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一统战狮部族,就是一方强大诸侯,铁木尔在雁门决战之时,不太可能和他过不去,多半就是默认他战狮可汗的位置,然后一起进攻雁门。
只不过事后会不会翻脸就不太好说。
草原的逻辑很简单,想要事后还是不会翻脸,那就要自己更强大。
巴图也不是没有整体规划……虎烈至今还抓在手里,下一步就是靠这个威逼虎烈的部族,如果能尝试吞并,即使吞不了都可以换取大量的牛羊马匹。到了那时候势力就真的可以和大汗分庭抗礼了,大汗就算是想翻脸也得考虑后果。
也就是说,他并不是一定要指望赵长河这个根本打不上草原的大夏外援,这不过一条后路,意义其实比较小。最佳的策略其实是和大汗和解,表态臣服,听指挥打雁门,同时暗谋虎烈部族。
想到这里,他甚至不是太想应酬赵长河了,和赵长河暗通款曲要是传到大汗耳内,又是横生枝节。
正这么想着,一个亲兵揭帐而入,匆匆到了巴图身边,低声耳语。
巴图皱眉听着,忽地对赵长河笑了一下:“天色已经黑了,赵兄今晚且在这住下,我另有些事处理,暂且失陪,莫怪失礼。”
赵长河自顾自吃着羊肉喝着酒,无所谓地道:“去吧去吧。”
巴图笑道:“二位可能没有好好住过草原的帐篷,体验一回也不错。”
说完很快离开,这个待客的营帐直接就变成了客舍。
赵长河啃着羊腿,转头对岳红翎笑:“山腹之中什么都好,就是没吃的,纯靠能量填充,嘴巴里淡出个鸟来。这出来啃着烤羊腿喝着马奶酒,感觉真爽。”
岳红翎抿着酒:“这酒腥了,我不喜欢。”
赵长河道:“想在这里喝中原酒么?”
岳红翎道:“你有什么鬼主意?”
赵长河站起身来,拨开帐篷一道小缝往外看,外面火把重重,有些守卫来回梭巡,正紧张地盯着这里。
他微微一笑:“巴图做事太糙……这情况就是让猪来分析,都该知道是乌拔鲁的使者到了。”
岳红翎点点头:“嗯。”
“巴图没逼到绝路,并没有产生彻底和大汗铁木尔翻脸的决断,考虑的还是以强盛部族为后盾,让铁木尔有所顾忌,能够统战。如果他继续以这个思路走下去,我们就等于亲手打造了一个全新的战狮部族,代替赫雷参与攻打雁门而已。”
岳红翎知道了他的意思:“不仅如此,如果他彻底做下决定,那我俩都得被祭旗。”
“哪有那么便宜的事。”火光掩映之中,赵长河的眼眸有些戾色:“他做不了决断,我们帮他决断……不过王家门前故技重施而已。”
岳红翎看着情郎的侧脸,眼里掩不住的欣赏。
当乌拔鲁的使者死于巴图帐中,大汗那边可不会听你狡辩,巴图有口难言,除了一条道走到黑的倒向大夏,再也没有其他选择。
就像当着王道宁的面杀了弥勒使者一样,弥勒不在现场,只会觉得你王道宁堂堂天榜怎么可能护不住使者,这就是故意让人杀的。这里也是一样,数万军中,被人刺杀使者?不是你自己想杀还能是谁,蒙鬼呢?
然而万军之中,刺杀使者,岂是王家门前的小打小闹可比?
赵长河转头看她,笑道:“这是数万大军之所在,怕不怕,我的女侠。”
岳红翎微微一笑:“与你携手,便是雄兵百万在前,又有何惧?”
“那就走吧,月黑风高杀人夜。”
第281章 月黑风高杀人夜
夜色渐深。
赵长河摇摇晃晃地揭帐而出。
马上有守卫紧张兮兮地赔笑拦住,操着不甚标准的中原官话问:“赵先生,您要去哪?”
赵长河斜睨着他:“怎么,我是客人还是俘虏呢?要去哪你管得着么?”
“呃,不是,咱们这好歹是军营,不好乱走的……”
赵长河扫过一圈守卫,笑道:“那你们可汗有没有说过好好好伺候贵客?”
“有,有的……”
守卫们说着说着,不知为何慢慢地就感觉这赵先生越来越尊敬,可汗交代的好生伺候无限地放大,暗中吩咐的看着他们别让他们离开渐渐地忘到了脑后。
不止一个守卫如此,周边被赵长河目光扫过的几乎同时都泛起了这样的感觉,被他的语言引导着思维,越发迷糊。
当触摸到了秘藏之门,精神已经可以一定程度去调动,源自极乐大法的精神控制原本较为鸡肋,如今已经可以正式进入应用。
弥勒教一开始主要是把这套用来忽悠教徒的时候动摇心灵的,不过后来变歪了,用来搞女人的更多,可赵长河还是觉得这玩意用来搞男人更有意义……
它与自己血煞功的惊惧效果是一个意思,能够融合运用的话,这玩意将来在战局之中还能发挥意想不到的重要作用。
比如现在。
当初忽悠姑苏陆家守卫时,是必须通过易容改妆来配合效果的,而且面对的人也少。这里这么多人,没有易容,光明正大地直接用语言来触动引导,是质变的尝试。
效果确实不错……在绝对实力的差距之下,这些士兵根本抵抗不了这样的精神引导,一步一步顺着他的话语往下走。
“我要去方便一下。”
“呃,帐篷里有夜壶的。”
“我就是不喜欢用夜壶不行么?大男人随便找个转角不就完事了?”
“先生说得也是……”
“不想我在军营晃荡,那你们跟着我不就得了。”赵长河转身走向帐边拐角:“都来都来。”
一群守卫迷迷糊糊地跟了过去。
身后红影闪过,岳红翎已经趁机离开,遁入黑夜。
赵长河看着岳红翎隐在后方黑暗里,才笑眯眯地停下脚步在帐后放水,随口道:“可汗是不是在接待新客人?”
“是的。”
“现在还在饮宴么?他们也是留在帐中歇着呢,还是另有客帐安排?”
“可汗在主帐待客呢,肯定不会留在主帐里歇息,另有客帐的。”
“那客帐在哪?同为客人,我要去拜会一二。”
“哦,先生跟我来……”
不知不觉间,守卫们都忘了自己原本的使命是什么了,连伺候撒尿都伺候了,这不就是仆从嘛,主人说要干什么就干什么。
赵长河一路跟着守卫们七拐八绕,到了原本绝不可能找到的帐篷位置。
沿途其他族人甚至都不知道他是谁,有部族士兵带着光明正大的连个质疑他们在干嘛的人都没有。
到了附近,赵长河远远看着那边帐篷的守卫,很是和蔼地挥手:“好了,你们去忙。”
守卫行礼而退:“先生早点休息。”
赵长河目送他们远去,忽地一闪,躲进了拐角的黑暗。
岳红翎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身边,眼神诡异:“喂……”
“啊?”
“你、你是不是对我用过这种招数?所以我才会泥巴糊了眼看上了你,对不对?”
赵长河哭笑不得。
岳红翎也知道自己问得无理,哼唧了半天才道:“反正你以后不许对其他姑娘这么用,否则在下第一个取了你的脑袋!”
“嗯嗯,你确实在下。”
岳红翎柳眉倒竖。
赵长河一拉她的袖子:“人来了。”
岳红翎收了身,悄悄蹲在他身边。
远处火把连成的路径之中,巴图正亲自送乌拔鲁的使者过来,只从这一幕,大致就可以看出巴图心中的倾向。
两人同时握住了刀剑柄。
……
巴图接待使者的宴会,规格可比接待赵长河小两口的规格高多了。
从内心深处他就觉得和赵长河的接触见不得人,而面对大汗来使他在心态上就是矮了一头的,隆重无比,一场酒宴大宰牛羊,女子起舞,族中重要人物聚于一堂。
使者也不是一两个人,是一支使团,十余人还是有的,自然也会更盛大点。
歌舞之中,使者还是先问罪的:“巴图可汗来何急也?本使去你们驻地,扑了个空,转头却在这里。”
巴图心中暗骂,难道真等你来调停,让我和赫山各划地盘人马,战狮部族两分?老子又不傻。
面上只能爽朗地笑:“使者说的哪里话,我们又不知道使者来了,要是早知道,怎么也得先请使者吃个饭。”
事已至此,使者也没奈何。大汗希望战狮部族分裂,算盘打得再清晰那也是不能明着说的。而且巴图也不是没后台的,他和神殿有交情,和赤离关系还不错,真硬来的话,神殿又是什么态度?
既然来迟一步,战狮已经统一,那能怎么办?
只能说巴图这几战确实漂亮,干脆利落袭击荒狼部族,携资源稳定内部,拉拢几个摇摆的兄弟,又迅速闪击其他不服者,区区半个月内席卷千里。大汗那边主力军团在和皇甫永先对峙着呢,等收到消息时原先四分五裂的战狮部族就只剩赫山还在顽抗了,最后想救赫山还是来迟一步。
说明巴图个人实力虽然不拔尖,但军事能力是很强的,无论是时机的把握还是指挥战阵方面,都是一等一的人才。其实个人实力也不算差的,终究是潜龙之列,世间能有多少?他有赫雷的完整传承,再给他一段时间和舞台,前途不可限量。
使者只能道:“此前赫雷可汗意外殒身于中土,战狮部族无力参战,是我方一大损失,导致攻关之势缓了下来,大汗一直痛心疾首。既知赫雷可汗身后之事有人继承,大汗心中也是欣慰的。”
巴图道:“多谢大汗关心了。”
使者道:“近期眼见初雪来临,大汗与皇甫永先战况愈烈,已经爆发多次大规模攻关,各有伤亡。可汗既然稳定了内部事宜,是否应当参与雁门之战了?”
巴图淡淡道:“本汗刚刚打下赫山部,还有余孽未清……再说本汗年轻,族中骚动得很,怕是很难兴起大军……”
“大汗将传檄各族,当众宣布巴图可汗的正统性,敕封狮王,可汗意下如何?”
巴图心中大喜,要的就是这句话。
他巴图名义上是赫雷的侄儿,实际上是赫雷绿了巴图爹生出来的亲儿子。赫雷自己无子,一早就“偏心”这个侄儿,收为亲传,给了镇族宝物,就算没有遗命留下,族中耆老都清楚这继承权本来就该是巴图的。为什么叔伯兄弟还能为了个继承权纷扰不休?
因为大汗借着“战事吃紧没闲工夫理会你们的事”的借口,默许别人的争夺。巴图毕竟不是“亲儿子”,也就给了别人争夺的借口。
只要大汗肯认,所谓的内部骚动就再也不存在,他的地位从此稳如泰山。不仅如此,外部也不敢虎视眈眈了,什么荒狼部族敢截胡他的粮食?他战狮部族是数一数二的庞大部族,不是开玩笑的。
更关键的是,有了“王”的头衔,这政治资本就不一样了。就比如现在乌拔鲁颐指气使,到时候反而是乌拔鲁要向自己跪拜。
吃下荒狼部族等于已被默许,后续打算吃虎烈部族都更有把握。
相比于脑袋拎在裤腰带上的造反,以及虚无缥缈的大夏支援,好像这个更实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