词很可能可以入落花品,这对她来说,很是难得。
所以这几天来,柳空依将那首《天仙子》改了又改,锻炼字句,营造意境。
可是皆无收获,这首词写在纸上没有引起天地灵气的丝毫波澜。
柳空依烦闷不已,时常走神,锤炼字句,甚至有些怀疑产生,这首词到底有没有入落花品的潜质。
因此今日她和杜弈赋邀请了一些太一府的府生来暖溪举办文集,想着排忧解闷,只是没想到遇到了逍遥府那边的叶若溪举办雅集,于是两方商量着便一起办了。
柳空依心里想到那首词,微微拧眉,她随意环视了一圈雅集上的男子们,目光在杜弈赋等人身上稍微停住。
柳空依眸光一闪。
第一百九十章 一字之师
暖溪雅集上,除了沿溪的一张张案几外,“几”字形曲水环绕出的那张空地上,还有一张宽大的主桌。
上面摆放着诗文字画、笔墨纸砚。
雅集与会者即兴即可上来写诗,若是没这兴致,也可以坐在溪畔小案几上,与女伴笑谈,观望主桌旁那些才子佳人的雅事。
此时。
柳空依回过神来,见一群师姐师妹们正聚在一起欣赏夸赞她刚刚作出的登楼品,不禁掩嘴嗔怪道:“别看了,你们啊,尽说些怪话,我哪有你们夸的这么厉害,这不是羞煞我吗,杜公子才叫厉害,这首《一萼红》可是落花有我境,你们看他的去……”
女子们嘻嘻闹闹,一阵打趣。
柳空依突然转头冲雅集上的众人,清脆道:“这几日有一事一直困恼着我,连修行都耽误下了些……”
大伙好奇看来,侧耳倾听,想知道到底是何事竟烦恼了这位存在。
柳空依轻叹一声,端持一酒杯来到溪畔,凝视清清流水。
“前些日子,有一天,我收到了一堆聚会雅集的邀请,只是不知怎的,心情有些烦闷,便都推拒了没去,午时,一人在楼内小酌几杯,听着曲儿,不知不觉便昏昏睡去,醒来,已是黄昏,可是醉意虽消,那股奇怪的思绪却未曾增减,甚至更多了,于是便一个人,在暮色将临时去了外面的小园中闲步……那夜色,唉,回来后,我便有感而发填了一首词。”
她回头,目视众人笑道:“唠叨了这么多,大家勿要见怪,我想说的就是这首词,写完之后自觉不错,可是停笔后纸上就是没个动静,这几日我也时常思索,修辞炼句,可还是无济于事,怎么说呢,我感觉当时写它时的那股愁绪并没有被表达出来,我觉得这也是无法让它入品的原因,我写的,它……缺个词眼。”
柳空依对着众人俏生生的施了一礼,柔声道:“我虽愚钝,但自认好学,今日雅集人多,便想着能否有才识高绝的公子,愿意屈身施教,做我的一字之师,改句练字,若能使它入品,空依愿意为公子端茶倒酒,另外……还有厚报。”
府生与书院士子们瞧见这位往日受人追捧的柳仙子如今这副放低身段的可人姿态,哪里会拒绝这个提议,纷纷点头称许,不少男子摩拳擦掌。
特别其中的杜弈赋更是眼神明亮,微微抬着下巴,觉得机会来了。
柳空依见状,便走到桌前,提笔写下了她所填的词。
随后,第一时间,几位红鲤少女们按照吩咐,取了四张特殊纸张和一碗清水,走上前去,将柳空依的词抄录在这四张特殊纸张上。
像柳空依这种取出诗作让人更改,做一字之师的行为,在雅集文会上并不少见。
因此也有一套规定好的流程。
红鲤少女们取来的特殊纸张,洁白无垢,瞧起来平平无奇,可确是奇异的洗墨纸。
这上面的墨字,若想除去,只需在字上滴一滴清水,便可将墨洗的干干净净,洗涤处依旧干燥如初,甚至还能散发一股醉人花香。
这也是雅集上给诗人们改句练字常备的纸张。
如今将柳空依的词写在四张洗墨纸上,摆放着雅集中央的主桌四侧,若有男子女子想要试试改字,便可来到桌前滴水落笔,要是写的不满意,也可以滴清水重新洗去,让后面的人来,至于柳空依写的那张原稿,就放置在桌案中间,当作参照。
红鲤少女们忙碌完后退下。
一时之间,雅集上大多数人围了过去,观看那首困恼了柳空依很久的词。
稍远处的赵戎,听到了柳空依的言语后,眉头一挑,突然起身。
他并没有什么帮人改字的想法,而是想着用来缓解和青君间的尴尬。
赵戎拍了拍袖子,对偏头不说话的娘子轻声道:“青君,走,咱们去看看。”
赵灵妃脸上红晕已退,闻言轻轻点头。
赵戎笑着伸手,她咬唇将素手给他。
一直候在溪畔、服侍宾客的绿珠,见周围宾客都走光了,本就好奇难耐的她,蹦蹦跳跳的跟着赵戎和赵灵妃一起前去。
二人牵着手走到了桌案前。
他们寻一处人少的空隙看去,柳空依的词引入眼帘。
赵灵妃靠着赵戎,好奇一声:“天仙子……”
这时,二人身旁探出个小脑袋,是绿珠。
她睁大乌溜溜的眼睛,好奇的脆声轻念:
“水调数声持酒听,午醉醒来愁未醒……送春春去几时回?临晚镜,伤流景,往事后期空记省……沙上并禽池上暝,云散月来花随影……重重帘幕密遮灯,风不定,人初静,明日落红应满径。”
绿珠眼睛一亮,又念了几遍。
周围人多有些挤,赵戎把赵灵妃护在怀中。
二人扣着手,赵灵妃一边依偎着他,一边倾听,她品了品,只听懂了个大概,轻声道:“好听,戎儿哥你觉得呢。”
赵灵妃浅浅一笑,抬头去看赵戎,结果发现他正在低头一眨不眨的盯着她,哪里有在用心听词,心思全挂在她身上了……
赵灵妃芳心一颤,赶忙低头,安静了片刻,在赵戎怀中扭了下,“别……别看了。”
声音很小很小。
赵戎一笑,抬头瞧了眼桌上那首词,“嗯,挺好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