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客人。可你把客人丢在一边，不去殷切照顾，让他开心，他怎么会在你这里花钱！在我的家乡那边，这可不是做好生意的手法。所以说，这就引出我要做的事情来了。”

　　他从西服内侧口袋掏出一张烫金的名片递过去，说道：“我叫做道尔，道尔商业咨询公司就是我的产业。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

　　“巴克。”巴克忙于回答，不自觉地就将名片接了过去。

　　“听我说，巴克，你这里的生意需要升级。你也希望更多的客人来，希望他们高高兴兴掏钱给你，然后带着满意的笑容离开。生意就是这样，你好我好大家都好。很显然，你这里还没有达到那种境界，于是你需要我。道尔商业咨询公司，你生意上的好伙伴。”

　　“我不需要商业咨询。”巴克摇摇头，说道。

　　“人人都需要商业咨询，否则就只能在失败的时候听一些人生建议了。”道尔将手放在巴克的肩膀上，另一只手伸向庄续腾，说道：“你知道客户满意调查吗？你觉得你不需要改进，是因为你缺乏远见，但我相信你应该明白最基本的道理：问问客户的意见嘛！”

　　道尔面带微笑向庄续腾走来，向他打着招呼：“你是一个有眼光的客人，你肯定比我更清楚这里的情况。现在……”

　　“如果你是想过来揍我一顿，以此吓唬巴克的话，那你打错主意了。”庄续腾稳稳坐着，图纸早就被他叠放整齐。他一只手放在桌面上压着图纸，另一只手藏在怀里。

　　“瞧，这分明是一个非常有风度的客人，但他对我们存在误会。我们是和平与友善的人，不会打打杀杀。”

　　“是啊，话都这样说。”庄续腾对巴克说道：“你还不明白吗？他是来收保护费的。”

　　“啊？！”巴克正要退开，却没能挣脱道尔的手。那只左手就像钳子一样牢牢固定住他，将他锁在身边。“放开我！”他说道。

　　“我有点不太明白，我是来晚了，还是误会了？”道尔突然挥起一拳，正中巴克的脑门，咚的一声就把他打晕了。松开手，巴克软软地躺在地上，四肢舒展开来。

　　庄续腾完全不为所动——倒不是不想管，而是这一拳实在太快，他来不及做出反应。于是庄续腾干脆继续坐着，面带微笑，指指点点：“最好将他侧过来。平躺着有可能会让他呛到——你也不想见到那样吧？”

　　“你是懂的。”道尔用脚底搓着巴克的肩膀，将他转为侧躺的姿势。“我听说这里没有帮派。”

　　“我也是这么听说的。”庄续腾点点头：“一个安静的小镇，大家都在公司的西红柿素工厂上班，工资微薄。你来这里做什么呢？”

　　“开拓我的商业咨询业务。”道尔抬起手，摸摸胡须，打量着庄续腾，然后说道：“我挺喜欢你的。如果你不是商业竞争对手，我很愿意请你喝一杯。”

　　“倒也不是不行。”

　　庄续腾想了想，这个道尔既然已经来了，应该不会轻易离开，而他不可能一直呆在番茄家族修车厂，也不是红秀市的保护神，更不是杀手。况且就算杀了道尔，他背后是否还有其他人，杀人行为是否会对凯丽带来更严重的威胁，这写都是未知的。

　　“怎么来到这种地方？”庄续腾干脆伸出手，邀请道尔坐下。道尔也缓缓点头，将椅子转过来，趴在椅背上坐下。“沛城就在一个小时车程之内，那里才有更多商业机会。”

　　“我喜欢开拓空白的市场，这里的风土人情也很有吸引力。你应该不知道，我不喜欢沛城那种灯红酒绿的氛围和一个个赶着去死的生活节奏。如果有一天，我需要埋葬自己，我会选这种渐渐走向消亡的镇子，它能给我最后的安息。”

　　庄续腾撇撇嘴，说道：“你的拳头很硬，死神也不敢过来找你。”

　　“哈哈，对，它已经错过我很多次了。”道尔指着左眼下面的圆形疤痕，说道：“这是最凶险的一次，一根圆锥就从这里扎了进去，擦着我的脑子，再从后脑勺上穿出来。我用了三个月才从昏迷中醒过来。那时我就知道，死神不急着见到我。”

　　“实话实说，那是值得喝一杯的传奇伤口。嗯，不管我下次喝酒是什么时候，我会用一杯酒遥祝你身体健康。”

　　“谢谢，你真的很贴心。”道尔笑了笑，手指摸摸下巴，说道：“我在沛城就感受不到这种贴心，他们太缺乏礼貌，不懂得尊重人，他们不知道如今的大厦都依靠过去一块块砖头才能垒起来。啊，我喜欢这个地方。”

　　“可是你把这里的居民一拳放倒了。”

　　“我会向他道歉的。可是他有点太大惊小怪了，这可不是做生意的状态。”道尔说道：“同样的道理，你也需要理解一下：PCPD狗屁不管，帮派都没有风度，而我正是为了填补这个空白。我为他们解决麻烦，拓展生意，而且最关键的是：我会罩着他们免受其他打扰。”

　　“免受什么的打扰？和你一样的人？”

　　“或许吧，但我不认为还有和我一样的人。”道尔整整西服的领子，说道：“关键的问题不是打扰，而是他们挣钱太少了，一切看起来都破破烂烂的。我有门路扩展他们的生意，让他们摆脱贫困，而第一步就是开拓他们的思路，解放他们的思想。”

　　“所以用拳头轰脑门？”

　　“当需要时，对，拳头轰脑门。”道尔笑着点点头。

第81章 旧日习惯

　　过了一段时间，巴克呻吟着悠悠转醒。他发现自己还躺在地板上，脑袋下面掂着抹布，而庄续腾就在一旁的椅子上坐着，手捧水杯看着窗外。

　　“头好疼，还是很晕……”巴克挤挤眼睛，缓缓转动脑袋看看周围。店铺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之前那个给了他一拳的家伙不知道哪里去了。

　　“先别着急起来，靠在柜台上坐一会儿会比较好。”庄续腾喝了点水，说道：“我听见机车的声音，应该是凯丽回来了。有什么问题等她一起说吧。”

　　凯丽将车子停在门外，风风火火走了进来。“没问题，零件都在……巴克，你怎么坐在地上！”

　　“刚才我被人揍了一拳。姐，不是奈客，而是新来的一个人。”巴克在凯丽的搀扶下站起来，又被她扶到椅子上。“那是个很强壮的老头，穿着一身西服，我以为是客人，没想到是收保护费的帮派。”

　　“他可能不是帮派成员，”庄续腾根据他在PCPD学到的知识说道：“他没有露出帮派纹身或者其他标志性的东西，如果他是帮派成员，这种行为会被认为是要背着帮派自己干，按照叛徒论处。”

　　“难道是PCPD的家伙？”

　　“他也不像是PCPD，而雇兵也不会收保护费，所以我也摸不清那个家伙的来路。”庄续腾说道：“他暂时走了，但可能还会回来。我不知道他背后是否有人，所以你们要提高警惕。”

　　“你不能把他给干掉吗？”巴克捂着脑袋，情绪里颇有些埋怨。

　　“没有十足的把握，同时我担心后患。”庄续腾不想和巴克继续掰扯，于是问凯丽：“你们这里没有帮派吗？”

　　“有帮派的日子我们过够了，现在我们自己照顾自己。”凯丽轻轻摇头，有些不解：“为什么市镇上没有人预警呢？那个人……”

　　“他说自己叫道尔，看年龄至少五十了吧……我看他年龄很大，觉得他不太可能是独自行动，所以才没有轻举妄动。”

　　“你做的没错。”凯丽点点头，然后狠狠瞪了弟弟一眼：“你怎么一点警觉性都没有？如果不是奈客在，咱们这家店被人放火烧掉，你也昏迷着不知道，是不是？”

　　“管我什么事！他进来的时候很礼貌，没有帮派那种凶神恶煞的感觉。我最多以为他是个上门推销的家伙，脑子有点笨，选择咱们这家垃圾场。我……”

　　“这里不是垃圾场！”凯丽一跺脚，喊道。

　　“你们两个不需要争吵，找点武器防身比较好。可惜你这个位置比较偏，附近没有邻居，不然也可以互相守望一下。”庄续腾想了想，说道：“我可以在这里住几天……”

　　“谢谢你，但真不麻烦你了。”凯丽说道：“我并没有轻视你的意思，只是我们这里不欢迎外人，尤其不接受外人的保护，不管是帮派、雇兵还是PCPD。我会找长老报告这件事，让大家小心防范外来人。这个时候比较敏感，你最好不要呆在这里。”

　　庄续腾点点头，他已经听懂了。红秀市曾经的帮派覆灭后，这里的人抓住难得的机会，将镇子变成自治状态。他们拒绝一切外来保护，只相信乡土和邻里关系，而且他们也在防范有人施展白脸红脸的把戏：一方制造冲突和焦虑，另一方趁机伪装成好人，骗取信任，从而控制这个市镇。

　　如果他留下来提供保护，人们就有理由怀疑庄续腾就是那个“伪善的红脸”。庄续腾并不害怕危险，只是不想为道尔分担压力。

　　“那个人的拳头又快又重，很可能使用了影从植入体，你小心一点。”庄续腾说道：“随身带着武器，任何时候都竖起耳朵。我想镇子上应该有旅馆或者房间出租吧？我去那里住五天，等我的车子造好。”

　　凯丽点点头，说道：“谢谢你能够理解这件事。镇子上的落日旅店，给老板说你是红小果的重要客户，他会好好照顾你的。”

　　“是实际的好好照顾，而不是其他意义的好好照顾吧？”

　　“他会给你做点好吃的，让你睡舒服的床，就是这样照顾。”凯丽笑了笑，说道：“另外，你别忘了装甲轮胎。早点装上轮胎，我就不用太费力移动车子了。”

　　庄续腾点点头，让巴克用冰敷一下脑袋，然后就去镇子上找住处。他用前台的电话联系露西，告诉他自己的位置，这样若有委托，也能很快找到他。然后他又拨通戈工道的电话，向他询问轮胎的事情。

　　“这么说，你没能在你小女友那里过夜？不给力啊兄弟！你到底问没问她是否有男朋友？”戈工道知道这通电话是庄续腾付钱，于是很开心地聊起八卦，直到庄续腾求饶才罢休。“我已经住回来了，轮子就在我这儿。你要四个？那你得给我一个轮子的钱，因为咱们两个五五开，对不对？”

　　庄续腾认为这一点问题都没有，自己其实还沾了光。两个轮胎和六个轮胎差别很大，毕竟某些型号的汽车有六个轮子，但没有自行车需要这种级别的装甲轮胎。“要不先把轮子留下来吧，当做备用轮，如何？”

　　“那种轮子如果能坏了，伤害可不一般。你应该首先想到换汽车，或者给咱们换个身体。你要轮胎，你也别过来了，我给你送过去，然后再去把车还了。你那个小女友……”

　　“她叫做凯丽。”

　　“你那个小女友凯丽，她在修车方面的确有一手。要不是知道车子的真实状况，我还有点不想把它还给租车公司呢。你在镇上的落日旅馆，我这就出发，咱们一会儿见。”

　　“等一下，你来的时候低调点，我在这里遇到了奇怪的家伙……”

　　庄续腾将他的见闻说了一遍，没想到戈工道在电话那头大呼小叫起来：“你说那人叫道尔？真的是这个名字？是个很强壮的老头，眼睛下面还有个圆形的疤？吼吼吼，这太厉害了，我这就过去找你，太好了太好了！”

　　“你认识他？他是干什么的？喂？！挂电话干什么？你用的是电台，接起来啊……”庄续腾再拨，对面只有无人应答的嘟嘟声。他叹了口气，放下电话，开始和旅店老板结清通话费用。

　　“咦，你也住在这里？”

　　庄续腾一侧头，居然看到道尔。他正站在旅店的走廊中，手里托着一个小盘子，盘子里放着撒了白糖的切片西红柿，而他正用牙签插着吃。从旁边敞开的房门看，他应该刚从房间里出来。只是门什么时候开的，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你还没走？”庄续腾摇了摇头，说道：“你的胆子还挺大的，直接住在镇上。这里的人不喜欢外来人，包括帮派、雇兵和PCPD。你不怕他们找你麻烦？”

　　“镇子就是我家，也是我的事业。”道尔走过来，伸出盘子，说道：“来尝尝吧，本地特产西红柿，味道很棒。”

　　庄续腾思考片刻，缓缓点点头，用手指夹起一片西红柿。还没等他吃，便觉得西红柿的糖霜看起来有些怪异，其结晶的形式与他熟悉的天然糖或合成糖都不一样。“这上面撒的是什么？”

　　“蜂蜜的结晶糖，很好吃，让人心情非常愉快。我想起我的小时候，当时和叔叔一起练习拳击，我一个上勾拳把他打翻在地，周围的人都开心地哈哈大笑。哈哈，哈哈……”

　　“你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道尔是有点不对劲，他右手捂着胸口，开心地笑个不停。他回忆往事笑，指着台灯笑，对着西红柿笑，坐倒在墙边的时候还在笑。庄续腾有点紧张，便把手里那片西红柿赶紧放下，用疑惑的目光看着旅店老板。

　　“红秀市会照顾它的客人，也会照顾它的敌人。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吃手里的东西。”店老板将烟灰缸递过来，庄续腾赶紧把手里的西红柿扔掉。

　　“你们下毒？”

　　“算是吧。那东西少量用会让人很快乐，但是吃多了，就会过于快乐。他不会死的，只是肯定会不舒服。我们会好好照顾他，放心吧。”

　　“别给我吃这种东西，我来这里花钱买东西，可不是来捣乱的。”

　　庄续腾说完，正要返回房间，就看到道尔抹抹嘴，从地上慢慢站起来。他伸了伸懒腰，稍微整理一下衣服，完全恢复了之前的状态。“呼……好冲的味道，不过真是不错的货色，我来对地方了。其实我也不是来捣乱的，真的是为了这里的商业能够继续发展。而现在，我的信心更足了。”

　　“你怎么会没事？”旅店老板大惊失色，双手向柜台下面摸去。

　　“别把枪拿出来，那会让局面变得很难看。”道尔张开双手，显得有恃无恐，还能微笑着说道：“至于我为什么没事？因为我就是吃这个东西在这里长大的，早就习惯了。”

第82章 传奇拳手道尔

　　“用这么大的量，一般人根本受不了，你会把潜在的客户都吓跑的！不能这样做生意，不能啊……”道尔对旅店老板晃了晃拳头，随后用惋惜的表情看着掉在地上的西红柿。他蹲下身子，捡起碎了一个角的盘子，然后一点一点将西红柿捡起来。

　　一个虎背熊腰的老人蹲在地上耐心捡起掉落的食物，这个场景让庄续腾产生了很多回忆。他叹了口气，找旅店老板要来抹布，也走过去蹲下，擦掉汁液的痕迹。两个人一起动手，很快就把旅店地板打扫干净。至于摔碎的盘子，既然是老板下药弄出来的，肯定不会得到赔偿。

　　“小伙子，你接下来如果没事，咱们就去喝一杯。”

　　“行啊。”庄续腾也想着自己稳住他，这样凯丽那边就会更安全些，于是点点头，然后对旅店老板说道：“如果有人来找我，你就告诉他我去酒吧了。”

　　行，道哥来之后，也能知道去哪里支援自己，这样他也更加安心一些。酒吧就在旅店隔壁，出门就能看到。它从下午两点营业到凌晨两点，现在刚刚开门，人也不多。

　　两人在吧台中央坐好，后背正对着大门，面前是则是酒保。庄续腾第一次知道还有请老太太当酒保的，他有充分的理由怀疑这个酒保吸引顾客的能力，但是丝毫不担心她的热情。

　　“真是两个漂亮的小伙子！”老太太的黑头发很显然是染的，发根部分露出崭新的白色。她笑着说话的时候还不忘扶一下假牙，此时可以很清楚看到她手背上褶皱老旧的皮肤，还贴着两个新的创口贴。

　　“你喝什么？我请你。”庄续腾说道。

　　“我请你吧。这里是我的家乡，我应该尽地主之谊。火烈鸟加蓝色气泡，点三滴茄汁，来两份。”道尔将一张十欧元放在台面上推过去，然后对庄续腾说道：“这是本地的特色，叫做PCPD警告。度数很低，你不用担心喝醉；里面也没有哈哈草成分，是种很安全的饮料。”

　　“咦，你说的都对，你以前来过这里吗？”酒保老太用好奇的目光打量道尔，然后摇摇头：“我好想没有见过你，或者你是从哪里听到了PCPD警告的故事。”

　　“老姐妹，请把酒配好，同时让我保持一些神秘感好吗？”道尔笑着指指庄续腾，说道：“你看，这里还有个年轻人也想知道我的故事。”

　　“哈哈，好的，好的，我就不多嘴多舌了。两份PCPD的警告，马上就来。”

　　道尔双手整整衣领，侧坐着面对庄续腾，说道：“在修车厂之后，我在镇子里打听了一下，知道你不是帮派成员，最近PCPD分局也没有来新人，所以你也不是条子。你还真的很有可能是一个来这里买东西的城里人。而从旅店那边的表现看，你又不知道哈哈草。真太奇怪了。”

　　“如果你是这个镇子的人，他们怎么都不认识你？这才是奇怪的事情。”庄续腾反问道。

　　“我很小就离开这里，而且当时可不是这幅样子。我那个时候只有这么高……”道尔伸出手，悬浮在距离地面1米多一点的位置，说道：“你猜猜我这么高的时候几岁？”

　　“五六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