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面对众人的行礼与言语,他微微耸拉着眼皮,下巴轻点,目光不移,直视前方,脚步不停的从人流分开的道路中,走出了书楼。
离开书楼后,这个冷眸青年目光一扫,似乎是要下山去,朝着赵戎所在的地方走来。
赵戎身旁,原本正在忙活的书楼管事人,纷纷暂时停下手里伙计,朝冷眸男子行礼。
而一直安静不语的鱼怀瑾,也上前一小步,一丝不苟的行礼,平静道:“司马师兄。”
冷眸青年脚步微缓,侧头看着这位墨池学馆的师妹,点了点头。
而此时,夹在书楼管事和鱼怀瑾之间的赵戎,有些小尴尬。
主要是他根本不认识此人到底是谁,自来熟的行礼打招呼岂不是更尴尬,而现在又不方便问鱼怀瑾。
只是冷眸青年很‘贴心’的没有给赵戎太多纠结的时间,向鱼怀瑾点头示意后,便看也没看赵戎的从他身旁经过。
赵戎眨了眨眼,瞧着这个气场独特的师兄的修长背影。
突然,他的视野之中,冷眸青年并没有直接下山,而是身形一拐,走近了正被赵戎吩咐着安静休息的率性堂学子们之中。
此刻,见到来人,众学子们早就把某人的嘱咐拋在脑后了,纷纷围了过去,热情的喊着司马师兄。
冷眸青年在众人拥簇间,步伐不停的,朝着人群中某个方向走去,最后,停步在了两个女学子面前。
赵戎目光一过。
是萧红鱼和李雪幼。
“师兄,好久不见。”萧红鱼笑道。
“嗯。”
冷眸青年应了一声,不过,他的目光,却是从刚刚起,就是一直停在……李雪幼的身上。
李雪幼仰着小脑袋,眼角弯弯的看着比她高一个半头的冷眸男子,笑颜灿烂:“独一哥。”
司马独一,垂首看她,冷眸轻轻眨了下,嘴角一牵。
“小雪幼。”
赵戎终于听到他开口,只是声音意外的并不像赵戎此前想的那么冷,而是有些低沉带磁。
让人感觉,那双冷眸产生的距离感似乎近了些。
李雪幼看了眼一旁的书楼,“独一哥,你来这儿做什么?”
司马独一语气随意,“去了趟七楼,帮老师办些事。”
书楼七楼?
赵戎眼皮微抬,旋即一眯,又仔细打量了眼,这个……读书种子。
整座林麓书院,这种士子之中数目估计不到一手之数的存在,他之前也只是听范玉树听过几次,现在还是头一次见。
“司马独一,副山长的高足弟子,林麓书院,读书种子。”
鱼怀瑾忽然轻声道。
赵戎侧头看了眼她,颔首。
此时,赵戎身旁的这个古板女子,往日里平静的眼眸,看向司马独一,眼底泛起了认真之色。
第二百八十一章 何人的剑
赵戎感受到了些什么。
他忍不住多看了眼鱼怀瑾的认真表情。
额,应该是‘认真’吧,赵戎估摸着。
根据他这些日子以来,和这位率性堂学长相处的经验。
她生气会板脸,高兴时会板脸,严肃时会板脸,认真时会板脸,无事发生时……也板脸。
反正就是板着一张小脸就完事了,顶多再加个皱眉的点缀,让你知道她很生气了,或着是盯上你了。
“多谢了,小鱼儿。”赵戎也冲鱼怀瑾一脸认真道。
他越念越觉得这名字像……一块饼干,也不知道这种干粮,这方世界有没有。
于是不禁嘴里小声,念念有词,“小鱼儿?小鱼儿……”
赵戎身旁,这个往日里行事刻板的女子,小手在袖子里摸了摸,似乎在找些什么‘趁手之物’,不过最后还是放弃了。
她深呼吸两口气,直接转身回去长桌前,继续为堂内学子办理手续。
懒得理这个不正经的老师。
赵戎瞥了一眼鱼怀瑾小小的背影,随后,抄手在袖子里,眯眼看着不远处的动静。
此刻,率性堂学子们所在的空地上,安静了下来。
场上的注意力,一时之间,全都在司马独一和李雪幼身上。
“哦。”
听到回答后,小家碧玉似的女子轻轻应了声。
她仰着头,语气亲近,“独一哥,前些日子不见……你,是又去了南逍遥?”
司马独一原本耸拉着眼皮,一双冷眸像是没睡醒似的。
此时闻言,他眼皮顿抬,旋即微微偏开视线,没去直视李雪幼的目光,点头,“嗯,前日刚回来。”
低哑些的话音一落,他也不待李雪幼再问,伸手从腰间挂着的玉璧之中,‘捻’出了一本古籍,与一个封面无字的信封。
司马独一先是将古籍递去,嘴角露出了些笑意。
“这本弈谱听你念叨过,回来时,在离火国下船,集市上恰好看见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那本。”
李雪幼睁眼,双手一接,翻了翻细看一番后,眼睛渐亮。
她小脸惊喜,把古籍抱在怀里。
“就是这本,独一哥你运气真好!谢谢独一哥,你花了多少钱,我给你。”
李雪幼取出那只内有乾坤的小荷包,埋首欲要取钱。
司马独一抬手制止,“不用的,雪幼,没花多少青蚨钱,而且……我也忘了。”
李雪幼甜甜道:“哦,那好吧,真的是谢谢独一哥了。”
她小心翼翼的翻着手上的珍本弈谱,有些爱不释手。
“这本《忘忧清乐集》,我最初是听齐老师说的……后来寻遍独幽城市面和书院书楼都没有找着。这是山下某朝的九段棋手留下的,起先是珍藏在那一国的皇家秘库里面,后来境过时迁……”
李雪幼话音有些渐渐沉下,不过旋即又抱着弈谱,语气振奋道:
“虽然不算仅存于世的孤本,但也算是珍本了,齐老师说不超过十份手抄存留于世。独一哥,你这运气,真是极好极好。”
这个用鹅黄色缎带系着男子发鬓的小姑娘,神采奕奕。
她一笑,两边脸颊竟浮现两个小小的酒窝,烂漫笑颜,让周围的空气都点亮了几分。
周围旁观的人,心情好似也如此,被李雪幼感染,瞬间明媚了起来。
二人附近。
萧红鱼瞧见这一幕,眼神有些古怪,不过也没太大惊讶,只是忍着笑瞧了眼,身旁一脸开心的好友。
她一张大嘴,红唇的唇角跟着扬起,
不远处,赵戎目光也被那两个小小的酒窝吸引,不禁看了几眼,之前二人短暂打交道,他所见的李雪幼的笑容,大多都是礼貌的抿唇,笑不露齿。
今日可能是那个冷眸青年确实比较亲近的缘故,笑容灿烂了起来。
竟然还有两只可爱的小酒窝。
赵戎一笑。
对于她刚刚那一番话语,他心里有些了然,
这个平日里有些害羞内向的姑娘,好像挺喜欢弈棋的,之前上棋艺课看起来都比其他艺学课积极。
而她嘴中的齐老师,就是率性堂的棋艺先生,名字叫齐纬。
儒门内,‘先生’的称谓相对来说更客气尊重些,‘老师’则是师生亲近时的称呼,就像昨日朱幽容举着板子敲赵戎额头,要他喊的。
在赵戎回到书院后,短短时日的印象中。
这位棋艺课的齐先生挺有趣的。
除了喜欢带他们在云海弈棋,并且看不出修为外,说话语言和打交道的风格也比较独特。
而且听范玉树说,这位先生还经常进出幽澜府……
不过赵戎对他也不熟,上棋艺课时都比较低调。
除了书艺课不得不高调,和乐艺课低调不起来外,赵戎其他几门艺学都很安静规规矩矩的上,不引人注目。
不对,其实还有一门艺学例外,因为压根就没上。
墨池学馆主管纪律风气的学正,同时也是兼职率性堂都礼艺先生,从上次月中大考后便告了大半个月的假,离开书院,外出有事……
此时,面对李雪幼的笑涡。
司马独一没有说话,不过,一双没睡醒似得眼睛,正微睁着,目不转睛的认真端详着她的笑颜,有些怔神。
对于司马独一看着她脸的发呆,李雪幼习以为常,只是心里还是轻轻一叹。
酒窝女子悄悄藏起酒窝。
司马独一回神,脸上的笑意似乎更甚了些,摇头,“不用谢,这是提前给你的生辰礼,没几天了。”
“咦,独一哥,你竟然记得啊。”
“怎会忘。”
李雪幼眼角弯弯,只是又突然,仰起的臻首,缓缓垂下,小声哀怨:
“我爹就忘了,上回回去,我怎么暗示他,都糊涂答不到点子上,他不记得了。”
司马独一闻言,眼皮一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