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回头,眼眸中倒映着不远处枫林间的两道纤细身影。
一人紫衣耀眼,一人男装俏丽,正在踮着脚尖,采摘红枫,二女似乎正在欢笑,也不知是不是提到了某个没来陪她们嬉戏的家伙。
赵戎眯眼看了会儿。
他回过头来,声音轻轻,“光想无用。”
晏几道侧耳听闻。
老者爽朗一笑,没有转头,“那这次月中大考,就认真去考,与那个鱼怀瑾比一比。”
赵戎垂眸不语。
随后。
二人安静钓了会儿鱼。
气氛有些沉默了下来。
赵戎突然开口,“老师,你可认识阳无为,这位师兄上午来率性堂寻我,邀我上书楼七楼一叙。”
晏几道眉毛一聚,“阳无为?那位读书种子?他来找你做什么?”
赵戎看了看他的脸色,沉吟一会儿,娓娓道来。
晏几道不时点头,当赵戎把大致情况述说完毕。
他徐徐开口。
“前段日子,幽澜府史馆委托我们书院协助整理编册望阙洲山下诸多世俗王朝的史书,书院选派了几位先生与读书种子,负责此事,就在书楼七楼的东阁编史。”
“阳无为就是其中之一,按照你的说法,他来找你,应当是与编史一事有关,很可能是要你帮忙。”
晏几道话语落了落,偏头朝这位看重的弟子语重心长道:
“那位新来的城主,推行此事,应当是把它当一件政绩来做,我们望阙洲,离中洲的人族大统最远,天涯剑阁对一些不越底线、损坏人族利益的事,放之任之。这天涯海角以往几乎无人管。”
“这位新城主被派来任职,肯定是要收回一些权柄的,现在拉着我们书院等势力,推行的修史一事,目前看来,对于山上仙家们,并无关联与影响。只是收回了一些对于山下的话语权,给那些世俗王朝的当权者,增添了些约束。”
他语气有些严肃。
“不过,与山下牵扯,毕竟是个麻烦事,而且吃力不讨好,子瑜,师兄举荐你上山进书院,就是安心读书,你现在等精力要放在学业上,所以这修史一事,老夫的建议,是不要掺合。”
赵戎神色若有所思。
晏几道又道:“不过你的这位阳师兄很不一般,你可以上楼赴会,去认识一番,结些交情。嗯,这些都是老夫的建议,具体如何,你自己权衡。”
赵戎沉默不语,轻轻点头。
他放下了鱼竿,正襟危坐,朝身前老者郑重行礼道:“多谢老师指教。”
晏几道抚须微笑。
不多时,二人又聊了会儿,赵戎准备告辞。
晏几道像是想到了什么,忽道:“听说你做了朱幽容的助教?还经常去猗兰轩?”
赵戎一怔,看了眼老者的神色,顿时了然,这可能就是晏先生刚刚喊他留下的真正目的了。
他坦诚的点头。
晏几道停止抚须,张嘴欲语。
赵戎却已经率先开口了,语气认真,“老师,弟子知道分寸的。”
晏几道颔首,知道这位弟子不会选错方向,至少不会一条路走到黑。
他又开口:“教你们礼艺课的那位孟先生,是不是下山去了,还没回书院?”
赵戎点头,“我入书院读书后,就没上过礼艺课了,这位孟先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晏几道上下打量赵戎,面带思索色,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轻轻吸了口气。
他注视着赵戎,缓缓道:
“应该也快回来了,毕竟你们墨池学馆马上就要大考。子瑜,这位孟先生回来以后,她的课,你要认真去上,勿要什么犯错。”
赵戎好奇,他倒是知道这位孟先生,名为孟正君。
她除了是率性堂礼艺课先生外,还是墨池学馆学正,管理六堂风纪。
按照玉树兄的说法,这是一个很适合给鱼学长当先生的中年女子,一小一老,二人绝配。
至于朱先生,与鱼学长根本就画风不搭,也不知道怎么凑一起去的……
赵戎挑眉,来了些兴趣,教礼艺的先生,应该很严肃吧,“老师此话怎讲?”
晏几道笑了笑,没再提这个,君子不背后言人长短。
老者叮嘱了句别的事。
“你没事可以去多去尊经阁看看,翻翻书。书楼的书虽多,但大多是杂书,尊经阁内全是经义,而且环境安静,适合读书。”
赵戎见状,便没再在意刚刚的话题,拱手认真道:“弟子谨记。”
随后,见晏先生没事再叮嘱了,他便起身行礼,告辞离去。
带着赵灵妃和赵芊儿一起离开了兰舟渡。
第三百章 就是馋身子
离开了兰舟渡后。
赵戎带着娘子和芊儿,在江畔的那片枫叶林中散步,游玩。
芊儿捣蛋似得挤在赵戎与赵灵妃的中间,不准他们二人‘腻歪’在一起。
赵戎与赵灵妃对视一眼,眼神有些哭笑不得。
怎么像带个孩子一样。
可是即使这样,也阻断不了两颗想挨在一起的心。
芊儿在二人中间,走着走着,渐渐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劲。
戎儿哥和小姐安静的有些诡异。
某一刻,小丫头灵机一动,猛的回头。
只见她的身后,赵戎和赵灵妃的两只手,又牵拉在了一起,轻轻的荡着。
此刻,被抓了个现形后,两只‘偷情’的手已经缩了回去。
芊儿微微呆住,小脑袋机械似的左右转动,看了看二人。
戎儿哥若无其事的模样,小姐害羞的别过了脸。
“你们……”
芊儿满头黑线,只觉得刚刚散步消化完午餐的肚子又饱了,小肚皮撑的圆鼓鼓的……
赵戎与赵灵妃也感觉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瞧见小芊儿的可爱模样,还是忍俊不禁。
开心的时光,总是过的很快。
赵戎也有些贪恋与青君和芊儿在一起的时光,可是他已经不再是曾经无忧无虑的孩子。
赵灵妃和芊儿同样如此。
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忙。
不多时,赵戎笑着言语几句,便带着二女离开了林麓书院。
赵戎送了一段路程,分别之际,他取出了一叠黄灿灿的杏叶,递给了赵灵妃,微笑不语。
后者咬唇接过,翻开。
每片杏叶上,都断断续续写了些长短不一的字句。
他清逸的小楷,墨色或深或浅。
赵灵妃忍不住抬眸看了眼笑容温润,却不说话的赵戎。
她知道的,这些应当是他这些日子里,闲暇时的随笔,想她时,落笔的情话。
赵灵妃轻眯秋眸,她就是知道的,因为……
她也是这样想他的。
赵灵妃有时会感觉有某物堵塞胸间,便忍不住去往一直敞开的南窗前,眺望远方夫君读书的地方。
她也想将情难自禁的爱恋,写下,托鸿雁寄他。
只是赵灵妃并不是吟笺赋笔、吟风弄月的女子,像柳空依那样。
她朱唇咬着笔杆,呆呆瞧着洁白干净的纸笺,握剑自如的素手,怎么也落不下。
除了’我想你’、‘我很想你’、’我,我真的很想很想你‘等让她红脸的直白句子外,实在想不出其它的了。
于是每当那时,赵灵妃便悄悄丢下笔。
或是拿起女红,继续一针一线的给那人织衣。
或是去取他写给她的那些情书,一个字一个字轻声细语的读。
只是芊儿回来后,赵灵妃有些受不了这个小丫头那双乌溜溜的灵动桃花眼的注视,怕其缠上了东问西问,便将情书夹在了其他书里,依在窗前假装读书了……
这是她的思恋。
而夫君这段时日的思恋如何,有没有像她想他那样想她。
看着手中一时之间数不清的杏叶与字句,赵灵妃知道了。
此时此刻,紫衣女子低头凝视,
她眉眼欢喜,笑靥如花。
芊儿站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赵戎。
后者装聋作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