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赵戎其实也没有想到,这次补课的岔子,会是突然出现的司马独一,会是因为李雪幼而起。
不过想起刚刚司马独一询问时,周围学子们整齐划一、默契无比投来了目光。
赵戎便也没有多少意外了。
情理之中。
早有预料的事情,果然发生了。
只是没有猜到这个过程……
此刻。
赵戎与司马独一,相隔十数米。
二人对峙无言。
空气愈发凝固。
赵戎其实是想解释解释,他并没有对李姑娘做什么粗鲁无礼的事情。
因为赵戎也不是老实接锅、吃哑巴亏的人。
不过,年轻儒生转念一想。
感觉司马独一刚刚的说法,好像也没错。
确实是他让李姑娘小脸疲惫,手腕酸痛揉红,手指颤颤。
是他干的,让李姑娘昨夜忙了一宿,小手片刻不停。
赵戎目光坦荡的看着司马独一。
就差把‘好吧你说的对’写在脸上了。
司马独一冷眸看了会儿赵戎,忽开口,只是话语却让他有些意外。
“你叫赵子瑜?”
认识我?
赵戎挑眉,不过瞬息万念后,确实没有想到二人会有什么交集。
那就不是什么‘久仰’了,嗯,前面得加个‘李姑娘书艺课助教兼同窗’的前缀。
赵戎余光瞧了眼司马独一身旁,小脸焦急的李雪幼。
他点头,轻声道:“司马师兄,晨安。”
司马独一缓缓点头,没有回应。
值得注意的是,二人刚刚一番言语,都未行礼。
有戏啊,吴佩良暗笑。
然而,就在不少人期待着好戏上演,某人灰溜溜的败退之时,李雪幼突然起身,走到了赵戎与司马独一中间。
她瘦弱的娇躯挡住了二人对视,忽不退让的视线。
李雪幼把那只酸疼的小手背在身后,朝司马独一脆声道:
“独一哥,赵兄是朱先生为我们安排的书艺课新助教,你误会了,他没有欺负我的,只是昨日布置了些功课,雪幼愚笨,写的有些吃力……”
她转头看了眼赵戎,又开口,轻声细语。
“今日虽然休沐,但是书艺课,我们学的不怎么好,所以赵兄特地抽出时间,给我们补课。所以独一哥,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司马独一的一双冷眸,倒映着身前的纤细女子,冷面不自觉的温柔了些。
“真的?”
“嗯嗯。”李雪幼仰头,看着他的眼眸,应声。
司马独一点了点头。
周围,吴佩良等旁观的学子们,面露些许失望之色。
李雪幼轻轻松了口气。
司马独一没有再去看赵戎,而是就像无事发生般。
他低头看着李雪幼,嘴角牵出一个弧度,准备再开口,可是,却忽的有人出声。
“司马独一师兄,在下刚刚已经宣布了正式上课,现在是学堂上课期间,你刚刚突然闯入也就算了,我不计较,可是现在,若是没有什么天大的事,请先离开率性堂,你与李姑娘有何闲话,可以课后再说。”
男子话语条理清晰,声音清朗,回荡在大堂之内。
话音落后,率性堂里的气氛骤然安静下来。
司马独一刚要开口说的话,咽了回去,嘴角牵出的弧度缓缓放平,消失无踪,抬首。
吴佩良等率性堂学子们,还未来得及收起失望的神色,便纷纷一愣,有些不敢相信的朝讲台方向看去。
李雪幼杏目一睁,怀疑自己听错了似的,蓦然回头,看向那人。
只见,赵戎抄着袖子,身姿挺拔,静立在讲台靠近大门的一侧。
他正表情平静的看着台下众人,迎接一道道投来的目光。
眼神不起丝毫波澜。
对于其他人,赵戎浓眉下的目光都是一扫而过,他的视线停留在那个名响林麓的读书种子身上。
司马独一敛着冷眸,纹丝不动的盯着赵戎。
气氛重又回到了刚刚的剑拔弩张。
李雪幼暗暗蹬脚,张嘴欲言,可是却已经有人抢先开口了。
不是全场焦点的那两人,而是……吴佩良。
很有精神。
“司马师兄,让你见笑了。”
吴佩良起身,叹息一声。
“师兄先别生气,您是我们书院作为排面的读书种子,没必要为某些上不得台面的,小人物,小事情动气,这反而会拉低您的档次。”
司马独一依旧冷眸看着赵戎,没有说话。
吴佩良朝他笑容真诚道:
“再说了,师兄,这其实是我们率性堂的家事,某个人是真把自己当先生了。
嗯,平时在我们面前这样,倒也无事,毕竟咱们墨池学馆的第一条戒律就是要尊师重道,即使是对小小助教。
不过,咱们学堂这位新上任的赵先生,似乎有些忘乎所以了,以为区区助教的身份,也能对师兄您这样的读书种子管用,胡乱耍威风。”
吴佩良瞥了眼正似笑非笑看着他的赵戎,暗暗咬牙,可是却笑容依旧。
他摇了摇头,叹息一声。
“哎……‘家丑’外扬,吴某和其他同窗们,很是愧疚。司马师兄不要再动气,与他一般见识了,嗯,鱼学长不管,那就让在下来管!”
原本相貌有些阴柔的吴佩良,此刻昂首挺胸,背手身后,面色正气凛然。
一直端手垂目的鱼怀瑾,忽道:“吴兄,慎言。”
吴佩良摇了摇头。
“鱼学长,你就是太循规蹈矩了,这样的正经板执是要不得的,什么人的话都听……他还真当他是先生了?这次直接冲撞师兄,为咱们率性堂惹事。”
司马独一闻言,沉默了会儿。
他移开目光,看了眼笑容灿烂的吴佩良,依旧沉默。
不过吴佩良却是暗笑,知道是一种默许。
他上前一步,越过了司马独一和李雪幼,站在了讲台前不远处,背着手,凝视赵戎。
讲台上。
赵戎刚刚饶有兴趣的欣赏了一番‘佩娘’的表演。
此刻,面对再次出头的吴佩良。
他的轻轻点头。
看来,在一次次的斗争中,吴兄又成长了,刚刚竟然不是像以前那样直接出头,而是先若有所指的阴阳怪气一番,指桑骂槐。
然后再从司马独一那儿得到应许,接过话语权。
最后,就是如现在这样,站在台下,借司马独一这个地位超然的读书种子的势,与赵戎这个原先能压他的书艺课助教先生,直面硬刚。
要让他颜面扫地。
懂得借势,那就有两把刷子了。
赵戎眼底泛起些赞叹之色。
台下的吴佩良,一瞧见某人那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就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喂喂喂,你这副欣赏我的表情是什么鬼?
这种要让某一方下不了台的场合,你他娘的能严肃点吗?
吴佩良冷哼一声。
“赵先生是不是孤陋寡闻的不知道,司马师兄的身份?”
赵戎想了想,“读书种子?还有吗,该不会这位师兄,还是指定的下一任山长了吧。”
吴佩良张了张嘴,不过还是没去拍那马屁。
“山长老人家还好的很呢,哪里要这么早定下后一任,你勿要胡说。”
他斜了眼赵戎道:“那赵先生是不是神智不清的弄错了,你自己的身份。”
赵戎闻言,面露思索色,想了想。
“没有啊,在下现在是率性堂书艺课助教……”
他嘀咕着,环视了一圈大堂内,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回到了吴佩良一本正经的脸上。
“没有的,很明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