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情医术不如修行重要,你医术再高是能给剑扎针还是开药?他有办法刺激剑灵醒来,但修行做不到,只能为人前驱。他做出王家应有的操作,后续的操作留给蔡问鹊,双方割裂开,出什么情况也可以撇清。
卢大夫装模作样地检视片刻,掏出了一团七彩海泥。
与之前给赵长河敷用的那种略微改善根骨的海泥不同,这团海泥取出来,杨敬修都不免动容:“玄光幽壤?”
“不错。”王道中捋须笑道:“正是王家养魂至宝,家兄突破第三秘藏,得此助力良多。”
“知道,知道。”杨敬修再是有涵养都难免有些声音发颤,王家这个人情可大着了……如果说各家的剑都出了问题,唯有王家解决了,他们大概率就是因为有这个海内奇物的协助。有这种东西,配合一定的神魂治疗手段,确实大有机会解决问题。
赵长河冷眼旁观卢大夫往剑上抹海泥的操作。
此前用来敷身的海泥,被天书检测含有海族气息,潜移默化可能改变渗透一些什么……这个所谓“玄光幽壤”更是直接针对神魂的,会不会被控制了都未可知?
可是他仔细探查,没发现这玄光幽壤含有当初那种特别的气息。
倒也可以理解,如果有怪异的话,应该很难瞒过杨敬修,他的修行可不是吃素的。
卢大夫认认真真地涂抹了一阵,终究很遗憾地告诉杨敬修:“太尉见谅,在下虽有王家神药,可修行不足,难以将其药力渗透引导……还是需要一位更强大的名医,以引魂之术结合幽壤药力,或有机会……”
蔡问鹊颔首道:“老夫可以一试。”
杨敬修大喜:“本也想只有蔡先生可以做到,快请一试?”
蔡问鹊盘膝坐在连山剑前,自己也随身掏出了一些药泥:“我需要结合自己的药……杨先生若不放心,可以检验一二。”
杨敬修仔细探查了一下,蔡问鹊的配药也是属于养魂归复性质的,并无问题,便笑道:“当然是信得过蔡先生的。”
蔡问鹊点点头,伸手把药泥往剑身上抹去。
他的手都有点发抖。
海泥没问题,药泥也没问题,但二者一旦结合,就有问题。
那会形成一种海族独有的阴气,在人所不察之际就沁入剑体内部,影响剑灵。
剑灵一定会被刺激醒,但醒来之后还是不是原先的剑灵就不好说了……它可能表面上还是连山剑灵,可实际永远不会认杨家人为主,反而可能会认别人……
这是当着杨家之主、地榜第十的面,明抢他的神剑,他还得谢咱。
岂能不让人身心紧张?
就在两种药物即将接触之时,一汪春水横在面前,差点没把他手都削掉半边。
唐晚妆观察已久,此时确定了内心判断,终于出手拦截。
王道中一直紧张地盯着这伙人,唐晚妆一动,他也同时闪身阻拦,口中大喝:“夏龙渊的头号鹰犬,岂会甘心让你我神剑复苏?杨兄竟然听信小畜生之言,放姓唐的入内,所思差矣!”
这话切在了杨敬修自己内心的担忧里,果然是煽动力十足,下意识便出手拦向唐晚妆:“唐首座少安毋躁……”
唐晚妆本来有话要说,但被两个地榜同时夹击,面前还在阻止另一个地榜抹药,这全神贯注之下还真被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但她丝毫无惧,春水碧波满室生光,竟是一个人独战三个地榜,生生逼得只距离连山剑数寸之隔的蔡问鹊犹如天涯,再也抹不上去。
正在此时,血色刀芒乍起。
狂暴无匹的血煞刀气铺天盖地地劈向了王道中:“是时候证明你马甲的身份了!吃本尊一刀!”
真他妈的!
王道中真是连唐晚妆都不想管了,回身一剑,直刺赵长河胸膛:“死!”
这一剑真是剑出风雷,虚空爆响,含着一位地榜经年的怨怒,比什么雷霆剑都要迅若雷霆。
可气势汹汹的赵长河压根就没扑过去,早在他起手的同时,身躯在半空完全违背物理规律般的向后飘折,直接跑路了。
王道中一剑刺在空气里,暗道不妙。
果然就这区区一个牵制,那边蔡问鹊都被唐晚妆逼得离连山剑好几尺,连手中的药泥都洒落在地。
刚才没法子说话的唐晚妆也已经有余力说话了:“本座久病成医,颇知其理。杨太尉关心则乱,是不是忘记检查一下,两种药泥结合会有什么变化?”
一个小小的人影悄悄钻在连山剑边上,伸手取过地上的药泥,又掏出一把小刀“唰唰”刮下被抹在剑上的一些幽壤,“啪”的一声,捏橡皮泥似的把两团泥巴合在了一起。
崔元央。
杨敬修听着唐晚妆的言语,他有余力阻止崔元央的举动,却心中微动,没有阻止,任由小丫头做试验。
随着泥巴捏在一起,空气之中骤起阴气,仿佛深海冤魂,漫过每个人的心田,所有人都随之僵了一下,哪怕是早有准备的唐晚妆都禁不住一个寒噤,差点开始咳嗽。
就趁着所有人僵直的刹那间,那股阴气似有怪笑,钻向了连山剑里。
“糟了!”杨敬修神色大变,掌风恶狠狠地轰了过去,却哪里来得及?
眼看着阴气就要入剑,一只欺霜赛雪的纤手伸过,闹着玩似的把那缕阴气抓在手里,“噗”地一捏,烟消云散。
皇甫情拍了拍手,环顾场中:“都看着本宫干什么,这股阴气看得人不舒服,捏了便是……真当本宫只会以色侍人?不知道关键之处靠的是谁。”
王道中目瞪口呆。
完了。
皇甫情的翼火蛇身份可没瞎公开,作为贵妃在宫中表面上和王皇后撕得可厉害了,王道中并不知道这个贵妃是盟友四象教居然在公然帮外人。
可你和唐晚妆不是世仇吗,怎么配合得如此默契?
“吼!”刀声大起。
赵长河再跃而来,冲着王道中劈头盖脑地又是一刀:“刚才让你的!再吃我一刀,看看王家排天镇海之剑,有何高明处!”
王道中呆立场中,看着迎头劈来的赵长河、感受着周围不怀好意的目光,似乎这一刻的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赵长河,而是在与天下为敌。
这是一个男人,带着他的一群女人的力量?
第400章 当唐晚妆不谈恋爱
这局面,单是唐晚妆和盛怒的杨敬修两个人,就足以把王道中和蔡问鹊杀个十次有余。这还是在杨家内部,外面一喊就是重重围困,怎么看这俩都死定了。
但王道中做了一个让赵长河极为佩服的举动。
他抽身闪过赵长河这一劈,正好接近了那边杨敬修攻向蔡问鹊的位置,忽地一剑刺向了——蔡问鹊后背。
蔡问鹊本来就不是杨敬修的对手,正左支右绌期待王道中帮忙呢,结果被自家主子骤然背刺,哪里闪得过?
长剑直从他后颈穿过去,把喉咙都穿断了。
与此同时,唐晚妆的剑也架在了王道中的脖子上。
蔡问鹊瞪着眼睛艰难回首看向王道中,喉头发出无意义的音节,砰然倒地,死不瞑目。
王道中丝毫不顾唐晚妆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剑,指着蔡问鹊的尸体大怒:“狗贼,如何调配毒物,污染我家至宝,挑拨王杨两家关系!死有余辜!”
杨敬修收剑而立,目光森冷地看着他不说话。
王道中拱手道:“杨兄,这是恶贼的奸谋,我王家玄光幽壤你是认得的,是真正的神物,绝无问题。也不知道这狗贼是怎么配出能激发反应的恶药,导致此变,望杨兄明察,不要中了小人之计。”
他要这么说的话,事情还挺头疼的。
本来让一个面上与他们家没关系的蔡问鹊来实施这一步,就是为了不粘锅……在表面上,王家掏出了至宝给杨家治病,义薄云天,如果没有一个对外实证的理由就杀他的话,反而成了杨家不好面对悠悠之口。
还给了王家起兵征讨的理由,杨敬修愿不愿意让家族站在全面战争的第一线?
倒未必是怕琅琊王,但这事牵涉甚大,杨敬修一时半会还需要考虑斟酌,神色阴晴不定。
而赵长河这次也很难故技重施当着主家的面砍人,把杨家逼上战车。中土局势不像塞北,杨敬修也不是巴图,他可未必会被逼得无奈和你一条裤子,惹恼了人家是可以选择自立造反的,人情没捞到还落个不是。
正在空气有些凝滞之时,唐晚妆微微一笑,春暖花开:“抱歉,虽然太尉是苦主,但此事乃朝廷要案,轮不到太尉私设公堂。”
说着出手如电,点了王道中周身穴道:“谋刺朝廷太尉,谋夺他人至宝,分海侯身为直接嫌疑人,还是带回镇魔司慢慢审吧。”
王道中怒道:“唐晚妆你……”
哑穴被点,话音截断在喉咙里。
唐晚妆忽地一声呼哨,过不多时,门外传来杨家子弟的禀告:“家主,武平侯到访。”
杨敬修和被点穴的王道中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武平侯秦定疆,地榜一十八,镇魔司副统领兼重案司主事,唐晚妆不在京中之时,都是他负责主持京师镇魔司工作。
他什么时候无声无息地来了弘农?
唐晚妆淡淡开口:“其实本座密令武平侯前来,倒不是做押解嫌犯之用的……本是让武平侯埋伏于府门之外,有人事败夺路而逃的时候不至于措手不及。事涉地榜,镇魔司人手不足,要武平侯从京师赶来,着实辛劳……好在没有白来。”
王道中:“……”
当然没有白来,有地榜率众押解,这回就算路上劫囚都难了……除非王道宁亲自出手,可这会儿王道宁都不知道这边事败,等知道了,人都押到京了……
非是被点了哑穴,否则王道中真的想骂脏话。
满脑子都在对付赵长河,却忘了在赵长河崛起之前,整个大夏除了夏龙渊之外最让恶徒与反贼们忌惮的人是谁。
不但及时看破问题,出手阻止蔡问鹊,这是连事败而逃的后路都已经预先堵上了……其实说是堵后路,也可以说是接应,一旦她在里面下风,立时又是一个地榜帮手。
当她脑子不在谈恋爱的时候……可以说这件事自从她开始插手之后,从头到尾就没有成功的可能。
我到底满脑子在想他娘的赵长河干嘛啊……所以说赵长河的存在只不过是为了吸引老子注意力的吗?
一名老者缓步而入,对唐晚妆与杨敬修分别拱了拱手,又笑吟吟地拎起了王道中:“分海侯好久不见,随老朽走一趟?”
唐晚妆笑道:“此间事了,本座还需南下,脱不得身。镇魔司之事还是拜托秦叔多费心了。”
秦定疆笑道:“好说。诸事纷杂,不宜离京过久,我这便回去了,你南下小心。”
唐晚妆一礼:“有劳秦叔。”
目送秦定疆拎着王道中离开,杨敬修低声叹息:“全赖首座筹谋,杨某……在此谢过。”
唐晚妆微微一笑:“倒也不全是我一个人筹谋,央央帮忙探情报很重要。”
崔元央举手摇啊摇,又跳了一下:“捏泥巴的也是我啊!”
唐晚妆莞尔:“是,央央最厉害了。”
杨敬修摇头失笑。
“另外……”唐晚妆美目转向赵长河,低声道:“王家如果解决了剑灵问题,有可能会是怎么解决的,是长河告诉我的。”
杨敬修道:“愿闻其详。”
“长河说王家被一个叫海族的神秘族群渗透,有可能无声无息能控制人,如果王家能在别人之前解决剑灵问题,说不定与此相关。有这个消息在,我见王道中掏出玄光幽壤的时候,对他们想怎么做就判断个八九分了。”
赵长河冲着杨敬修拱了拱手:“惭愧,前辈莫怪我不说……这事我很早就有猜测,但猜测始终只是猜测,没有任何实据。无凭无据的事情和晚妆说说也就罢了,没法和前辈说,反而显得挑拨离间枉做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