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念之遨游如梦似幻,念起则动念消则归,去时路茫茫,坠回只一瞬。就好似常人做梦花了很长时间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见到了种种奇景,最终只是一个不慎好似坠落深渊,一下就摔回了身体。
易阿宝和墨奕明也是如此,只不过他们不是坠落而是上浮,那一瞬间出海则纸身破碎,一下子神念就“坠”了回去。
那感觉和从悬崖等高处坠落差别不大,呼喊中从床上惊醒。
两个老人眼睛还没睁开呢,耳边就是房中四人的惊呼和跌跌撞撞摔门而去的脚步声。
墨老爷子缓缓睁开了眼睛,见到的是床帐顶部。
耳边除了远去的惊呼,仿佛还回荡着龙宫交杯换盏之声,隐约还有那据说是南海蛟龙讲述的故事。
而之前寿宴的记忆也分外清晰,仿佛只是醉酒午后的一个小憩。
那是真还是假呢?难道只是做了一个长梦么一边的易阿宝也同样睁开了眼睛,他呆呆看着床榻的帐顶,感受着被褥的感觉,脸上带着些许怅然若失。
此前醒来的时候就在云端,阿宝还以为是同墨老爷子一起被带了出来,踏云飞向北海。
如今看来,或许只是寿宴之中不胜酒力,被人扶到了屋中休憩了。
可是这梦好真实啊两個老人这会都躺在床上,尚不清楚其实是一间屋子两张床榻。
不过易阿宝和墨奕明的怅然与迷茫也很快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在他们回忆梦境的这么一会工夫,刚刚被吓得逃走的四个下人已经带着更多的人返回了。
那一群人中,墨晓容和墨从宪赫然在列,还有易家的一个晚辈。
他们行色匆匆,那四个下人虽然惊魂未定,但也已经反应了过来。
不一会,一大群人就快步走入了屋中。
“爹——”“爷爷——”“太公——”“太爷!”.各种呼喊声传来,声音有大有小,并且明显都带着激动,人数得有二十几个,一下子让原本宽敞的屋子都显得有些拥挤。
易阿宝这边围着五六人,墨老爷子床边则是十几人,闹哄哄的弄得两个老人都有些发懵。
墨晓容坐在床边小心将老父亲搀扶着坐起来,身边的下人赶忙递上枕头,为老太爷背后垫着。
旁边还有一个自认懂一些府中老妈子喊着。
“快叫,快叫,还没回魂,把魂叫回来!”
于是身边一些晚辈和家中的下人一个个都不停喊着,“老爷”“太公”之类的声音连成一片。
墨奕明看着周围的人,一个个呼喊个不停,耳朵里面嗡嗡的,直接给吵懵了。
不过看到自己的女儿坐到床边的时候眼泪都流下来了,墨奕明就下意识伸手擦去墨晓容眼角的眼泪。
那个老妇人顿时惊喜呼喊。
“回来了,回来了,回魂了——”
“爹,爹——”
墨晓容抱着墨老爷子大哭起来,墨奕明拍了拍女儿的后背,总算是也缓和过来。
“晓容你为什么要哭啊,这么一大帮子人是做什么呀?”
这会屋中也相对安静了一些,显然易阿宝那边的喧闹也告一段落了。
墨晓容抬起头看着老父亲,眼泪还是止不住,带着一丝哭腔回答。
“爹!您,您和易叔,已经睡了一年了,女儿还以为您醒不过来了呜呜呜.”
这话听得墨老爷子又呆了一下,而对面的易阿宝似乎更快回过味来,朝着另一端的床铺喊着。
“墨老爷,墨老哥——”
“唉!”
两边床榻前围着的人多往旁边散开一些,也让各自坐起来的两个老人能够相互看到对方,他们这才发现原来两人睡在同一间屋子里。
屋中进来的人一时间虽然心情激动,但此刻也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
“易夫子,你的床榻为何在我房中?”
墨老爷子下意识这么问了一句,而易阿宝脸上已经显出几分激动。
“是啊,在一个房中呢墨老爷,你可曾做了一个长梦?”
听到这话,墨老爷子脑海中关于化龙宴的记忆重新浮现,脸上也露出几分激动。
“如何不曾啊?我梦见与易夫子你一起腾云驾雾,去了北海啊.”
“是啊,去了北海啊!”
易阿宝和墨奕明的眼中泛起一些晶莹,一睡一年,纵然是梦却似乎并非一般的梦!——茗州开阳江码头,墨从宪正在亲自查看货物。
总计有两大船今年的新茶要运送京城,其中有半船是直接上贡皇宫的贡品,也算是墨家莫大的荣耀。
这会一切货物已经清点完毕,墨从宪同押送贡品的官吏道别。
“预祝大人此去顺风顺水,待大人早日归乡,墨某一定亲自为大人接风洗尘!”
“哈哈哈哈哈,墨二爷客气了,好了,这便准备起航了!”
两边又寒暄几句,押送的官吏纷纷上船。
就在这时候,有墨家的下人狂奔着跑到了码头,寻着墨从宪就立刻跑了过来,到了跟前已经上气不接下气。
“二,二爷.老,老太爷他”
墨从宪脸色大变,难道爹要不行了?“怎么了,老太爷怎么了!”
墨从宪抓住了下人肩膀,那边正登船的几名官差也停下了脚步。
官差早听到过几种传言,说墨家老太爷自打去年寿宴之后身子骨就很差,一直都没有在外人面前露面过了,也有传言说墨家老太爷卧床不起一直昏睡。
那边官差不由叹了口气,如今看来墨老太爷快要不行了。
这墨家老太爷宅心仁厚,而且他在就镇得住整个茗州的茶市,只是终有生老病死啊。
那边的下人终于缓过气来,脸上不再那么苍白,而是露出喜色。
“老太爷他醒了——”“什么?是真的?”
墨从宪脸上露出惊喜,但又有些怀疑,一边跟随在身边的管事和下人也纷纷出声。
“阿明这是真的?”“你见到了?”
“是真的是真的,老太爷醒了,易老夫子也醒了!小姐他们都过去了,小姐让我过来通知二爷的,二爷您快回去吧!”
墨从宪愣了一下,脸上露出狂喜,随后撒丫子往码头外狂奔,后面的下人反应过来就赶紧追去。
“二爷您慢点——”“二爷等等我们!”
“快点,快跟上!”
墨家一行人都奔跑着离开,后边码头上的几名官差则面面相觑。
等到墨从宪回到墨府的时候,府中上下已经是一片欢腾,而留守墨家的易家人也已经第一时间派人去送信。
之后茗州城最有名的大夫比墨从宪晚到一会,等大夫到了,府上的激动情绪已经又缓和了一些。
那间屋子中,茗州城有名的大夫正带着弟子为两个老人查看身体,又是探脉又是翻眼又是看气色,一顿查看下来旁边的墨家人已经有些着急。
查看完毕,老郎中收回了手,回头看看另一边,那头的弟子也已经查看结束。
“大夫,怎么样?”“大夫,我爹和易叔身子可好?”
老大夫抚须思量着,那边的弟子其实年纪也不小了,大约三十上下,这会起身到了师父旁边。
“如何?”
“师父,易老夫子的气色脉象都好得很!”
“嗯!”
老大夫点了点头,站起来看向周围人。
“墨老爷子的身子也好得很,神光内敛精气充足,脉象平稳有力,你们说是久病不起,可是一点都不像啊!”
听到这话,府上的人都松了口气,墨从宪更是露出笑容。
“不像好,不像好啊!说明爹和易叔身体好了,对了大夫,可需要开一些药,爹和易叔久卧病床茶饭不思,身子骨或许会有些虚吧?”
老大夫和徒弟对视一眼,前者面色古怪地看了看墨从宪。
这位墨二爷刚刚是没认真听我说话么,说了神光内敛精气充足,脉象平稳有力来着。
不过转念一想,老大夫还是点了点头,坐到一边的桌前取了笔墨写了个滋补的方子,将方子给墨家人之后,墨从宪亲自送他们到外头。
“大夫,一点心意不成敬意,还请收下!”
“哦,多谢墨二爷!”
墨从宪一出手就是一锭分量不轻的银子,老大夫也是笑着收下,随后叮嘱让二老透透气晒晒太阳之类的,再寒暄几句就告辞了。
走在墨家的长廊上,老大夫身边的弟子还是疑惑地问了出来。
“师父,我看那易老夫子和墨老太爷一点都没有虚浮之相,那气色比我都好呢.而且墨家人说两个老人久病不起,为何我到那后院和屋中,却丝毫没有闻到汤药的味道呢?”
身为传承有序的良医,鼻子也是很好使的,若真的久病之处,定有药石之气,但是墨府后院则没有,根本不像是经常熬药喂药的样子。
老大夫其实也在想着这事,闻言也是不由点了点头。
“确实如此,而且两人根本不像是久病之人!”
一边的弟子忽然凑近师父低声说了一句。
“师父,外界也有传言,听说墨家老太爷是去年大寿的寿宴之后直接睡了过去,从此再没有醒过,您说会不会是今天才醒呢?”
老大夫也是心头一跳,类似传言他也听说过,而且不止一个版本。
有说墨家老太爷久病不起的,有说寿宴之后睡死过去就此离世,为了稳定茶市地位墨家秘不发丧的,最离谱的还传是一直睡着就是不醒的。
身为茗州的名医,自然是各种病患的场合见得多了。
墨家人上上下下或欢腾或拭泪的激动情况,倒确实像家人得救的样子,可是两个老人的情况却也真不像是得过大病的。
很快,墨家老太爷醒来的事情就在茗州城一些人耳边传开了,消息甚至传到了茗州知州那边。
当天晚些时候,茗州知州陆海贤正在官邸书房中看书,却有老仆从外头走来,不等陆海贤问什么事,老仆就已经开口了。
“老爷,墨家老太爷醒了!”
陆海贤先是愣了一下,等反应过来后立刻放下了书看向老仆。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