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云层散开,徐徐暖日照落在一片寂静死地上显得有些诡异,元泽真仙走下虚空,一重淡青光幕拦住了乾坤伞的去路。
只见来人手持玉如意,中年模样,身着玄色云纹道袍,面容威严肃穆,发须整齐,一丝不苟,只往那里一站天地中便弥漫着淡淡潮湿的水润气息。
白沚面无表情的看向他去,金瞳闪烁一瞬间神通先应定住了这位真仙浑身法力,然后乾坤伞六珠齐明冲破光幕回到了手中。
虽然只有一刹那却也让元泽真仙心中震惊,这半息时间已输了先手,对方不容小觑,而且心思果决,面对真仙都能毫不犹豫的见面即出手,丝毫没有顾忌仙人颜面的想法。
“元泽真仙,你的弟子犯下大错,自要受罚。本座便留他万年在我道场内弥补过错。”
白沚手中拿着已经收起伞面的乾坤伞,伞中还有他那刚成仙人的得意弟子,话语中没有丝毫商量的语气,而是我意已决的态度。
“妖王,纵使他有错,也应由我这个师尊来罚,而不该强行扣留我玄元水宫弟子。妖王是要再次挑起玄门与妖族的争斗吗?”
元泽真仙带着威严的声音响彻天穹,仿若雷霆游走九天,将众人震慑的心神惶恐,颤栗不安。
白沚冷笑一声,“本座镇压启鉴是以南华玄灵天妙大帝之尊出手的,元泽真仙你牵扯上妖族又是何意?难不成你是对天宫四御有不满吗?”
元泽闻言为之一窒,他用玄门和妖族来压白沚,没想到却反被对方用天宫压了他一头。“弟子犯错,自当由师门施刑。还请帝君高抬贵手,贫道自会严惩弟子,并奉重礼以慰柳教。”
他只能低一头,言辞恳切的向白沚替弟子求饶。
但白沚不为所动,只道:“真仙莫要担忧,不过万载光阴,于仙人而言不会伤及性命。”
“难道帝君连这个面子都不肯给吗?”元泽真仙面色终于阴沉了下来。他可是堂堂真仙,地仙境界的人物,整个天元界到哪里谁能不给他几分薄面?如今自己向一个人仙低头已是给极了对方面子,可没想到白沚还是冥顽不灵,坚持镇压启鉴。
白沚不以为然,淡然的坐在神椅上道:“本座之意已决。”
“好,那贫道就来伸量一二帝君的本事,能不能担得起这南华玄灵天妙大帝之位!”
元泽真仙一脸肃然,手中玉如意抛出,瞬间万里阴云大雨磅礴,江河之水翻腾,无边雨幕中重重杀机奔袭而来。
每一滴从天而落的雨水都如一根泛着寒光的银针垂直落下刺向白沚,这雨中银针可非凡物,而是元泽真仙苦修的坎水之精所化,可落万物,通幽破罡,弑夺宝灵。
白沚嘴角却勾了勾,宽大衣袖中落下一只紫玉般的灵葫,紫玉葫芦对着天穹瞬间无边大雨纷纷被牵引收进了葫芦里,仍由坎水之妙变化多端,也难逃这玄元紫气。
元泽真仙惊道:“玄天紫气葫?紫葫真仙遗宝,竟然落入你手了?”
白沚瞥了眼万里大地,哪怕斗法中只针对他,可由仙人引起的天地变化已经快要在大周万里之地引发滔天洪灾了。
“仙珍奇宝,有德者居之。真仙既要掂量本座神通,那便奉陪到底!”
话音落下,他伸手遥遥对天一指,一道月白色寒光照穿太虚,白沚一步踏过九天进了太虚。
眼见这一幕元泽真仙也不退缩,身前虚空荡漾,也穿过九天来到了太虚。
一众仙人见状纷纷神移太虚,有幸灾乐祸者,有冷笑仇视者,当然更多的是看热闹的。仙人寿元漫长悠久,且安逸长久,自然喜欢看些热闹打发一二漫长无聊的岁月。
一入太虚,就说明两位仙人是动真格的了,可不同于在人界的小心翼翼,那可有得热闹看了。
如今又是两个不一般的仙人斗法,一个是新成的地仙高人,一个是传奇色彩不断的南华帝君,看点十足,且除去参战双方他们大都没有利益牵扯在这场斗争中,自然更能专心看起热闹来。
所以虽然站在寂静太虚中,白沚的神念里可是一群仙人神识在三三两两的议论纷纷,好不热闹。
元泽真仙一入太虚便扬声道:“南华帝君,你只是人仙之境,若贫道一时失手不慎伤了帝君,还望见谅!”
白沚立在太虚中微微仰头,身后冠束长发自行散开,黑丝转瞬间化作银丝三尺无风而飘,美得令人不由为之侧目。
“这话,也是本君对你所言!”
“张狂!”
元泽真仙心中嗤笑一声,不少仙人也同样在心中如此想,毕竟拥有大神通的地仙谓之以真仙与人仙相比可是天壤之别。
他双手掐诀,眉心仙纹闪烁,太虚中忽然响起了潺潺流水之声,四周为之一寒,一条长河之水缓缓流动,不疾不徐环绕着白沚转动,虚空随之被撕裂,河水悠悠,神仙难渡。
“弱水之河!”
有仙人惊叹不已,这可是传闻中的仙界之水,弱水三千,鹅毛难浮,神仙不渡。
这条弱水之河便是元泽真仙的大神通,乃是法神通,威力惊人,寻常人仙只怕要被囚禁在这一条弱水之中。
白沚感受着虚空中传来的强悍禁锢之力,取下乾坤伞上一珠,正是四象珠中的水灵珠。
他手持水灵珠,便可控天下万水,行御虚泽,周制风云雨雪,润万物生灵。这弱水可囚万物,却囚禁不得他。
毕竟这弱水神通再厉害,也只是下界仙人参悟,可他乾坤上的六珠乃是仙界灵宝,制御一方下界四象统属自不在话下。
白沚伸手一点,水灵珠光华大盛,水之法则蔓延进入弱水河中,顿时这千丈长的弱水之河气势皆消,反而如图一条长蛇般环绕在他周身,温顺无比。
看到这一幕,群仙皆吃惊不已,可元泽真仙心中更是骇然,因为他的元神竟然一时间失去了对神通的控制,仿佛被某种强大存在给剥夺了对自己神通的控制权。
白沚悠然的踏步行走在弱水河上,身后银发被河水流动之风吹散而起,月白色长袍迎风飘动,细腰身后束着的锦衣绣带也翩翩而动,他淡淡道:“真仙神通,也非不可力敌。本君为天宫四御之帝,挑战本君威严就是妄想撼动天宫统治,故而今日本君必证天宫威严不容挑衅,四帝在前,群仙皆退!”
说罢,他双手掌心虚对,缓缓拉长,一道月白色明光浮现手中,却是一把六尺长弓,弓身阴阳二力流转,铭刻四九神纹,弓弦如光虚实不可探。
白沚左手持弓,右手空拉弓弦,弓身阴阳二力转动,一股绝阳之力凝聚而出,炽热光影中透出一只长箭,带着焚寂生灵的火之法则和毁灭法则轰然射出。
一箭既射,必中敌首。
“轰隆隆~”
太虚之中留下一道被火焰燃烧破碎的虚空痕迹,绝炎之箭顺着光阴射至元泽真仙眉心,恐怖的太阳之力和毁灭法则令他心中震恐,想都不想手中的玉如意横档身前化作汪洋倾斜之洪水,同时身上仙衣亮起二十四道神纹法禁,头顶也浮现出数万丈的天海法相化作一鲲一蛇一龙一鱼,四水之相瞬成太元水阵护住了他本体。
纵使他做出了如此多的防御手段,可在这毁天灭地的一箭面前都如阳春化雪般消融。
玉如意所化滔天洪水为幽坎之水,被强悍的太阳之力瞬间蒸腾浮起无数白茫茫云雾,同时身上法衣禁止也被层层洞穿烧融毁坏了法禁。
最后头顶上的太元水阵吞下了绝炎之箭,鲲、鱼、蛇、龙惨烈般的吼叫嘶鸣,大阵中的水元与火元相撞,水火之势不可相融,轰然爆发出恐怖的毁灭之力将虚空吞噬了万里。
漫天云雾散去,白沚手持着长弓,金色瞳孔远远望着那残破的法相,和披头散发狼狈不已一身气息混乱的元泽真仙,他那双不带感情的金色瞳孔竟让群仙感觉到了一丝恐惧不安。
“启鉴倒行逆施,以古法祭大地灵机,本君将其镇于玄镜山脉之下,日夜温养大地之脉,以万年之期赎他罪过。
元泽真仙,你可有异?
玄元水宫,可有异论?”
白沚那清澈又寒冽的声音响起,传荡在太虚中久不消散,诺大太虚,唯他一音,再无反响。
元泽真仙冷瞥了他一瞬,身形消失在了太虚中,再也没有提及他那真传弟子了。
白沚不带感情的往太虚四周扫了一圈,众仙神念纷纷避之不及的收回,他身侧寂静无声。
纯阳宗里,水奕天仙叹道:“此败非元泽之过,而是那把至宝灵弓上。”
枯离天仙帝摇头,“哪怕没有此弓,元泽也不能胜他,以地仙之境不能胜人仙,依旧是不败而败,他白沚不胜而胜。”
“此弓暗合太极元辰之力,来历非凡,品阶极高,只怕更胜上古流传下来的十大镇魔至宝了。”水奕天仙点头,道:“不如通传各宗,上古十大镇魔至宝改称为上古十二大镇魔至宝?”
枯离天仙闻言不由笑道:“不错。除去我们玄门,天祁妖王以人仙之身独占乾坤伞和这混元天弓二宝,当是万众瞩目。”
……
镜玄行省上空,天光晃动,白沚走下虚空,柳教众人纷纷参拜,却见主神伸手一点镜玄山脉,大地轰鸣震动开出一幽深大口,然后他一复伸出一指点向乾坤伞,伞面打开,伞中垂落而下一道身影,正是那启鉴仙人。
伞上乾坤四象六珠转动,落下六道彩色光华为囚牢封住了启鉴,沉入地洞。
大山轰隆隆合上裂缝,镜玄山脉归于宁静,山底万丈之下囚禁着一个不见天日的仙人。
白沚拿出南华玄灵天妙大帝神印,引动天宫权柄落下再镇群山,加上一重禁锢,省得启鉴趁机逃跑。
往后只需每隔千年加固一下六珠封印,便能让启鉴当万年劳工苦力,有一位仙人耗费万年滋养地脉,日后的镜玄行省将会是大周神国的仙修圣地,而发生在这处地方的历史也会让将来的众修更加恭敬遵从柳教之治。
白沚在众人的恭敬声中转身离去,回到了蛇王谷底,这里没有人间的权柄、名利,只有寂静的清修岁月。
长久沉于世俗,哪怕仙人也会不受控于本心的自我,从而追名逐利,掌握权力快感,万众生民的拜服。白沚成仙后便从不再去过问世俗的权力纷争,只要柳教还是大周神国万民心中的天柳圣教便可。
天祁妖域因尚未有大妖,故而一些大事仍需过问于他,除此外寻常之事他也不再过问。哪怕是虺山蛇族,和一些故人也不会特别去注意。
他这次闭关了近千年,妖域里多出了许多化形妖领,甚至地品的统领都有不少新成的后进之辈。不过天品妖主仍旧无人,盖因妖族修炼岁月长久,天品更是需要时间岁月的沉淀,曾经的吞天三大妖域经营了数万载,也不过双手之数的天品大妖。
天祁妖域从最开始的小小妖府到现在也不过是三四千年,能有如今妖部已然不错了。
白沚盘坐在潭边巨石上静静沉思,成就仙人后每一步的前进都需要成千上万年的苦修积累,这千年苦修他也只是参悟出了六珠的大概法则,感知运用,若离开六珠就没有这般大的神通了。
岁月对他而言就如这潭边悠悠流水,苦修寂静,仙凡之别,注定不再如曾经那般众心合一,如今众妖见他无一不是战战兢兢,恭敬万分,高处不胜寒,往后的岁月只会越来越孤寂,众妖对他越来越敬畏。
谷中,白杏儿犹豫不决的走到他身后,恭敬拜道:“祈求上尊慈悲,救一救红杏姐姐。”
白沚闻言未语,近千年未出关,白杏儿的修为也更进一层,只是面容上满是忧色。
“红杏犯下了什么祸事?”
白杏儿忙道:“启禀上尊,红杏姐姐她为诞下一子,竟然听信传言去巫部偷取密药,却不慎被抓。金蛴族长为救姐姐,请了几位统领和数十妖领营救,至今已十年未有音信。”
白沚闻言涉及金蛴,便元神一引,八卦六爻推演算理,却发觉有一道古怪的力量遮掩了事理,不能算清,他几经推演后不由冷笑道:“当真是好胆!”
白杏吓得匍匐于地,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你与红杏本根相牵,想来能感应其位吧。随本座去巫洲一趟!”
白沚缓缓站起身来,脸上已经恢复平静,白杏忙应声称是,脚下升起一团云雾,托着她一同升入云空。
第307章 月夜蛇蟒闹巫地
东南荒之地密林万里,山峦不绝,人烟绝迹,盖因这里曾是天变前的妖洲。而在东南荒的最北部,与东荒大泽交接处则有着一片广阔的原野。
这片原野是旧时的巫洲,天元十九洲不复,这里遂被改称为巫原。
巫原不下千万里广阔,其间皆是平原沃土,或有一二荒原死地隔绝与妖族相连的疆域。除此外,传闻巫原中央有一座巨山,是他们巫族祖山。
巫原与妖族边界,九天上,白沚带着白杏儿飞跃而过,在他脚下是天牛妖域的积雷山,招妖幡就镇压在这里以防巫族大军来袭,此外还有数万妖修,七大妖域皆有天品大妖带队镇守边界。
只是天祁妖域初建妖修稀少,所以万年之后才用派遣妖修前往边界。只不过如今还有四五千年的时间了,因为按照惯例妖域建立时间是白沚称制建府的时间。
脚下一片血色的山脉,死气与杀机在天穹凝聚化作千年不散的阴云,大规模的战争近些年没有了,不过小规模的冲突时常有之。
白沚看着下方厮杀的巫妖身影,恍然间发觉自己已经修行了四千六百余年,回想过往他不由感叹道:“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我也是老家伙了。”
白杏闻言恭声道:“尊上,你在列位妖王中可是年岁最小的呢,哪位妖王都是至少八九千年时才得道称王的。”
白沚闻言不由失笑,“纵然容颜千百载不改,可少时之心早已老成,总是不如年少之好。
就如红杏,哪怕有巫人下咒蛊惑,可她若没有繁衍后代的心思怎么会被轻易勾了去?”
听了这话,白杏心中一紧,“不知红杏姐姐是被什么巫人勾了去?”
“巫族共分八部,有八大巫尊,分为金、木、水、火、土、风、雷、冰,其中木尊最善草木虫术,衍生出巫法咒术等一些千奇百怪的咒法,想来大概就是这木尊手笔。”白沚笑道:“只怕这木尊可不仅仅只想勾一两个地品妖物来,多半是冲着我来的。
我们已到巫原,你试试感知一二红杏的位置。”
白沚单手负后,立在云端静静地看着下方巫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