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大人,在平州城中以及附近的都已经找到并带回,还有一些已经回乡的,也派人去了,不日就可带回!”
“嗯!不能漏了一个!”
“大人放心,定不会有任何差错!”
钦差点了点头,又看向下面的官员,或者说只是看向贡院主考官,只是被他盯着,后者脸上的汗珠就肉眼可见的增多。
“赵大人您,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钦差皱了皱眉,看了看在场几个官员,在卖弄了这么久官威之后,终于向着几名官员招了招手。
这动作一出,至少贡院主考官是心头微微一松,他率先凑了过去,而平州当地的官员心头虽然发紧,但也下意识跟了过去。
钦差神色严肃道。
“此事绝不可闹大,甚至不能坐实,至少不能坐实成圣上想的那样!否则就不是你们这几颗脑袋的事情了!”
见到几个官员脸色比死了娘还难看,钦差冷笑一声道。“若是处置妥当,你们也不用死,若是协助得当又有对朝廷赤胆忠心的诚意.说不定.”
钦差眼睛一眯,看着几个官员,贡院主考官立刻反应过来。
“下官定不会忘记大人的大恩大德,会倾力以报!”“呃下官也是!”“呃对,下官亦然!”
钦差点了点头。
“说不定还能加官进爵但是!绝对不能再出任何纰漏!我带着一营兵马到平州,也不允许有任何纰漏,谁出了问题,就是死罪!”
“是!”“下官明白.”
“明白就好,哪些人家之前使了钱的,派人都去叫来,贡生和他们当家的都得来!”
“是,下官立刻就去办!”
几名官员用袖子擦着汗,知道钦差大人这既是要通气,那些富贵人家也免不了要付出一些钦差口中的“诚意”了!
平州城,王宅处,府衙的衙役到了这里,被王家下人请进院中。
来的衙役不少,足足有八人,看样子是不顺从就会用强。
没过一会,王兴福和王世财到了客厅中,在一阵低语之后,从官差口中得知与科举有关的王家父子,带着忐忑不安的神色随着官差离开了家。
虽然没有到前院去盯着,但这一切也都被乌孙恒知晓,这会他正和金光大师一块在屋中一边喝茶一边下棋论道。
王家前院动静一出,两人都没有动,但是乌孙恒开口了。
“看来科举舞弊的事情是事发了,这下王家不用担心妖孽了和香火问题了”
老和尚知道乌孙恒的意思,科举舞弊事发,王家父子怕是得一起掉脑袋,确实不用担心妖怪害人了。
“唉!我佛慈悲!”
老和尚也只是这么叹息一句,但朝廷的事情也轮不到他们管,这只能说有因有果。
只是当一个约莫一个时辰之后,王家前院又有动静,那动静着实让后院的乌孙恒和金光和尚也为之一惊。
两人下棋的动作都停下了,乌孙恒看向老僧道。
“大师,我去去就来,看看怎么回事!”
老僧微微点头没有说话,乌孙恒已经在此时起身,身形一闪纵掠出门,眨眼已经到了前院,障眼法施展之下也无人觉察。
王家前院处,王世财回来的时候脸色很不好看,身上的衣衫都已经被汗水打湿。
而王兴福本就舟车劳顿,白天虽然休息了一下却也没调理好,这会回来更是脸色有些苍白。
父子两等进了屋到了客厅,王世财终于是忍不住了。
“爹!这可是我王家几代人辛辛苦苦攒下的基业啊,就这么拱手给了别人以后可怎么办啊?”
王兴福手也在微微颤抖。
“怎,怎么办?儿啊,你要记住,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而且这一劫过去,你还是平州解元,更是又多一层关系,以后我们王家还是能飞黄腾达,钱财能回来的记住先别告诉伱娘”
“唉,这好吧”
王家父子在厅堂一阵颓然,外头阴影处的乌孙恒眉头紧锁。——差不多的时候,平州衙门的大牢中,郑怡明还处于半夜的半梦半醒状态,但牢房外头有人打着灯笼走了过来,听脚步声人数不少。
郑怡明一下子就惊醒了过来,立刻跑到牢门处,却见那边有一些人到了他的牢房门前,他也就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
一把椅子摆在外头,一条凳子放在牢门前,有人落座有人站两边。
灯火并不明亮,郑怡明甚至看不清都有谁,一个官差模样的人手持一张写满了字的纸,骤然对着牢房里喊着。
“郑怡明——”
这突然的一吼吓得郑怡明一跳,只是愣愣看着外头,随后立刻反应过来。
“你们为什么抓我,我犯了什么罪?”
“犯了什么罪?”
坐在椅子上的官员冷笑着问了一声,随后厉声道。
“郑怡明,你为求功名,妄图贿赂贡院考官,被言辞拒绝之后,考官念你有几分学识,并不拦你参考,谁知你心思歹毒,行贿作弊不成,竟然颠倒黑白倒打一耙,伙同多人一起向京城以秘信荐举科举舞弊.”
“是也不是?”
郑怡明一下就瘫坐在地上,瞪大了眼睛看着外头,这群人,这群人“冤枉,冤枉啊——我根本没有贿赂过考官,凭我才学何须贿赂?是他们,他们换了我的卷子,我本该是平州解元——颠倒黑白的是他们——在下冤枉啊——”
“嘭~”
“一派胡言——”
外头的官员厉声怒斥,同时心中则是猛然一惊。
这郑怡明竟然知道自己被换了卷子?此事是怎么走漏的?
第809章 你以为只有一条路?
换成别的人,钦差也就让下面的人去操办了,但郑怡明这个原本的解元他决定自己来处置,也是为了确保万全。
不对簿公堂,不人证物证到齐,只在这大牢里审讯,显然一切都不合规,但它就是发生了。
钦差在这里审讯的时候,平州知州和贡院考官等官员就在不远处的牢房转角,只是远远在那看着听着,不在郑怡明眼前露面。
当听到郑怡明的喊话,发现他竟然知道自己卷子被换,不论是钦差大臣还是平州原本在的官员都是心头猛跳。
“一派胡言,讨打——”
钦差怒喝的同时,已经有官兵打开牢门走了进去。
这种颠倒黑白的事情,郑怡明怎么可能会认,但人家也知道这种事不可能有人会认。
屈打成招这种事嘛总得试一试,郑怡明就算是在家会干农活但毕竟也就是一个书生,怎么经得住官差拷打,拳脚鞭子下来就晕厥过去,再被旁人捏着手画押就算是认了“哗啦啦~”一声。
一盆凉水下来,郑怡明身子一抖,又被人泼醒了,他身子微微蜷缩,看着身边几名官兵,又隔着栅栏看着外头,想要起身却已经被人一脚踩住。
“郑怡明,你已经签字画押了!”
郑怡明心头一惊,奋力抬头看着栅栏外,在略显昏暗的灯笼光辉下,那张纸上赫然签着他的名字,还压着一个手印。
“我没有签字,这不是我的字迹——”
“不,这就是你的字迹,不过本官见你言辞激烈,似乎另有隐情?”
郑怡明微微愣了一下,挣扎都弱了几分,而外头的官员凑近栅栏一步,蹲下来对着他道。
“或许是有人要陷害你?”
郑怡明只是看着官员不说话,这会也是今天晚上他第一次看清这位官员的长相,对方看着脸色肃穆,一双眼睛就这么盯着他。
“害你之人肯定与此案有莫大关系,或许就是告诉你被换了卷子的人,他以此欺骗你,然后让你检举科举舞弊,实乃是借刀杀人啊!若是能交代此人关键之处,本官许诺,定会还伱清白”
书生嘛,尤其是这种贱民小生,毫无阅历天真烂漫,总有些文笔也是成天空想的主,不论是好的坏的都会往极端处想,还是比较好糊弄的。
或许如果是那个刚从下河县来参加秋闱的郑怡明,此刻的他在惊恐之下会把钦差的话当成救命稻草。
只是如今的郑怡明却不是曾经的郑怡明,更是看过很多寻常圭国儒生这辈子都未必能看到的书,其中还有楚航在承兴末年写的书,那时的楚航更热情激进,对人如此吏治如此。
在看到那官员看似严肃的脸,听清他的话,郑怡明只是维持着被踩着的姿态,呆愣在地上,仿佛痴傻了一样。
沉默维持了的许久,久到外头的官员变了脸色,失去了耐心,他坐回椅子上,看看旁边的狱卒。
“用刑,上夹棍!”
“是!”
刚刚只是拳打脚踢还挨上几下马鞭,这会是真的要上大刑了!
当狱卒拿着夹棍过来的时候,郑怡明惊恐有之,愤怒有之,但更多的是一种悲哀郑怡明的身体已经没有被踩着了,他挣扎着想要后退,但也无法抗拒众人,除了左右拇指之外的八指皆被束缚在夹棍上。
“用刑!”
官员在外头声音平静,左右两名狱卒立刻奋力拉拽抽绳。
“呃啊——”
痛苦的来临没有任何缓冲,一瞬间就让郑怡明发出惨叫,而随着狱卒加大力度,那痛苦变得越来越夸张.“啊——”
“你说是不说?”
郑怡明跪在地上想要趴倒,但双手被夹棍束缚,整個痛苦得浑身都在抽搐,牙齿都似乎要被咬碎了,身体彻底被汗水打湿.“说是不说?本官乃是皇上定的钦差,代表的就是皇上,你的罪呈递御前,别说皇上多半不会看一眼,就算见了也就是一阅而过,说出人来,让你少些痛苦!”
郑怡明脸色惨白,只是看着那官员,但此时竟然都不再发出声音,两边的狱卒对视一眼,死命加大力度。
“嗬呃.嗬嗬呵呵呵呵呵.”
这种时刻,郑怡明竟然惨笑起来,此前真正理解圣贤书,又读到来自大庸的奇书的那种喜悦,彻底消失不见了,曾经的意气风发满腔热情不见了。
郑怡明的惨笑十分瘆人,让牢房内外的几人竟然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加大力度!加力!”
听到外头官员的命令,两个狱卒脸上的横肉都要扭曲了,斜着身子死命往两边拉.郑怡明笑不出声来了,但扭曲的脸上依然咧着嘴,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又流淌到嘴里。
郑怡明惨笑不是只是笑自己,他是笑这钦差,笑这朝廷,他心中的希望没了,这大圭朝廷已经是沼泽污泥.书生倒了下去,两个狱卒也下意识撤了劲。
“怎么了?”
“大人.他晕过去了.”
“那就泼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