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嘎嘎嘎……呃呃……”愣头青从喉咙里发出含混的声音，整个人抽搐着倒在地上。在这之后，毛臂男子仍旧没有松开扳机，又电了足足十秒钟，确保愣头青完全昏迷。之后，他拿起对讲机，叫来两个推着小车的蓝工服。

　　“补一针麻醉，然后扒光、冲洗、消毒之后送到第三实验组L区27罐，那里需要他。记住，别给其他组，一定要把这个家伙直接准确送到。如果少了人，我用你们两个补上，明白吗？”

　　蓝工服忙不迭做出保证。在这里工作久了，谁不知道送进营养罐是个什么下场？这个巨大的设施一半在制造标准化的执行傀儡模版，另一半在进行人脑劳力的实验。公司管理者在这里的处罚方法因此多了两个选择：拿去切开做成执行傀儡，永生永世地干活；或者戴上头盔，开启“无限时长”的梦雾，永远为公司提供大脑算力支持。

　　庄续腾的感知触手分成两部分，一部分在凯丽这里，搜索更多关于她的信息，以便出去之后找她了解情况。另一部分则跟着陷入昏迷的愣头青，看看他接下来会遭遇什么。

　　毛臂男子交代完工作之后就走了，留下两个蓝工服开始搬运昏迷的愣头青。他们合力将其抬上搬运车，其中一人便从车下面的密封小箱子里找出一根细长的针管——这应该就是毛臂男子所说的“补一针麻醉”。

　　诶，似乎有机可乘！庄续腾召唤出怨灵仆役，趁着两人检查针管的时候赶过去，钻进愣头青体内。针头扎在哪里，仆役就将哪个部位包裹起来，不让药剂扩散。等针头拔出后，再把药剂顶出来，从体外重新收集，然后找机会倒进下水道。

　　与此同时，他还从愣头青身上转移伤害给自己，让他有机会从电击形成的麻痹与昏迷中逐渐苏醒。当然，这个步骤不能太快，最好控制在即将进入试验罐里面的时候再发生。庄续腾希望能用这个愣头青制造一些混乱，这样就能让公司员工暴露出更多的东西。

　　最好能触发这里的安保警卫系统，让庄续腾好好看个明白。

　　不过在那之前，庄续腾首先要把墙体块准备好，以便能够随时关上隧道走人。

第598章 好久不见

　　庄续腾蜷缩在墙洞里待了一整天，用感知触手将隐蔽工厂的各个方面都看了个遍。为了避免过分惊动公司的人，除了让愣头青小伙儿提前醒来之外，他没有尝试其他破坏行动。

　　在被送入罐子之前，愣头青小伙儿苏醒过来，缓缓睁开眼睛，迷惑地看向周围。可能他还在琢磨之前记忆的最后时刻，没能从电流在身体内流动的痛楚回想中苏醒过来，因此错失了最后的逃生机会。另外，这里的工作人员都安装了植入体，哪怕工作辅助用的植入体也能够提供足够压制普通人的绝对力量。

　　他完全没有刚刚苏醒就能保持静止、先观察周围环境再行动的习惯，因此还没等弄明白怎么回事，就被蓝工服发现了。随后，一只足以抬起半吨货物的手将他牢牢按在搬运车上，另一个人从车下面有拿出一针麻醉剂给他推注进去。

　　这下确实爱莫能助了。愣头青小伙儿完全没能造成破坏，他只是让工作人员有了片刻的自我怀疑，随后再耸耸肩，按照步骤完成人体入罐的工作。

　　用皮带固定，戴上梦雾机，扣上头罩，然后运行自检，确定已经将人连接到网络里。然后关闭罐体，开始向里面注入营养液。在此过程中，里面的人会因为溺水而呛咳，求生欲望会强化身体的激素分泌，尝试让人苏醒过来。

　　此时就显示出梦雾机的强大之处了。所有神经信号被梦雾机曲解为梦境的一部分，同时降低它的刺激程度，用一种相对温和的方式呈现。梦境中的人只会觉得紧张、惊恐，但还不至于立刻醒来。而此时，营养药剂灌入肺部和胃部，替代原本的环境为人体提供各种所需。

　　罐体的压力也在同步调整，以便让肺部继续工作。此时肺部吸入和压出的就是液体，开始时会有些许不适，过一段时间就能适应。当肺泡发现自己可以正常完成氧－二氧化碳交换，也就不再发出紧急神经刺激，身体最后的挣扎随之结束。

　　愣头青小伙儿这辈子再也没有愣头青的机会，他要么将一生都用于给公司的网络提供脑力支持，要么死在实验过程中。白大褂那些人在这里进行的试验很明确：找到人脑提供算力支持的最优效率解。

　　庄续腾看不懂那些研究员书写的复杂报告，里面的曲线对他来说都差不多。只有那些明确写出来的结论对他是可以读懂的。猩红集团显然并不追求脑力提供者的“最长工作时间”，同时也不在乎脑力提供者的最大寿命。公司的做法是先算出用营养液进行生命支持的成本，加上更换人员的时间和社会成本，然后再对比这个人用脑力产生的收益。

　　报告的有些部分用了一些令人毛骨悚然的说法，比如“生命替代学”，“营养循环工程”，“清醒临界控制”等，这一切学说都是为了支持一个目的：将人稳定地、永久地变成纯粹的智力提供者。

　　本地的研究项目叫做“傀儡代工”，而在报告之中还多次提到另一个具有相同地位的项目“种植园”，则是由三六慈善财团负责。看这个名字就不是什么好项目，不会是批量生产人类的种植园吧？庄续腾从心底发冷，他没想到公司居然可以如此轻视人类，把人类单纯地看做一种东西，充其量也只是工具。

　　“为什么公司内部的人也会支持这个啊？”

　　除了在营养罐里面进行“脑力效率研究”之外，工厂的另外一半不断生产模板化的执行傀儡。这一部分的工作人员来自今日集团，从厂区流水线的编号来看，类似这样的组装厂数量不少，很可能每个城市都有。

　　厂区有两部分组成，第一个区域相对干净，只是给已经成型的执行傀儡安装植入体芯片，然后吊装进充能和程序写入区完成最后的调试。那些傀儡都穿着伞兵式样的安全绑带，被钩子挂住，跟随传送系统在厂区内穿梭。最后调试期间也保持吊挂的姿态，接踵摩肩地挤在同一个房间内，那场面看起来令人非常不适。

　　但是第二个区域给人的感觉就远不止“不适”，而是毛骨悚然。这一部分厂区正在处理尸体，他们从冷库里取出尸体，用传送带运输，先经过扫描分拣。身材比较合适的、完整的会被挑出去，送往改造车间，有专门的设备将它们“标准化”。执行傀儡有好几个系列，执行不同的标准，而改造车间的设备能够按需裁剪，除了裁缝一样的剪切手段之外，里面的核心部件不断施展影从法术，这才确保了产品的一致性。

　　用影从设备施展这样复杂的法术，这便是公司现在的技术实力吗？

　　其实看到这里，庄续腾还能够面不改色，后面就实在坚持不下去了。那些不合格的尸体，比如年龄太小或者太老，体型过瘦或者过胖，然后就是那些残缺过于严重和保存状态不好的，全都进入另一个加工车间，先脱毛再切割，之后捶打搅拌，放入生物反应釜。虽然不理解整个流程几十个步骤都用了哪些技术，但庄续腾看得懂成品：一部分是试验罐子里的营养液，一部分是“生物药用基底”。

　　人作为生物参与自然界的物质循环，这一点无可厚非。但是把人作为材料参与工厂的流水线生产，甚至用作灌进其他人口鼻中提供养分的制成品，这种循环令人难以接受。庄续腾只是稍微想象一下若是自己被装进罐子里，营养液涌入口鼻，那就相当于无数其他人的内脏、皮肤、骨骼、血液和牙齿被强行塞进来……他赶紧捂住嘴，终止想象，压住呕吐避免被发现。

　　至于另一部分的“生物药用基底”，数量不算太大，直接装车运走，暂时不知道运去哪里或干什么用，但是你猜运输队里面有谁？凯丽就是其中一员。那些货物被执行傀儡搬运到货车里面，她清点数量，在执行傀儡携带的文件上签个字，一句话都不用问，关上车门就能出发。显然她经常这样做，很清楚目的地，而且在这一行颇受信赖。

　　想知道车子送货去哪里，只要问问凯丽就行了。

　　通过一整天的观察，整个地下掩体工厂和实验室的基本情况已经被庄续腾摸清楚，如何破坏这里的方案也在他心中生成——不是现在。这里的技术资料和经营链条还可以进一步深挖，而且庄续腾的压力还不算大，没有立刻动手的必要。趁着还没有被发现，庄续腾悄无声息地将墙体块搬回原位，用携带的水泥填补空隙，然后退出来。

　　慢慢抽掉支撑，用一次小规模的塌方掩盖洞口，再把洞附近收拾一下，去掉“新近被翻过”的迹象。庄续腾带走所有装备，悄无声息地离开此地。

　　他很幸运，因为摩托车还在原位，没有被偷；但他也是不幸的：他不光查不到蓝翼物流公司的信息，亲自驱车前往第四同盟城红秀镇打听，发现不光番茄家族修车厂已经没了，也没有任何凯丽和她弟弟巴克的消息。庄续腾只知道自从道尔离开红秀镇后，两姐弟就越来越少出现。两年前她更是彻底卖掉了番茄家族修车厂，带着巴克消失，与镇子上的故旧朋友完全失去了联系。

　　镇民们对她加入帮派的事情也有所耳闻，纷纷表示惋惜。庄续腾见镇子上挖不到线索，便回去音乐餐厅，请露西帮忙。

　　在沛城找一个前帮派成员，有样貌有名字也有社会关系，甚至还知道她现在的主业。庄续腾在电话黄页上查不到“蓝翼物流”——电话黄页可以离线搜索，不会触动公司的信息审查，缺点是信息滞后——但是专业的情报搜集者和擅长调查的雇兵却有大把办法。

　　“自你从首都回来之后，我都有了种错觉……”露西姐收下庄续腾的委托费用的时候说道：“感觉你不是给我干活儿，而是我在给你干活儿。多谢你照顾生意，奈客。”

　　庄续腾摇摇头，他坐了下来，准备趁这个机会把一些事情摊开说。从哪里开始呢？他想了想，说道：“没办法，失去之后才知道以前有多么便利。如果夜莺和岩雀两姐妹还在，我直接让她们搜索信息就是了，还能省一笔钱。”

　　“能够配备情报官的雇兵小队历史上确实还有那么一两支，但最近十五六年嘛，就只有你这一组。怎么，你又想再找人组队了？”

　　“还有机会吗？”庄续腾面带笑容，翘起二郎腿，双手包住膝盖前后微微晃动，用轻松的语气问道：“之前你说要搞中间人战争，如果我能把那边的情报官活捉，是不是有机会再抓到队伍里来？”

　　“不好打，有点没把握。”露西叹了口气，说道：“如果有类似音乐餐厅这样的据点，你能拿下来吗？”

　　“这个问题有点危险，我信你不会害我才给你实话实说：只要别碰上我自己，也没有公司的强化人，一次性拿下两到三个音乐餐厅也没有太多难度。”庄续腾想了想，又补充一句：“还有一个前提：我得有正常的情报支持，还得有人压制住警报系统。”

　　露西非常惊讶：“这么有把握吗？”

　　“你只是不清楚那些帮派的头目是怎么死的。如果你跟着我出任务，知道当时的具体情况，就不会有这样的疑问了。”庄续腾感觉露西想把话题引开，便说道：“不信你可以问问夜莺和岩雀，她们看到了大致过程，不过她们不清楚手段和方法。”

　　“你又提起她们两个，是准备问什么吧？”露西摆摆手指，说道：“我一听到这两人的名字就烦，你别打听了，就当你听到的风言风语都是对的。如果我对她们两个有处置意见，不管是什么，不管需不需要你出手，我都会提前告诉你的。”

　　庄续腾稍微想了想，最终摊开双手无奈地说道：“行吧，反正你遮住脸，我看不到表情，猜不到你想法。不费劲了，我就按你交待的字面意思来。需要我干什么就早点告诉我，我虽然我没有委托任务，但却不是完全自由的。”

　　“我懂。你想要找的人，我会尽快给你消息。应该不难查，因为蓝翼物流这个名字我似乎在什么地方听过，至少不是凭空捏造的。”

　　实际上，庄续腾中午给了委托，傍晚时分就有了结果。蓝翼物流车队的停驻地点、凯丽的手机号码和住址以及她弟弟巴克的工作地点。庄续腾想了想，觉得有人质在手或许能问出更多的消息，便选用第三条线索：巴克的工作地点。

　　那是一处社会公共工作点，戴上头盔躺着睡觉的活儿对巴克来说没有任何额外难度。他躺在工作椅上的时候和没瘫痪的普通人看起来毫无二致，他拿到的报酬是一样的，他也不会额外受到照顾。他和别人唯一的不同是把电动轮椅放在了躺椅旁，而庄续腾现在就坐在上面。

　　为何一个下半身瘫痪的人在这个社会公共工作点没有受到额外照顾，当然是因为店里的工作人员都是能少干就少干的类型。庄续腾占着别人的轮椅，他们视而不见。只要不在店里杀人放火，不破坏这里的设备，不抢劫，他们就权当看不见。

　　地上的垃圾可以看不见，有个完成工作却在屋里徘徊还乱摸别人胸部的色狼也可以看不见。庄续腾从地上捡起一个易拉罐的拉环，两个指头夹着薄金属片，猛地将它投掷出去。

　　“哎呦！”色狼惨叫一声，立刻捂着献血横流的手就往外面跑，易拉罐的薄片直接钻进了他的掌骨之间，卡在骨头上，任何轻微的晃动都能让他惨叫连连。等色狼跑掉之后，店员尝试着向庄续腾这边走了两步。庄续腾瞪了一眼，把他们吓退就算了。

　　距离巴克下机还有十五分钟的时候，凯丽来了。她皱着眉头若有心事的样子，一路都靠着往日的习惯迈出条件反射的步伐，因此直到走进店里才看到庄续腾。她的第一个反应是转身逃跑，可是只转了四十多度，她就回过神来，紧急刹停。

　　“跑啥，你又不欠我钱！”庄续腾笑笑，指着旁边的工作椅，说道：“好久不见了，凯丽。坐吧。这帮人干活儿的时候就像死尸一样，不会在意你坐在他的工作椅上。”

　　“你来是为了找我吧？有何贵干？”凯丽知道自己跑不掉，更不可能撇下巴克，便乖乖坐下，问道。

　　“我听到了一些消息，发现你可能和我的一个委托任务有关。如果我能多了解一些，我的行动就更有把握。”庄续腾笑了笑，说道：“放心，我不会在这里问。那些问题太敏感，我不想灭这么多口……”

第599章 错到死

　　该怎么办？凯丽想要摆脱眼前的不利局面。虽然曾经和奈客有过一段很不错的关系，她也能清楚当时奈客有意追求她，可那一切都在服务区的战斗中摧毁殆尽。她知道奈客在雇兵行业越混越好，而她则在帮派里越陷越深，两个人再无交集。直到帮派里传言苍火帮被中间人和雇兵搞得焦头烂额，连带着其他三大帮派也要被重新整编。看着分崩离析的帮派，凯丽这才明白：帮派看似强大，但依旧无法战胜中间人和雇兵的团队，她似乎选错边了。

　　再然后，苍火帮的所有长老都被杀死，帮派积累的财富被洗劫一空，这可吓坏了其他帮派的长老。随着能走的走掉，走不掉的就被干掉，原帮派的中层干部也过上了惶惶不可终日的生活。凯丽手底下还有十几号人需要她养活，这帮人都出身帮派，一旦资金链断裂绝对会反噬她。虽然她还有运输公司的收入来源，但她并不能安心过日子。身边的威胁加上外部虎视眈眈的雇兵威胁，凯丽重新体会到小时候被恐惧笼罩的感觉。

　　她只能依附公司，靠给公司搞一些秘密运输来继续活着。因为有这个工作，她可以呼叫公司的支援，请业务开拓部经理提供保护，这让她重新获得安全感——直到现在。

　　“奈客，沛城很多原帮派的成员都听说过你的事情。他们说你一个人干掉了苍火帮的好几个长老，有这回事吗？”凯丽一边说话，一边偷偷将手移向后腰，那里有公司派发的呼叫器，带有定位系统，可以叫来支援。

　　“凯丽，别让今天的事情变得更复杂——你把后面那只手放到前面来吧。”庄续腾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你后腰上那个东西是干什么用的，但我肯定不会让你用它。我只是要谈谈，就这么简单。”

　　“不，我不想和你谈，咱们不是一路人。”凯丽迅速伸手，摸到呼叫器，根据手感找到并按下按钮。她感觉到呼叫器的震动，随即放下心来，说道：“我的支援一会儿就到。你若不想让局面变得很难看就赶紧离开，我就不会把你的名字说出去。”

　　实际情况与凯丽的设想完全不同。庄续腾并没有挪动屁股，他仍旧坐得稳如泰山，脸上的微笑表情也没有丝毫波动。“不，我不会离开。不管你的增援是谁，我和他或者他们聊聊就好了。我相信大家能够达成共识。”

　　庄续腾如此做当然是有把握的：凯丽的呼叫器并没有真的触发出去。呼叫器挂在凯丽的后腰上，滑开盖子，里面是六个按钮，按照一定顺序按下其中三个，就能发出呼叫。庄续腾将怨灵仆役垫在按钮上，形成一层保护垫，承接了凯丽手指的力量，给她造成已经触动按钮的错觉。之后他晃动怨灵仆役，形成震动，再次欺骗了凯丽。他认为凯丽很少用甚至没在实战中用过这个呼叫器，更多时候只需要拿出来它来狐假虎威就能解决问题。

　　“你……你等着！”凯丽眼神躲闪，显然是慌了。她看了看弟弟巴克，内心更加焦虑，咽了口唾沫后说道：“奈客，不管怎么样，别伤害我弟弟行吗？”

　　“他没惹过我，我为什么要伤害他？咱们扳着手指头算算：第一次我把他带回来，第二次是我告诉你们那些赃物有风险，第三次从帮派手里把他救出来……你看，我救了他好多次，一次都没有害过他，对不对？”

　　“我很后悔选择跟着帮派走，我当时应该听你的劝告。”凯丽赶忙说道。

　　“哦，这一点也无所谓，我尊重你的选择，哪怕它是错的。不，凯丽，我不是因为这些过去的事情来找你的，只是当前有个任务让我走到了你的人生道路上。”庄续腾搓搓手，说道：“还是那句话，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而且你弟弟马上醒了。”

　　话音刚落，巴克的眼皮抖动起来，而梦雾机也发出闹钟的滴滴声。随后，在机器的作用下，巴克从美梦中醒来，罩在他头顶的盖子也徐徐升起，身子下的躺椅也稍稍改变角度，更加竖直。

　　此时，庄续腾伸出手，轻柔地按住巴克的胸口，防止他滑下来。

　　凯丽来这里就是为了帮助巴克起身，然后载着他回家。她挣的钱足够养活两个人，但巴克想要自己挣钱，这是他证明自己和树立生活信心的重要一步。由于瘫痪行动不便，工作结束时，他经常会在还没有清醒的时候从竖起的椅子上滑下来，狼狈地摔在地上。本来巴克不想说，但是他无法掩盖一些外伤。在“狼狈摔下来”和“被人堵在工作点欺负”两者之间，还是实话实说更好一些。于是凯丽便要求过来照顾他，否则就不让他来这里“上班”。

　　“姐姐，我的……”巴克使劲挤了挤眼睛，这才看清扶住他的另有其人。“诶……你好眼熟……奈客？”

　　“脸上多了些做手术的痕迹，不如以前好认了，对吧？”庄续腾笑了笑，用脚将巴克的轮椅勾过来。他只用一只手攥住领子就提起了巴克，另一只手负责调整双腿的位置，很轻松地将他放在轮椅上。

　　“谢谢。你怎么来了？你回来找我姐？”巴克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观察庄续腾身上，完全没注意自己姐姐严肃的表情。“我姐目前单身，也没有男朋友……”

　　“不，我已经结婚了。”庄续腾摇摇头，随后拍拍巴克的肩膀，说道：“我完全是为了工作上的事情来到这里，需要调查一些情况，你姐应该能帮到我。”

　　“什么事情啊？”巴克问道。

　　“和帮派有关。”庄续腾扯个慌来满足巴克的好奇心。“有些帮派大佬跑掉了，他们带着很多钱财，这可是不错的目标。你应该对这种事有所耳闻吧？”

　　“嗯，我是听过一些消息，说是好多帮派头目都被杀掉了，财富抢劫一空。”巴克开始担心起来，说道：“如果让帮派的人知道是姐姐说的，他们会来找麻烦的。”

　　“所以这件事必须保密，而且也不能在这里谈。”庄续腾再次拍拍巴克的肩膀，说道：“走，我请你们去吃饭！”

　　“不，你走吧，我没有什么能给你谈的。你得到信息拍拍屁股就走，我们怎么办？奈客，你本事大，你一定能找到其他办法解决问题，就别来祸害我们姐弟两个了。”

　　凯丽紧皱眉头，她不知道公司业务开拓部的经理多久才能到达，现在只觉得时间过得好慢。为了能够脱身，她鼓起胆子走上前去，推开庄续腾，从他手里夺过轮椅的推手。她很想推着弟弟立刻消失，但走了两步就发现这没用：奈客就跟在她后面，仍旧是那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与姐姐的紧张无措不同，巴克有点兴奋，他用双手捏住轮椅扶手，将上半身扭过来，向后转头看着庄续腾，说道：“别生气，我姐姐压力大，脾气有点冲。你能不能请我吃冰激凌？出去之后右拐就有一家小店，我见过好几次了，还没吃过。”

　　“我没问题。凯丽，你意下如何？”

　　凯丽皱着眉，鼻孔出气说道：“好的！咱们就去那里！”

　　一行三人先坐电梯离开社会公共工作点所在的综合商业体，从南正门出来向右拐，便看到冷饮店的招牌。店面其实不小，里面只有十张桌子，但大部分顾客都是买了路上吃，坐下来消费的很少。巴克负责点餐，庄续腾付钱，凯丽负责着急——她又按了一遍呼叫按钮，仍旧被庄续腾发现且挡住，只得到了一阵虚假震动带来的虚假安慰。

　　五个彩色球的冰激凌端了三盘上来，再加上草莓软饼和热巧克力，点的东西都上齐了，支援仍然没到。凯丽紧张地搓手，直到巴克将勺子递给她，才走出恍惚。巴克也给庄续腾递勺子，庄续腾接过去，仔细看了看冰激凌，便将自己那份推到巴克面前。

　　“咦，你怎么不吃吗？”

　　“虽然份量很少，但里面确实添加了安全蓝。也不一定就是故意的，可能是机器管道里有残留。你吃吧！”庄续腾看向凯丽，问道：“如果用植入体手术，能不能让巴克恢复？”

　　“我咨询过了，植入体手术也没办法。我的损伤集中在神经系统，除非能够用脊柱神经的植入体重新构造新的旁路，再把周围神经全都接起来……”巴克笑着摇摇头：“这都不是钱的问题，而是技术还在实验室里，根本没法应用。”

　　也不是没有应用，其实公司的强化人就有用的，只不过普通人弄不到而已。庄续腾想了想，摇摇头。虽然和巴克有交情，但也绝对没有能够为了他可以再弄一条脊柱神经植入体那么好的程度，更不要说其中还有泄密的风险了。“外骨骼的方法怎么样？虽然不是你自己的脚，但也能站起来，对不？”

　　“我问过了，太贵……”

　　“不，不管贵不贵都和你无关。”凯丽狠狠瞪了巴克一眼，然后说道：“从现在开始你别说话。他是来找我的，你别瞎掺和。”

　　“对，你就别掺和了。”庄续腾故意做出嚣张和无所顾忌的姿态，笑得肩膀直颤，说话之前还用舌头舔舔嘴唇。“我之前就说了，咱们两个单独找个地方谈谈这事儿。讨价还价也好，尔虞我诈也罢，至少还能弄个买卖不成仁义在。巴克并非当事人，你把他扯进来对他有什么好处？”

　　“买卖不成仁义在？”凯丽点点头，说道：“好吧，买卖不成。我不能说任何事情。”

　　庄续腾还是微笑着，说道：“哼哼，你还真相信买卖不成还能有仁义的？你的生活中，面对雇兵、面对帮派还是面对公司，从来就只有买卖成了才能有点交情；买卖黄了，有谁对你客气过吗？你举一个反例出来说说，我听着：你见过谁把别人惹了，那人还能讲仁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