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时声音尚轻,婉转如诉,渐渐地声音越来越大,溪水化作长河,鸟鸣化作鹤唳,盘旋回荡。
赵长河忽觉一阵气血翻涌,仔细内查,竟发现心脏都被这声乐带成了一个频率的跳动,跟着它越跳越快,气血也随之奔涌,和声乐中的水流之声趋同。
心中顿知什么意思了。
这是以音乐调动体内的一切跟着走,如果一时不察,或者压制不了,那就死在这里。
是天书的考验?还是天书的能力自然外显,你要接近就自然要过这些关卡。
那些恶人们探索很多年了,原来是一层一层的关卡挡着他们没法上山。
赵长河深深吸了口气,闭上眼睛。
乐理自己已经学过了……当用专业的角度去分析声乐,那你的眼里就只剩下宫商角徵羽,只剩下技法,只剩下音乐的本质,不会再被随便调动和共鸣。
就像一个写小说的去看别人的小说,很难投入感情,眼里都是“这句有灵性”“这悬念设计得好”“这情绪调动手法牛逼”,最后发现自己失去了看小说的快乐。
于是这声音在赵长河心中再也没有涟漪,取而代之的是:“草,这音乐怎么弄出来的,牛逼。”
因为那根本不是人弹的,是自然之音。
如果把它化入武学,那就是一门音攻绝技,可能唐晚妆就会类似的功夫?
所以这一页天书,是奇门吗?奇门也属于武学一环,在金箔范畴内啊,感觉是不是有点重复?
赵长河不去多想,继续悄悄往上爬。这里的人已经探到很高处了,自己得跟上才是。
音乐依然在耳边回荡,一路跟随,无形中隐隐也形成了一种压制,让你不敢轻易分心,一旦分心,气血跟着音乐走了,啥时候爆体或者发狂就来不及了……
就在这样的条件里,眼前的树木山石开始变得诡异。
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前面这石头树木,刚刚见过?
赵长河微微皱眉,伸手剥下前方一小片树皮。
继续向上,过不多时,刚刚被剥下树皮的树再度出现在眼前。
迷阵。
赵长河傻了眼,他阵法只是学了基础皮毛……之前曾经想学,是谁说贪多嚼不烂,让他专注一点,于是只教了点基本的?
这点基本知识,够不够破解这里的迷阵?
从刚才声乐来看,并不需要多么高深的知识,只要能解基础就行……毕竟这是天书自然散发的意,不是有意在设置考核门槛。
赵长河抬头研究了好一阵子,再低头看看自己所处的方位,测算了半天,挠了挠头。
按照自己并不内行的知识,此时应该是陷入了一个“复”位,故往返反复。
可是理论上复位往前就是遁位,就该出去了,这个道理怎么解的,搞不懂。
左前方是“师”位,“师”再往前是“无妄”,根据所学的基本知识,如果踏入无妄,应该就是正解。
但踏入无妄之前,要经过“师”“师”可不是老师,而是兵师。
有战!
那便战。若天书有灵,无非不让人偷着上,逼人在同一条道上挤独木桥,看谁最有资格得到罢了。
赵长河断然向左前方飞窜出一大截。
几乎与此同时,一道剑光从侧面削向了小腹:“哪来的生面孔,给我留下吧!”
第347章 凌空飞渡
赵长河身躯悬空,在半空中却极为潇洒地再展鹏翼,凭空拔高了一段。
那剑光便从脚底擦了过去。
赵长河一脚踹在对方面门,那人回剑一架。
脚尖点在他的手腕,赵长河借力弹身踏在边上松树上,复又回弹而归,并指作剑,戳向对方双目。
这行云流水的剑势套路,潇洒飘逸,已经登堂入室,任谁都看不出他的根基竟然是刀法。
倒不是纯粹为了装王道中更像,其实王家剑法他可不会。更主要的在于,以前不用剑法、明明有了剑法还是刻意选择融于刀法之中,其主因就是多带一把剑实在太麻烦了。
而现在有了戒指,戒指里还有待完成的剑坯,肚子里还一堆剑皇传承的剑法剑意,这不玩一把左剑右刀的帅气简直愧对了这番缘法。
眼下对手不算强,完全可以用于练剑。
这也是把所学真正融合理解的一个过程。学了那么多剑法,连剑都没握过,真的能有什么好理解么?不会真以为用刀耍出来就是懂剑了吧?
对方一声惊咦:“好剑法,好身法!阁下在外不是无名之辈,可敢报上名来?”
赵长河并不搭腔,在对方横剑削向手指之时,左掌一拖,将对方剑路向上偏斜,双指却急转向下,点中对方肩井。
那人身躯一麻,暗道我命休矣,却见赵长河随手夺了他的剑,长笑而去:“兴师动众,何得无妄……天书之意,非汝可知。”
声音尚在,人已不见。
竟在这几招之内勘破迷阵,真正抵达“无妄”位。
这高人范儿做了个十足十。观察中的瞎子有些好笑,这厮自己前一刻还不知道怎么破阵呢,这会儿装得好像什么都懂一样。
那人被点了穴尴尬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大喊:“快来个人解了老子的穴!”
多不多时,周边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有人披荆斩棘过来,喘着气道:“妈的,这什么狗阵,老子特意出去找人学阵法学了一年,还是解不了,明明这边就是无妄位,为什么出不去?”
被点穴那人无奈道:“先给我解了穴。”
“谁干的?”
“生面孔……很强,疑似人榜。”
“那就是真人又从外面引进新人了?啧……这一两年进山的越发少了,还以为竞争者少了,看来老牛鼻子还是等不下去。”
“废话,这都多少年了,没有一个突破过半山腰的。老牛鼻子还有几年命?能等下去才见鬼。我看再过不久就会忽悠全城的人进来了……不是,你先给老子解了穴啊!”
“哦……”那人点点头,忽地抽出刀来,一刀把被点穴者砍了脑袋。
鲜血如泉喷溅,被砍了的临死还维持着一个愕然的神情,都不知道同伙为什么要杀自己。
“呸,你也算恶人入山?”砍人者鄙夷地收刀归鞘:“这么多年了还看不明白,还以为是在帮老牛鼻子找宝贝?他有那本事自己早拿了,还轮到你我?无非是看谁有机缘到手,到时候来抢罢了。”
既然只看机缘,旁人就不是同伙,而是竞争者。
至于到时候自己拿到了会不会被玉虚没收,那是后话,眼下先让竞争者少点才是真的,不然连得手都难,还提什么后话。
他不知道的是,赵长河其实就站在近在咫尺的地方,歪着脑袋看着这边的故事,啧啧有声。
恶人纷纷,这么多年连半山腰都上不去,不是没有原因的。玉虚之所以让他们来取天书,也就是看准了这帮货色根本做不到吧。
却见那人在原地沉思片刻,忽然抚掌:“我知道了,出师无妄,需战而无咎,不是单纯走位就能办到……我刚才此杀,算不算战?”
他忽地往无妄位窜了过去,赵长河眼睁睁地看着他从身边穿过却飞奔向了不知名的远方。
他这么走,反而会下山的。师位后方为旅,是为逆旅。
赵长河深深吸了口气,继续登山。
这地方真有意思……它好像真不是在考验你的音乐、阵法,甚至不是在考验心性。
它在讲自然……不要沉迷于乐,也不要刻意解阵,缘法到了,它就到了。
无怪乎这页天书在昆仑……它不是奇门百艺,它是自然之道的运用,把自然的一切运用在武学里。
恰恰此时,自己需要感悟的一重秘藏,与如何结合天地自然是强相关的,仿佛量身定制一般。
赵长河慢慢往上走,自语般问:“你早不提示我昆仑这一页天书,恰在我要来的时候提示,是正好缘分到此呢,还是因为我正好也到了需要体验这些的时候?”
瞎子的声音不知从哪传来,好像直入脑海:“顺缘而走,此即自然。无论古剑湖底,还是昆仑之巅,你恰好到了,我才告诉你。如果是我让你来的,那是你的缘法么?”
“也就是说,我有天书气运?”
瞎子沉默半晌,慢慢道:“是,你有。”
两人同时想起了当初赵长河抽的第三张卡。
她没有给赵长河解析那是什么,赵长河至今也没有问。
赵长河继续向前,前方却是一断崖,涧水从下方淌过,上方目测宽达三十米以上的虚空,不得而过。时不时有飞鸟在涧上飞掠而过,水溅鸟鸣,山幽人静。
有人坐在崖边,慢悠悠地搓绳子,见赵长河过来,头也不抬,理也不理。
赵长河便直接问:“前人何不搭桥?”
“新来的?”那人还是不抬眼皮,木然道:“搭不得桥,无论怎么搭,中途必断。否则这么多年早搭完了,还轮到你在这问?”
赵长河观察片刻,微微摇头。
秘藏以上不好说,玄关武者,靠轻功谁特么能飞跃三十米以上……那是飞还是轻功呢?
能靠轻功越过半途就算是不错的了……按赵长河现在的水准,在同级修行之中的轻功也不算顶流,但也属靠前梯队,凌空飞跃无处借力的话最多就飞跃个二十米,普通人看着已经很仙了。
按这人的套路搓长绳的话,脑补过去先跳一半、再甩另一半长度的绳子出去卷住对面的树,可行,只是费时。
赵长河又问:“为何自己搓绳,不去城中买?”
那人不耐烦道:“反正外带的就是不行,鬼知道怎么回事。别烦我。”
赵长河笑道:“是不是抢来的也不行?”
那人愣了愣,呵呵一笑:“你倒是聪明。”
赵长河再度转头看了一眼,心知这考验的就是如何利用自然,自身的轻功需要一定的基础,但不需要真的多离谱,和之前几关一脉相承。而借助太过超纲的工具都不会被天书所认可,取材搓绳倒真是能算的,但掠夺而来的绳子也不算你自己利用的自然。
有点意思的考验。
赵长河也不去搓绳,再度转头看了一眼,似在盘算着什么。
过了片刻,忽地助跑冲刺,凌空飞跃。
那搓绳者看傻了,你这什么工具都没有,真就这么直接跳?
不要命了!
却见赵长河一口气尽,正有些下坠之势,却随意伸足轻点,仿佛有了什么落足支撑点,轻而易举地借力再起,直窜对岸。
搓绳者猛省。
刚才有鹤飞过,他这是踏鹤而行,真正的利用了一切自然之属,没有任何斧凿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