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
在得知要前往的是燕京之后。
孟亮的心中忽然冒出了一股莫名的恐惧。
因为……
他曾经考上的那所211大学,就在燕京。
诚然。
做出孟亮退学决定的是学校,严格意义上来说,和燕京这座城市其实没什么关系。
但绝大多数外人……包括孟东国都不清楚的是。
当时那位大V不知从什么渠道获得了他离开燕京的车票信息,并且直接发在了网上。
由于当时事件的关注度很高。
所以有不少人在孟亮离开燕京当天跑到了燕京站外,发起了印有孟亮信息的传单。
甚至在开往自己老家的动车上,都有人找到自己的座位对他进行辱骂。
最终孟亮只能狼狈的躲到餐车,戴着口罩缩在最角落,方才艰难的渡过了那段归途。
因此孟亮对于燕京这座城市,几乎没有任何好感。
当然了。
当年也有少数路人正义的站出来驳斥过那些传单的宣发者,其中还不乏女生。
所以如果只是单纯来一趟燕京这个伤心之地,孟亮的心态倒也不至于太崩溃。
但问题是……
在从家中出发之前。
历来节俭的孟东国为了节省差旅费,没和孟亮商量便自行定了这家位于东四环的廉价酒店。
一开始的时候吧,孟亮也没怎么在意。
毕竟他不是吃不了苦的人,这些年没少受过罪。
况且这年头酒店再破,也比当初的宿舍要好多了。
于是他在整理行囊的同时,也顺手搜起了去酒店以及酒店前往最高检的线路。
而在结果出现的刹那。
他整个人便愣住了:
动车站前往酒店的路线倒是没什么问题,但是……
酒店前往最高检的方案只有一种,也就是孟东国所说的转车。
其中初始线上的经停站点之一、同时也是线路的转乘点,赫然便是——
那座给孟亮留下过无数梦魇的‘母校’!
实话实说。
如果只是燕京这座城市,孟亮顶多就是对它观感很差。
但是地铁经停的这个站点,孟亮就无论如何无法释怀了……
那是一个孟亮光听到名字,都会引发最少两天噩梦的地名。
于是乎。
在这个‘母校情怀’的加持下。
孟亮心中的恐惧瞬间便被放大了。
因此从抵达燕京到现在,他都带着一种很强烈的违和心理。
这种心理甚至令他的精神都有些恍惚。
一方面他既希望能看到审判结果,看到那些人入狱。
但另一方面他又有些逃避,不愿去面对当初的那些回忆,惧怕回到那个噩梦之地。
这是一种只有亲历者才知道的痛。
孟亮原先的想法是谁都不说,自己默默把这份痛苦承受过去。
但没想到……
自己这位连老人机都不会操作的父亲,居然在这件事情上,展现出了堪比侦探的敏锐判断力?
随后孟东国心疼的看了眼孟亮,叹息一声:
“儿子,你有这种心理负担为什么不早说呢?”
“你爹我是没啥能力,但这种事两个人抗总比一个人憋着要好吧?你……”
结果讲着讲着。
孟东国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只是个高中都没毕业的管道维修工,让他来做心理辅导实在是有些难为人。
于是父子二人就这样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孟东国开口了:
“儿子,你真不想坐那条地铁?”
孟亮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了一丝挣扎。
但最终还是……
点了点头。
孟东国见状胸口起伏了一下,深吸一口气,果断道:
“好,不坐就不坐,没什么事儿的,咱们打车去最高检!”
说这话的时候。
孟东国的心中却闪过了一丝苦涩——其实他更希望见到孟亮回答一声否。
毕竟他这人虽然没什么学历,但一些道理还是懂的。
他曾经听小镇上的老中医说过一句话:
悲则气消,惊则气乱,恐则气下。
意思是悲伤会让人的‘气’消散,惊慌会让‘气’紊乱,恐惧则会让‘气’下沉。
眼下孟亮三者皆具,显然不是件好事儿。
而消除恐惧的最好办法,自然就是去面对恐惧。
当一个人可以平静的正视自己创伤的时候,就代表着他对那件事已经释怀了。
因此孟东国无比希望孟亮能选择去坐一趟八通线,即便是戴着口罩躲在自己身后,也比单纯的逃避要强。
但是……
孟东国又担心强扭的瓜不甜,坚持下去反而会对孟亮造成更严重的心理伤害。
因此他只能遵从自己儿子的意愿,把地铁换成了出租车。
十分钟后。
整理好仪表的父子二人离开酒店。
他们在最近的一个巴士停靠点打了一辆出租车,驶向了最高检所在的北河沿大街。
……
与此同时。
与最高检相隔仅有2.1公里的最高法总部。
徐云则在一位工作人员的带领下,来到这栋华夏最高审判机关的大门外。
说来也挺其妙。
昨天燕京医院,今天最高法。
短短两天之内。
徐云就这样轻而易举的完成了自己上辈子无法取得的‘成就’。
可惜光环没有steam那样的成就系统,否则高低能奖励一些啥玩意儿。
接着徐云将这些跳脱的念头驱散,饶有兴致的参观起了审判大楼这栋建筑。
在最高法被判过刑的同学应该都知道。
审判大楼正门台阶共计31级,台阶上长有一棵皂角树——树生长于台阶之下,位于台阶第15级之北侧。
这棵皂角树的来头可不一般。
它是编号为11010100609的国家一级古树,已有数百年历史,传闻是纪晓岚所种。
它见证无数硝烟、烽火,听过侵略者的枪炮声与国人救亡图存的呐喊。
在最高法成立之初。
因办公场所不足的缘故,最高法经批准拟建设新的审判大楼。
而这棵皂角树,便恰好位于大楼建设图纸蓝线内。
当时项目的决策者面对这株古树的时候,显得十分犯难:
皂角树的树龄很高,将老树迁至别处,移植不当或将导致古树死亡。
一级古树明确受法律保护,而法院作为审判机关,又是法律精神的守护者。
司法者若不能率先垂范,司法何以立信于国民?
于是经过讨论。
最终方案为古树就地保护,建筑物向后移动5米,台阶凿洞。
于是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