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此时,体内这赤色小蛇的沸腾之相,却是赵戎可以借助的破脉良机,只是……
赵戎眯眼,又安静体会了片刻,细心观察着体内的异象。
是青君的那碗瞧着普通,尝着更普通但是他还是由衷的夸好的莲子糯米粥?还是鱼怀瑾的那张他今日已经弹了接近四百遍的九霄云佩……
正在这时,赵戎身形一动,推门而入。
进了屋后,他没有立即着手冲脉,而是点起灯盏,走到了书桌前,开始铺纸研墨。
赵戎深呼吸一口气,提起的笔一落,笔走龙蛇却又力道万钧的写起了字来,不多时,心也渐渐静了下来,沉浸了进去。
一个时辰后,赵戎缓缓放笔,安静的盯着桌子上会让某个痴字的女子凝眉失神的字。
他在仔仔细细的观察了体内异象后发现,这先天元气所化的赤色小蛇除了是被某种暂不知道的东西点燃了气血沸腾之外,确实是没有其他显而易见的古怪,应当真的是可以破镜的良机,只是还不知到底是何外物引起的,亦或其实只是水到渠成,自然而然?
赵戎轻轻吐了一口气,去打开了窗子,明月正当空,他缓缓走到了屋子中央的空地,开始走起了古朴的拳桩。
这是赵戎早已熟练无比练过千百遍的《负山帙》,也是他武夫体魄的根基。
与打通小周天时的打坐不同,打通大周天,其实适合配合走桩来修炼,特别是《负山帙》的拳势,可以辅助冲击经脉,这是三变兄当初临别前传授的私人经验,赵戎一直谨记于心。
此刻,他闭目内视,凝神引导着赤色小蛇按照《蝼蚁登天决》之中所记载的大周天功法运行,先天元气渐渐汇聚,赤色小蛇愈来愈壮,开始气势如虹的冲击经脉。
赵戎的拳桩一刻不停。
奇经八脉分别为督、任、冲、带、阴跷、阳跷、阴维、阳维脉。
如今他所冲击的这一脉,便是“阴跷脉”,选它,盖因此脉堵塞相对不严重,可对于细小脆弱的经脉而言,也是相当于河道中一座堵水的大坝。
屋内,赵戎一袭青衣,执拳走桩。
倒骑龙,扎剑炉,拈肘势,一霎步,懒扎衣……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体内,在赵戎的视野中,“阴跷脉”内,屹立着一座形状不一的大坝,而那些先天堵塞经脉的杂质,便是这座大坝的顽固基石。
赤色小蛇化身为凶猛的蛟龙,一次又一次的冲撞大坝,它身上“鲜血”四溅,这是精纯的先天元气,正在一点一点的消耗。
赤色小蛇的一次次撞击,仿佛已经杀红了眼的莽荒凶兽,可是大坝除了略微颤动外,依旧岿然屹立,阻挡着大多数的先天元气通过,例如此时撞坝的赤蛇,只准许它“溃不成军”的化为细流,缓慢溢过。
破脉的进度缓慢。
走桩中的赵戎,闭眼内视,心神一刻不停,此时见状,他布满汗水的脸庞并无多少慌色,而是默默计算。
某一刻,赵戎心中默念他所修炼的《蝼蚁登天决》之中,一段归添加上去的特殊法决。
赤色小蛇之前所溅出的元气“鲜血”,在大坝之下慢慢堆积着……正在这时,只见,这大坝脚底部这片不起眼的血红浪潮,开始发生异变!
竟……密密麻麻起来。
每一滴鲜血,皆破茧而出一只与大坝相比渺小无比的蝼蚁,一拥而上,开始啃噬起大坝。
与此同时,赤色小蛇继续不知疲倦的撞击着,只是身上红光慢慢减少,但也依旧耀目,且溅射出的鲜血又化为了不计其数的蝼蚁,向大坝扑去。
渐渐的。
这座原本稳固如山的大坝,变的千疮百孔起来,开始摇摇欲坠。
千里之提,毁于蚁穴,卑微蝼蚁,亦可登天。
某一刻,赤色小蛇身上红光大放。
再撞。
砰——!
轰隆——!
坝碎,阴跷脉已破。
赤色小蛇携带着翻江覆海之威,穿过的这条对原先的赵戎而言艰难无比的关卡。
房内中央腾出的空地,赵戎乍然睁眼,他仰头张嘴,无声大笑,旋即,安静了一会儿后,喘着气,笑容慢慢收敛。
赵戎低头看了看身上淋透了汗水的衣衫,想了想,转身去打水沐浴。
屏风后方,浴桶之内,烟雾缭绕之中。
赵戎闭目舒眉,深呼吸一口,排出了胸中的浊气,不多时,眉头又渐渐微皱。
他的内视视野之中,那天赤色小蛇依旧“暴躁”不已,暂时看不见安歇下来的征兆。
赵戎突然从浴桶内起身,准备借此机会,一鼓作气,冲击下另外几条经脉。
如今他已打通奇经八脉中的三条,而今夜若是运气好,说不定还能再破一到两条,离扶摇境更近一步!
赵戎随便披了件单薄的长袍,走出了沐浴用的屏风。
这时,一阵冷风从未关合的木窗闯入,微凉,他眉毛一扬,走向一旁,因为忽记起某事。
赵戎从须弥物中取出了一只青荷色的小布包,放在了衣箱上。
正是上午青君离别之时留下来的、为他再次织缝的秋衣。
赵戎打开布包,低头瞧了眼,里面整齐叠放着三件长袍,瞧着宽大厚实,确实适合沐浴后夜里读书披穿。
他大手一抓,随意抽出了中间颜色顺眼的那件,一抖,准备披上。
突然,余光之中,被长袍牵扯连带着,一小片薄薄的布料,顺滑的落了下来……
第二百四十二章 悠悠我心
嗯?
赵戎眼疾手快,伸手一捞,在这片薄薄的布料落地之前,抓在了手上。
这是何物?
赵戎目露好奇,只感觉这布片轻盈削薄,入手的触感滑爽且丝柔。
他右手紧抓布料,也未第一时间去看,而是左手先将长衫披上,腾出手来后,右手拳头一松,将这块奇怪布片摊了开来,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只见,竟是一小块的丝绸薄片,呈菱形,绸面平整细洁,色彩为少见的乳白色,上面绣有一株亭亭玉立的青莲,青白交加颇为显目。
赵戎第一眼看去时,还颇为疑惑,然而当看见几条细细的带子在布片两侧垂下时,他微微一怔,旋即眼睛逐渐睁大。
屋内寂静无声,赵戎一人站在桌子前,在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手上青君送来的“秋衣”。
赵戎突然一叹,摇了摇头,“哎,青君怎么这么不小心,这私密东西都乱塞……”
他一边说着一边转头看了看空旷的屋内,窗外的月光冷清的洒落,偶尔几声院落内的虫声传来。
“咳咳。”
赵戎话语一停,目光同样停在了窗外的明月上,他的面色渐渐古怪起来,没有低头,只是三指却稍稍用力,细细的捻了捻赵灵妃的贴身小衣。
过了一小会儿。
赵戎忍不住低头再去偷瞧,他眨了眨眼,将肚兜又展开来看了看,仔细打量了下,突然,视线在某处一顿。
那是一行娟秀小字,是用彩色的丝线绣上的。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赵戎呢喃自语,沉默抿嘴。
他记得那天在太清四府的四季堂与她“第一次”见面,他正好便是一身学子青衿。
青青的是你的衣领,悠悠的是我的心境。
但对于赵戎而言,这句情诗,以“赋”之法,还有更深层的意味,一目了然。
他的脑海中不禁又浮现出青君翘起的眉梢眼角,轻眯的秋水长眸。
她笑如花靥。
戎儿哥,你知道吗,自你离去,这些天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眼前总是浮现出你的影子。
一日不见,便已三秋。
赵戎敛目端详了下。
这一行字,正好是位于肚兜上方偏右的位置,他思绪一转,依照青君的如削身材,若是穿这件绣着清冷莲花的纯白肚兜,玉背系上细细的带子,再加上他们二人儿子的食堂大些,撑起某处的布料……这一行字正好是位于青君的心口的。
这与将他的名字绣上去,有何两样?
只是更羞涩些罢了。
“悠悠我心……”
赵戎忍不住又轻念了一次,随后,不由得又出起了神来。
他也想她。
白日里,青君问他,有多钟意她。
此生之最。
赵戎当时毫不犹豫。
不管青君那时是不是在看他的心湖测谎,他都会如此回答,因为这就是答案,问心无愧。
赵戎扪心自问过,青君与小小,他更钟意谁。
若是来独幽城寻青君的路上,特别是与小小在圆圆观情定终身后,赵戎依旧模糊乃至于犹豫。
可是,当在幽山下,他选择奋不顾身的跑去,牵起青君的手;当在四季堂中,他偷亲她,她红脸低头;当在清涟轩外,青君外冷内热拉住他,呐呐索吻,献上初唇。
赵戎觉得,已经问出了本心。
二人从两小无猜的竹马青梅,到执子之手的偕老白头,死生契阔。
她是九天之上的那轮明月,永驻心头。
小小那个笨丫头的情意不可辜负,而青君的情意更是让他难以消受。
青君的情意表面上是冷清的月光,可是实质却是炙热的烈阳伪装而成的!
就如同眼下,他手上捏着的这件绣字的贴身肚兜,另外,赵戎已经不经意间感受到的还有袖子不对称儒衫、绣有肥鸭子的白喜帕等等,而这些年来她默默为他去做的,他所不晓得的还不知有多少。
不知为何,赵戎突然好奇起了青君的闺房,也不知那儿还藏有多少寄给他的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