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估计没辙。”赵长河叹了口气:“她是因为看到我按照她心里的走向进行着,心里便安宁许多而已……别的烦恼她无可奈何,也虚无缥缈,不知何时算是终点,而我成了一种能够具体期待的东西,也是一根稻草,仅此而已。”
“那……那为什么她会喜欢儿歌?说没人弹给她听也不至于啊,我练琴的时候就有弹过的。”
“她不是没有听过儿歌,只是没有人为她弹过儿歌。人们心中的唐晚妆顶天立地,就算心疼她病弱疲惫,让她保重身体,但有没有人觉得,傻孩子,这不是你的事情,我来?没有,大家希望的是她养好身体,能更好的支撑天地。”
抱琴瞠目结舌,不知所对。
“很可惜,我只说了前面半句,‘我来’这两个字,我也说不出来。”赵长河拍拍抱琴的肩膀,转身离去:“好好照顾你家小姐,别整着凉了,啊。”
……
回到自己的客院,赵长河慢悠悠洗了个澡,再度掏出金箔和剑印开始学习。
给思思的承诺完成之后,该开始自己的研究了。
给思思的是开启第一秘藏级别能用的剑法,赵长河能复述要诀,能模拟动作,但其实只是花架子,真实威力是用不出来的,也就是说他对剑法的理解到玄关为止,再往上的就超纲了。
其实玄关级别的剑法也是虽然能悟却也不够实力发挥,自己血煞刀法有一招玄关八重能用的绝技至今都没法用,剑法就更没意义了。
所以眼下的目标很明确,找几招自己目前能够发挥最大威力的绝技,尝试融入刀法里。
左剑右刀之类的虽然帅气,可实在太不方便了,还是专注刀法好些……
此时天书也进化了,似乎解封更多。
不仅是能形成一个幻象般的空间,让自己身临其境地在里面看剑皇传道,而且已经能够像清醒梦一样,控制这片幻象空间展现自己想要展现的内容,比如此刻只想让剑皇展现所有玄关五至七重之间能够使用的绝学,剑皇就只展示这部分绝学,让你挑选。
——话说天书越来越灵性的话,将来彻底解封打算怎么弄死自己?
算了以后再说,剑法太多了没心思想别的。
单是剑皇所展示玄关五到七重这部分堪称绝技的剑招,就太多太多了。
给思思的只是一类剑意走向,一套剑法支系而已,作为“剑法总纲”的剑印能体现的何止这么一类?百般剑意,无数法门,那是需要毕生去参悟的东西。单是这个级别衍生出来的剑法起码百种以上,能称为绝技的随便筛筛都几百招。
大部分并不适合改刀法,部分也不适合赵长河的风格,最终筛一筛,大约也有十几招可选。
再筛掉一些作用相对重复的,最终赵长河选定了三招。
接下来的所有心思,就放在怎样把这三招剑法融入刀法里,功成之日,离去之时?
念头刚刚冒起,赵长河就拍了拍脑袋。
怎么又开始这种脑回路了,慢下来,静下来……就是让自己别这样,完成一件事就要赶着去干嘛一样。
并没有什么东西需要自己赶着做的,沉淀才是硬道理。
“叩叩叩~”敲门声起。
赵长河心神从天书里退出,才发现单是挑选招式,都足足过了一整夜,天已大亮。
开门一看,唐晚妆盈盈站在那里,微微笑着:“如今不需要写谱了,还欢迎晚妆来访么?”
“你没事了?”
“休息够了就好了,我已经很久没有昨晚睡得那么安稳,感谢公子的儿歌。”
“所以说你自己也要慢下来,今天不打算去管弥勒教的事了?”
“今天便先不管了,总该为自己活一天?”
“那我想煞个风景了……”赵长河道:“今天为我活活怎么样?”
唐晚妆:“?”
赵长河脸也不红,十分自然地说:“我整了三招剑法,在考虑怎么融于刀法之中,你是大宗师,帮我参考一下?”
唐晚妆笑了:“固所愿也。”
第177章 师父……
所谓大宗师,武学理解早就超过了兵刃限制的格局。
唐晚妆用的是剑,但对于刀应该怎么用怕是比天下百分之九十九的刀客都清晰了然,把剑法改刀法便如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赵长河甚至觉得自己千挑万选的三招玩意儿在唐晚妆眼里会不会和普通技能没区别。
“剑皇之技确实浩大广博,他的剑的理解已经是涵盖一切了,这三招几乎可以算是分属不同体系,说是三个师父教你的不同剑法都说得过去,很难想象是一个传承。”唐晚妆有些惊叹:“要是修行相当,我应对这样的招数都很头疼。”
赵长河很是惊奇:“这对你应该算是低级招数才对,怎么会头疼?”
“这便是你的理解不足,比如你不要小看自己的‘神佛俱散’。”唐晚妆道:“如果一个招数仅仅是在玄关三重的时候算是绝技,修行高了就不绝了,那它也不配称为绝技。”
赵长河虚心求教:“请详解。”
“之所以是绝技,它的内涵不是普通的招数可以比的。神佛俱散这一招的真正意义,是让你知道怎么主动去调用煞气形成压制与惊惧的效果,而不在于这一刀是从什么角度劈,是不是非要跃起半空像个蛤蟆似的。”
赵长河:“……”
“此时需要跃起,因为在当前的修行下,必须如此才可以最大化的调用力量,也便于形成视觉和心理的压制,仅此而已。假如你吃透了它蕴含的意义,那么你将来随便挥一刀,都可以是神佛俱散。所谓玄关三重的绝技,是你在什么修行下可以用出效果,而不是它只配在此刻发挥价值。”
赵长河心中一动,仿佛有一道闪电劈进脑海。
原来如此。
这是天书放慢演示不能带给你的,一位师父的解说。
“一套刀法或剑法,之所以成为体系,就是它从你修行尚低的时候,就一步一步引领着你打好相关的基础,理解吃透它的一切意义,到了最后才能返璞归真,蕴含了此前所有刀意的综合。到时候看似简简单单一劈一斩,也已经不再是一劈一斩了。”
这便是剑皇最终的一横一竖,刀与剑到了最终也是殊途同归。
赵长河诚心一礼:“多谢首座。”
唐晚妆美眸在他脸上转悠片刻,悠悠道:“还叫首座,如此生分?”
“……唐姑娘。”
“呵……”唐晚妆并未继续纠结称呼,拔剑在手:“现在说你这三招应该这么改……剑与刀无非是运劲的方式不同,一轻灵一重势,但你很早就该知道,刀也不是不能走轻灵,剑也不是不能重力量……你看好了……”
“唰!”剑气如虹,贯于苍穹。
落在赵长河眼中,仿佛后羿射向烈日的箭芒,继而化作了刑天手里的战斧。
而柔弱的仙子,骤然化作了九天玄女,英武凛然,统率万军。
继而剑光绵绵,洒遍乾坤,刀若飞蝗,如雨而下。
刀与剑,是可以转换的。
……
本该花费大量心力去改的剑法刀招,一个时辰之内就已经完成且吃透。
有一位地榜第三的宗师指点,确确实实免去了无数的摸索过程。
赵长河踏入江湖以来,说是靠自己摸爬滚打,没有高明的师父,用的是天书外挂代替师父,可其实他从来都是有师父的。
孙教习是个打基础的良师,他虽然不高明,但基础极为稳固,也极为负责,哪怕现在他根本打不过赵长河了,赵长河至今心中视之为师。
然后是岳红翎,她在山寨时也教了不少,教的主要是战斗经验、各种套路,应对什么情况应该怎么做,这对后来赵长河的实战能力起了极大作用,可以说战斗力的飞跃由此而始,否则也就是个山寨草莽的格局。
但岳红翎对刀法可没有太大理解,有心多教赵长河一些,自己力有未逮。在刀法应用上,赵长河还真是始终靠的自己摸索。
现在有了唐晚妆。
剑湖城时,其实唐晚妆就已经有意做赵长河师父了,只是有所顾忌,不太敢去做“帝师”,赵长河也不愿意拜她为师。
可时至今日,这点小纠结早被两人抛到了九霄云外,师什么师,朋友不能互相教吗?
哪怕唐晚妆心中还是在培养皇子……但如果不是皇子,愿不愿意教几句?愿意。
那就结了。
“才半早上。”赵长河收刀,擦着汗道:“我以为这事儿要磨我很多天,谢谢师父啦。”
刚刚还是“唐姑娘”,半早上就“师父”了,虽然只是用着玩笑的语气。
唐晚妆“呵”地一笑:“怎么,是不是想说学完了,内心给自己定的节点到了,可以走了?”
“我昨晚恰好想过这个问题,不走。”赵长河悠悠道:“在这混到了觉得腻味想走的时候再走。”
“何时觉得腻味?”
“不知道,反正现在不腻,除非唐家嫌我在这吃饭太多,要赶我走,否则至少我还想学琴。”
唐晚妆有些惊讶:“你还真想学琴了?之前看你还颇有点不甘不愿,仅仅是作为一个让自己静心的方案。”
“因为我昨晚忽然觉得,能把心中的歌曲给自己弹出来是件挺好玩的事情哈哈哈。”
“你心中有歌?儿歌吗?”
“我的歌多了!不过在你耳中可能不是儿歌也是俚曲,不值一提就是了。”
唐晚妆莞尔:“那就去学,我倒想看看你有多少歌。”
赵长河把毛巾丢回脸盆,斜睨她半晌,忽然道:“现在匆匆行事总要做些什么的成了你。都教育我要静心,要慢下来,你又为什么总要做些什么、总要有什么进步才行呢?”
唐晚妆怔了怔:“人总是有个行事目标,不然发呆吗?”
“难道就不能纯休闲,纯娱乐?”赵长河道:“说今天为我活活,还算数不?”
“算数。”唐晚妆有点没好气,暗道你如果敢说什么调戏的,我就再把墨汁甩你脸上去。
却听赵长河道:“我来姑苏已经十天了,除了起初为了调查煞气事件出过门之外,再也没出去过。枉来人间苏杭,却错失了多少风景?如今回顾,愚不可及。我想逛逛姑苏,或是泛舟太湖,师父给我做个导游怎么样?”
唐晚妆神色有些怪异:“泛舟太湖……”
“是啊。”赵长河道:“泛舟于太湖,抚琴于舱中,阳光映照于湖水,琴乐飘扬在晴空,心静且旷达,不亦快哉?唐首座戎马倥偬,这样的场面是不是已经很久没有过了?可原本在我心中,那才是你。”
唐晚妆怔怔地看着他,心中泛起他描述的场景,竟有些悠然神往。
是啊,那样的场景,至少十年没有过了。
那是只存在于少女时期无忧无虑的笑脸,如今丢失在风雨的泥泞里,再也寻不见。
明明知道,外面弥勒教山雨欲来,此时悠然泛舟就像是清歌于漏船之中,怎么想都有些别扭,尤其是和一个男人……
可……这辈子真不能只为自己活一天吗?
唐晚妆始终没能说出拒绝的话来,仿佛抽离般听见自己轻轻地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