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亭耀耀生辉,十分闪亮。
它同时也是整座遗迹中,保存相对完好的建筑,与周围残破倒塌的建筑比,水晶钻石般的材质,似乎让它更能抵御光阴流水的洗涤。
屹立不倒。
水晶亭周围,有一座温泉水池,竟是活水,水池底部的泉眼中,源源不断冒出热气腾腾的泉水……
给整座古老残破的遗迹添加了一分生气。
在温泉水池旁,开满了九天寒宫花,且比之其他地方,格外的繁盛。
此时此刻,若是某个年轻儒生在场,这亭子加温泉水池的搭配,定会让他觉得眼熟无比。
好像不久前在哪里见过……
不过,此时的水晶亭内,并没有那一张美人榻。
只有晶莹水晶雕刻的桌子与椅子。
弧线完美的像一件艺术品。
不过这些都不是此刻亭内最引人注目的物件。
亭内,水晶桌上,正安静的摆放着一件干净无比的宫裙。
折的整整齐齐,没有一丝皱褶,摆在桌沿旁,似乎方便它的主人随手拿取。
这件整齐叠好的宫装,也不知是何材质,柔软的布料呈青金色。
让人一眼看去,便感觉高贵无比!不是俗物。
布料同时还散发着朦朦胧胧的乳白光晕,似盛极的月光。
这也是整座荒凉遗迹,唯一一处存在人为痕迹的地方。
也不知到底是何人,进入过这古老无生气的遗迹,将这件优雅高贵的宫装整齐的摆放在了这张水晶桌上……
眼下。
青金色的宫装。
耀目的水晶亭。
还有热气翻腾的温泉水池……
这一切的一切都静悄悄的,和遗迹内的其他地方一样。
似乎在等待着什么的到来。
某一刹那,隐隐有些许喧闹声。
像欢腾,不知是从何处传来,在遗迹内悄悄回荡着……
……
山巅处,圆形天坛上,诸礼已准备妥当。
此时,山风浩然,阳光明媚。
众人行至。
已午时二刻。
封禅大礼迎来了最关键的一步,也是压轴的最后一步。
天坛祭天,报天之功。
众目睽睽之下。
有四位祭祀儒生上前,为大离幼帝换上庄严的黄收玄衣。
顾抑武双手合端一尊威严冠冕,为幼帝戴上。
另一边,赵戎一身白衣,却是笔直行至圆形天坛下,一张预备的桌案前。
桌上平躺一张金箔纸,薄如蝉翼,两尺见方。
他伸手,从袖中取出一柄锋利文剑。
这番又不在预计安排中的动作,顿时又吸引了一众人的目光。
特别是某个蒙面白服的绝色太后,酥胸又是一阵起伏。
她站在人群最前方,白面纱下的红唇轻咬,微微睁大杏目,瞪着远处那个年轻儒生即将到来的举动……
年轻儒生修长身子在山风之中大袖飘飘。
下一刹那,手中利剑出鞘。
他伏案,用文剑锋芒,在金书上铭刻着什么。
起初有点生疏,不一会儿便是熟练起来,笔走龙蛇了。
待不远处大离幼帝换装完毕,赵戎一纸金书铭刻完成。
他收起文件,平静的端起这纸金书,在独孤氏等人紧张的目光中,宣读起了向天颂德报功的文书。
四周,严格遵守流程,庄严的礼乐同时奏响。
赵戎铿锵有力的嗓音,夹杂礼乐,在山风之中传遍山顶。
独孤氏等大离权贵们顿时松了口气。
还好,只是多了个奇怪唐突的金书刻字流程,没有什么太大改动,是事前安排的流程。
虽然并不知道这位奇怪的赵先生为什么这么做。
挤满山顶的大离百姓人群安静下来,倾听着恢弘礼乐与颂文。
这应该就是报天之礼了。
人群偏后方,从地坛开始,就严肃起来的孟正君又安静等了会儿,此时看了眼正前方那个老老实实颂德功文的年轻儒生,微微吐了口气,放松了些下来。
这么看来,地坛那个让人惊艳的报地之礼只是个意外,或说是这个臭小子瞎猫碰到死耗子。
这个古板女先生摇摇头,然后轻哼一声,兴致阑珊的低下头,整起了袖子。
少顷,赵戎终于一字一句的将这有些晦涩的铭文仔细读完。
似是礼毕。
人群一阵滔天响的欢呼,无数黎民口呼离帝万岁。
年轻儒生垂目,像是没听见这些似的,专注的将手中金书卷好。
大离幼帝在万众的欢呼声中,踩着中央的赤红毛毯,走上前来。
幼帝与赵戎对视一眼。
后者将手中金书递出。
大离幼帝双手郑重接过,转身,面朝天坛方向。
人间渐渐熄声,纷纷瞪大眼睛,认认真真的期待着接下来幼帝的即将登台——完成封禅大礼最后跪谢天地的一步。
山顶气氛肃穆,迎接着这最后时刻的到来。
大离幼帝手捧只能听懂一半的颂德金书,朝天坛走去。
然而,即将靠近天坛之时,这位万众瞩目中的龙袍少年脚步忽转。
微微偏移了方位。
笔直朝天坛旁边的某处走去了。
那个方向有一株不知何人栽下的古老雷桂。
山上山下,人群中刚刚升起些的欢腾声,像是火焰被一盆水临头浇灭。
全场寂静。
陛下……要做什么,不是上天坛封禅吗?走错了?
众人愣愣看着幼帝背影,旋即第一时间看向赵戎等负责封禅的儒生。
然而,后者们垂手站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安静看着大离幼帝的举止。
像是早就知道了似的。
众人有点发懵。
人群中,低头整理衣袖的孟正君动作一顿。
她缓缓抬头,眯眼瞧向……幼帝沙手捧的那张金属之书,与那株古老焦黑的雷木。
古板女子袖子中的手忽篡……
人群另一边,独孤蝉衣又有点站不住了,急的前踏一步,似是想去阻止着什么,不过被豆蔻和雪蚕连忙拉住了。
“娘娘,娘娘。不能去,不能去,不可坏了大离规矩……”
二女压着嗓子劝道。
“哀家……哀家……”
这位尊贵的大离太后玉腿似是又有些软了,扶着豆蔻和雪蚕的手臂,稳住娇躯。
“赵子瑜他怎么敢?怎么敢!哀家……哀家和他拼了……”
独孤蝉衣睁大杏目,看着豆蔻和雪蚕二女的眼睛,咬着银牙,有些匪夷所思的质问道。
“娘娘息怒……万一……万一是赵先生的别出心裁呢……”
“他心裁个屁,他就是要报复哀家……”
独孤蝉衣闭眸仰首,手捏丝帕掐着兰花指,用力揉着眉心,语气哀怨。
静了静,她鼓气睁眼,目光朝场上凝去,要去仔细看看那个坏男子到底要整出什么幺蛾子。
此刻,赵戎似是没有发现众人的非议,眼睛专注的盯着大离幼帝的背影。
此时无数人的视野之中,大离幼帝手捧金书,来到了月坛旁,焦黑的雷木前。
他踮起脚尖,将手中那位先生亲自刻的金书,放进了雷木的树洞之中。
少年似是松了口气,退后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