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幕,静谧发生着。
若有观察仔细之人,便会发现,这高大人形光体诞生的地方,是原来那座温泉水池……
那儿也是遗迹中九天寒宫花开的最茂盛之处——也是此时黑暗中星河最璀璨之处……
又是一个眨眼间。
不见五指的黑暗骤然消失。
淡蓝色的光芒再次充斥整座空间,视野恢复,一切如初:
古老荒凉的遗迹,静谧无声息……
不对!
与原先相比,还是有变化发生了!
温泉水池旁,此刻正有哗啦啦的水流声响起。
这声音似是有人在温泉沐浴后起身出水,热气腾腾的水滴从那人身体上沿弧线滑落会温泉,与水面撞击的滴答声……
然而,此时在温泉水池边,放眼望去,却是空荡荡的,看不见任何身影。
水滴不知被各种力量带着腾空而起,在空气中勾勒出了某道透明的高大身影。
沿着这道高大身影似是婀娜的身体弧线,哗啦啦的低落回水中。
不一会儿,所有被这透明之物出水带起的水滴,都回到了水池中。
肉眼看不见这高大的透明之人了。
只有……一道道脚步,渐渐出现在水面上,朝水池岸边一路延伸而去。
脚印出现的速度与节奏,缓慢且随意,似是有人在闲庭散步。
终于,脚印从水中来到了岸边。
九天寒宫花的花丛被某种尽量无声撇开,自发的为某人让道。
这脚印与轨迹,一路延伸向了那座水晶亭。
中途,这看不见的高大透明身影,似是在某处花丛畔停了停。
一朵灿烂弧圆的九天寒宫花,无声歪斜,折断,腾空而起。
像是被某只看不见的手捻拿。
花儿在空中微微旋转。
似被把玩。
然后,这花丛中的脚步继续前进,终于,来到了那座耀眼的水晶亭中。
就在第一道脚印无声的踏在亭内水晶地面上的一瞬间,水晶桌子上,那件整齐叠好青金色衣裳突然腾空飞起,飞向门口。
衣裳在空中自的舒展开来。
这是一件青金色的华贵宫裙,颜色纯粹高贵,材质未知,外人一眼看去,便能察觉到不俗。
青金色,在山上山下,是比高贵紫色,或帝王玄色还要稀有!
材质一向难寻。
而这神秘宫装上,颜色如此纯粹的青金色,简直前所未见,也不知道是各种工艺与材质制成……
此时,青金色宫装无声展开,刹那间被填满撑起。
像是披在了亭内某一道透明身影上。
此时,终于可以大致窥见这道透明身影的轮廓了。
这降临不可知之地的不可知之人,应当是个女子,身材高大,比寻常人族女子高了半个身子,胜过人族的九尺男儿……
她面目处依旧是团透明空气,让人看不见。
此刻,高大女子手里那朵新折的九天寒宫花,被袖口下的透明之手拿起,贴近了头部。
似是轻轻嗅了嗅。
下一刻,很久很久未归乡的高大女子,穿一身拖地的青金色宫装,径直走到水晶桌旁,坐下。
纤细至极的腰肢挺直,安静不动。
高贵端庄,宁静威严……
像一位孤独深奥的王。
她的气质是如此的吻合此荒凉之地的气氛,乃至于此时,只是静静坐着等待,便自然而然的融入了这座残破遗迹,恒古的静谧之中。
这是一种让目睹者会自发冒出的奇怪直觉……
某一刻。
遗迹上空,那弦月状的琉璃穹顶明亮了一分……两分……
隐隐有某种能掀翻屋顶的喧闹声浪,从未知的方向传入,在遗迹内轻轻回荡……
被鲜花簇拥的水晶亭内,前来赴约的高大女子,放水晶桌上的手似是撑起。
宽大柔顺的袖口滑落到了手肘。
她偏了偏头,手支着脑袋,安静等待。
……
“归,你说以本公子现在的体魄,要是跳下去,能不能撑住一个来回,把炉子和剑丸给捞上来?”
祭月山巅的月潭旁,赵戎背手而立,认真瞧了会儿身前的蔚蓝色潭面,深邃不见底,并且不时有电光滋滋声……于是,他在心湖中严肃的问道。
剑灵闻言,想也没想,直接开口。
它语气十分诚恳道:“当然可以!对咱们赵大公子而言,这小破湖绰绰有余,本座建议现在人少,咱们赶紧跳下去,搞快点。”
剑灵真诚的催促。
“嗯,明白了。”
年轻儒生点了点头,下一秒,二话不说……直接转头就走。
下山去了。
自家这便宜剑灵只要是破天荒的热情推荐去做的事情,肯定是能让他死的连渣都不剩一点。
对于这点,赵戎还是十分信任归的。
从不让他失望。
所以眼下这座积蓄了难以记数的天雷的月潭,不能简单粗暴的跳下去捞炉子和那颗应该淬炼好的剑丸。
欸,得在祭月山留一会儿,从长计议。
山路上,一身雪白礼衣还未换下的赵戎,抄着手,轻轻一叹。
“嗤,赵大公子跳啊,怎么不跳了,哦,现在怂了?那刚刚那么妙的主意,您是怎么想出来的?”
年轻儒生面色如常,不理撇嘴的剑灵。
眼下,他准备先下山去找芊儿和青黛她们。
不久前的午时,封禅大礼刚刚结束后,在两轮明月之下,无数人群涌上天坛。
在一阵乱糟糟的狂欢闹腾过中,独孤蝉衣和离廷权贵们商量着,办一个封禅大典的庆祝午宴。
众人商量着去山下荒原大帐处举办,下午和前来的万千大离百姓们,一起普天同庆。
于是弦月离女和大离禁军们一阵忙碌后,终于稳定下来了人群秩序,把狂热围着赵戎等儒生的人群陆续驱散下了山。
随后,众人也喜庆的下山了。
而赵戎作为封禅大礼的一手操办者,此次大礼的头号功臣,当然是庆祝午宴的主角,待遇比肩某位沉默下来的书院女先生。
不过赵戎此时的心思不在这庆功午宴上热情敬酒的大离太后和权贵们身上,不在畅快庆祝的顾抑武等学子身上,甚至也不在给礼仪大考打分的孟正君的态度变化上……
他推拒了美酒,匆匆吃完了两碗大离太后与幼帝这对孤儿寡母亲手盛好并捧上来的白米饭,便找了个乏累休息的借口,离去了。
并且婉拒了下午热闹的庆祝活动。
回到了歇脚的营帐住处后,赵戎把小芊儿和苏青黛哄着去学习经书,然后就悄悄又跑上了祭月山。
霆霓紫金炉和淬炼圆满的离姬剑丸还留在山顶这座月潭的潭底呢。
不过这一趟山上打探,赵戎算是无功而返,具体打捞炉子和剑丸的对策,还得仔细想想……
此刻,山路上,抄着袖子的年轻儒生摇头一叹。
他四十五度角,仰头望了望天上仍旧静挂的两轮明月异象。
裆下有些忧郁啊。
“切,活该!”
归暼了眼赵戎心湖的情绪色彩,没好气的嘲了句。
“谁叫你不听本座的?在封禅之前,直接把炉子放在那颗雷木树洞不好?或者让那个傻乎乎的小皇帝帮你放,难道不行?偏要画蛇添足,绕来绕去的……也不知道你成天在想些什么?”
赵戎把脸一板,假装生气道:“喂,小剑灵,你教我做事啊?”
“就教你做事怎么了!赵戎,能耐了你?这霆霓紫金炉和离姬剑丸还是本座帮你捡漏的呢,另外,你再给本座喊一遍小剑灵试试!”
赵戎压着欲弯的嘴角,面色认真的点了点头:
“是啊是啊,是你‘嘴强’了,谁家剑灵能有我家剑灵厉害啊。都是你的功劳行了吧。下次您叫我跳湖,我也立马跳,管他是真话反话,电死了就算了,反正不能惹我家剑灵不高兴……来,归,笑一个。”
剑灵:“……”
年轻儒生笑了笑,抬头看了眼漫天飞舞如雪花的九天寒宫花。
“滚蛋。”
归哼的一声,然后没好气道:“本座现在看见你就烦!”
“哦?那我和你不一样,我看见我家剑灵就开心。”
赵戎收回目光,拍了拍袖口,笑若春风。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