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云的面前出现了一把桌椅,桌子右前方赫然贴着一张嘉然的大头贴。
徐云:“……”
这个空间果然有问题,对吧?
随后他甩了甩头,强迫自己将杂念摒除。
坐在椅子上给小牛写起了回信:
“尊敬的牛顿先生亲启:”
“牛顿先生,好久不见,我是肥鱼。”
“如果您还保留有我当初写给您的草稿纸,通过字迹对比应该能确认我的身份。”
“我很高兴能在几年后收到您的信件,不过我想先和您解释一下,过去这些年我得了很严重的哮喘,被家族安排到了某个偏远地方休假,直到近期才逐渐康复。”
“目前我正在游历欧洲,如果您有事想要找我的话,按照原先地址寄件即可。
“我的助理会将信件转交给我,不过由于路途问题,我回信的时间可能存在一些滞后。”
“至于分红的基尼,我就先寄存在您那儿吧。”
写完这些。
徐云顿了顿,重新检视了一番内容。
确定闲杂事项都交代好后,他继续写道:
“您所发明的数学工具实在令人赞叹,这是我远远无法独立达到的高度,请允许我在这向您献上崇高的敬意。”
“不过至于您所说的木桶实验,我倒是有另外的一些看法。”
“您的思路我大概可以理解,乍一看似乎也相当精妙,一共有这六个递增的思路。”
“但是您是否想到过……您在第五步的思路上出现了错误呢?”
没错。
在小牛设计出的六个推导中,出现致命缺陷的便是第五步。
在第五步中。
小牛将水、水桶和空间看成了一个系统。
但实际上。
这个系统的正确组合结论应该是水、水桶和整个宇宙其他所有物质。
水的惯性是水和水桶、整个宇宙其他所有物质相作用的结果。
换而言之。
这个水体旋转的角速度Ω,是相对于水以外整个宇宙所有物质的角速度。
接着徐云稍作沉吟,将反驳的思路也一同写到了信里:
“我们假设,这个宇宙只有这桶水和这个水桶。”
“那么您所进行的实验现象会变成这样:在开始时,桶中水的相对运动最大,水面立刻变成凹面。”
“随着水和水桶的相对运动减小,水面渐渐变平。实验刚开始时计算出的角速度,就是水体相对于水桶的速度。”
“换而言之,您所谓的绝对空间在没有宇宙其他物质时,其实就是水桶参考系。”
“接着我们再假设,还是在我们这个宇宙,但是我们的水桶质量有耳根……小点吧,有地球那么大。”
“那么水桶开始转动,水面也会立刻开始变化。”
“那么中心质量自旋角动量和周围质量公转角动量便会符合某个函数,也就是宇宙中所有物质转动惯量总和为0。”
上过研究生物理的朋友应该知道。
徐云的解释思路,是对于初学者很友好的本征参照点理论。
也就是把目标区域边界作用区域内的参照系,区域内部各个相对于此参照系静止空间定为此区域本征参照点。
本征参照点作为一个整体拥有共同的运动,外界的各种力所产生的加速度也相同。
所以本征参照点互相位置不变。
假设本征参照点无中生有突生一静态、物分析其受力及运动情况,使其始终静止。
则它受力和加速度对应平衡抵消。
至于徐云所说的第二个例子其实是天文学的概念,叫做“曳引效应”,属于时空弯曲的前沿理论。
其实在后世。
给出小牛木桶理论终结一击的,是一个长达48年的超长实验。
这个实验叫做Gravity Probe B。
它的核心目的是为了精密测量地球附近的测地漂移和惯性参考系拖拽,以定量地检验广义相对论。
它的主要装置是一台放在一颗卫星上的极精密的陀螺仪,卫星的轨道为圆形,并经过地球南北两极上空。
离地高度642公里,它测量陀螺轴相对于星空背景的转动。
按广义相对论计算。
在这个卫星上陀螺轴的测地漂移和惯性参考系拖拽,分别是每年千分之1.8度,和每年十万分之1.1度。
Gravity Probe B由斯坦福大学的Everitt教授主持,从1963开始到2011年结束。
前45年由NASA支持,它也是NASA支持时间最长的一个项目,共耗资7亿5千万美刀。
近三年则是一位由在斯坦福大学获PhD学位的沙特王子筹集的资金,耗资3000多万美刀。
什么?
你问为什么早期45年花了7.5亿,近期三年才花了3千万?
别问,问就是通货膨胀。
当然了。
虽然这项计划的油水很多,但最终落到实处的资金依旧是个非常庞大的数字。
不过尽管Gravity Probe B耗费的时间和财力巨大,但其结果并不理想。
按原来宣称的目标。
Gravity Probe B能给出精度达0.01%的测地漂移数据,和精度达1%的惯性参考系拖拽数据。
而最终结果的精度只分别是0.28%和19%,比预期的精度差二十倍以上。
但另一方面。
虽然精度出入较大,但它依旧成功的用陀螺仪直截了当地证伪了“一旦一个没有外界干扰的陀螺的轴指向背景星空某一方向,它就总是保持这个方向”的结论。
从而将小牛的绝对时空观给在现实中给彻底否定了——结合理论端的论证,这算是彻底的盖棺定论了。
顺带一提。
80年代初期Everitt曾经来过华夏,希望在七机部里请动一位知名的华夏陀螺仪专家。
但这个请求最终却被咱们给拒绝了,因为担心那些专家回不来。
那位Everitt曾经看上的专家名叫高伯龙,一位为华夏的战斗机行业创下了惊天伟绩的先行者,一位真正的功勋。
高老去世前三年,曾经接受过南方周末的采访。
采访中,他说了一段让人很有感触的话:
“他们(海对面)提出了五十倍的年薪,用美刀结算的,那时候咱们缺外汇缺到了近乎卖血的地步,80年的外汇储备是负的13亿——嗯,是负的。”
“所以我就和部长商量了一下,我说部长,如果我去海对面,这辈子估计都回不来了,用我去换这么一大笔外汇,我觉得挺划算的嘛,我有这觉悟,要不上头考虑一下?”
“部长当场痛骂我了一顿,和我说想都别想,你这样的人才未来能帮上国家大忙的,为那点外汇把你放出去那是罪人!”
“后来我就留在了国内,没辜负国家的期望,咱们天上飞的多少都和我有些关系,过几年见到部长也能有交代了。”
何其可叹,何其可敬。
话题再回归原处。
其实按照正常轨迹。
小牛一直到死前都在坚持着自己的绝对时空观,这种质疑的情况理论上是不会出现的。
因此很明显。
小牛原先牢固的观念定然是被某些情况打破了,让他产生了一些无法平复释怀的动摇。
想到这里。
徐云不由将目光放到了小牛的那封的末尾处,在色散现象的那句话上停留了几秒钟。
众所周知。
物质之间的作用是通过场实现的,所以简称场作用。
场速是场传播速度,一般认为光速与场速相同,光就是传播中的电磁场。
换而言之。
在小牛的绝对时空观中,光的属性是微粒。
而从小牛信件的结尾来看……
他似乎通过研究色散现象,发现了某些光在属性上的异常?
“这应该是可能性最高的一种情况了……”
空间内。
徐云一边摸着下巴,一边眉头微皱:
“只是小牛也没在信中提及他在色散现象中发现的异常,如果说他做出了双缝干涉实验,且不说17世纪做这实验的难度吧,他的语气也绝不可能那么迟疑……”
想到这里。
徐云犹豫片刻,脑海中在盘算着某些事。
最终拿起纸笔,在信上写下了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