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罡气,其实就是二重秘藏之后的内外同流、外功与内力相结合的一种标志性变化。早前赵长河自己挥出的刀芒剑气就是此类雏形,当到了内外合一,犹如实质不散,好像刀剑都变长了一样,那便是刀罡剑罡了。
罡气可以通过刀剑外放,自然也可以通过拳头轰出重炮的效果,同样也可以布于体表形成罡气罩。如何催动罡气罩,各家的法门自然是不尽相同的,而神煌宗的法门显然是当世最顶尖的一档。
虽说再顶级的法门也只是刹那之防,不可长久,但怎么说也是多了一个保命手段,很有价值。
此外司徒笑还真给了醉步的精要……这玩意怎么说呢,也不仅是装逼用的,其下盘扎根而身若拂柳的模式确实很有参考价值,与其他身步一体的身法步法都不太一样。如今自己既然到了该琢磨创功的阶段了,这就是一个极有益的补充。
只可惜现在心思不在,无论是罡气外放还是醉步,都没心思详加琢磨了。
赵长河合上书册,起身望向东方,朝阳初升,巫山已在远处若隐若现。
有其他船客的交谈声隐约传来:“诶?往年去巫山的不是都在这边上停么,怎么现在顺着风就真直奔巫峡去了?不怕山匪了?”
“老兄,你几年没走这条水道了?”
“也就一年没来。”
“一年,怪不得了。巫山的盗匪几个月前被招安了,此路已经通畅。”
赵长河:“……”
巫山盗匪薛教主,您就别念叨那个被越级的名声了,抛开这事您的民间名声好像也没啥逼格。
舱内正在叹息:“朝廷难得做几件正事啊!”
“朝廷?呵。这是唐首座主持襄阳战役之时的事儿,据说还是修罗王出的力。”
“唐首座啊……那就难怪了。朝廷但凡做点像样的事,十件里八件和她相关。再有修罗王出手,那自是手到擒来。”
“呃……”赵长河探头入舱:“打扰一下,修罗王是哪位啊?一平?”
“嗐,当然是血修罗赵长河!人榜第一,非人王而何?”
“翟牧之也是人榜第一,没听说过他算什么王啊,人榜而已,吹大了吧。”
“呸,翟牧之有资格和血修罗比吗!提鞋都不配!”有江湖客鄙视地看着赵长河:“哪来的小年轻,这种江湖掌故都不知道?”
赵长河虚心求教:“愿闻其详。”
“除了这一年递补上去的人榜榜首不算数,以前凡是打上去的人榜第一,基本都会被人们冠王的。以前秃鹫猎牙被他们草原喊鹰王,咱们不喊而已,捧胡人臭脚干啥?修罗王就不一样了,说是咱们看着他一路砍上去的都不为过啊……”
“可我特么不想做修罗王啊……”赵长河失神嘀咕:“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船舱里的人没听见,反倒都起了谈兴:“你们说赵王杀翟牧之,到底用了几刀?先前那些好像都是一刀斩啊,这次乱世书没说……”
怎么又赵王了……赵长河捏紧了脑壳。
“毕竟是人榜第一之战,而且翟牧之个不要脸的还让人围攻呢,可能是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吧。”
“我觉得应该也就两三刀最多了,赵王的风格如此,势不可当。”
赵长河实在听不下去尬吹了,转头看看,恰好船老大走了过来拍手道:“前方巫峡靠岸,要下船的准备。”
赵长河大松一口气,等到船靠了岸,简直是逃命一样牵着乌骓溜了。
结果刚刚下船,还没来得及骑上马走人呢,前方跑来一群血神教徒:“教主果然英明,圣子真在这两天来了!”
“参见圣子!”
“恭贺圣子登顶人榜!”
赵长河感觉自己脸都在烧,愤然道:“哪来这么多有的没的,老子不认得路吗,要你们来渡口接个屁呢?”
“咳,那是兄弟们自己要来的,圣子可是我们圣教的骄傲啊!”
血神教徒簇拥着赵长河上山,骂咧声和马屁声一路远去。
船上的人你看我我看你,刚才谁说“哪来的小年轻”来着?
那人憋了半天,忽地笑出声来:“都说是最接地气的潜龙,到了人榜还是一样啊……”
众人也都笑,好像确实如此,一点架子都没有,被称为王还臊得慌。
……
“我是真绷不住啊,老薛,什么鬼啊,人榜而已至于嘛,不知道的还以为天榜第一呢。”赵长河很是无奈地跟着薛苍海走向圣物密室,口中吐槽:“我马上要去清河,会被老崔笑死的,感觉没脸见人了都。”
“其实确实是惯例,只是这些时日递补第一的没什么含金量,没人这么捧,打上去的就不一样了,是真能封王的。反正也就民间喊着一乐,又不是你自称,谁笑你啊。”薛苍海道:“再说了,你那嗜血修罗,初听和个瓜娃子一样,听久了不也挺顺耳?忍忍就过去了。”
“……”
“还有崔文璟,他怕是没空笑你了。”薛苍海叹气道:“刚刚收到消息,王家已经兵围璞阳。”
赵长河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应该说早有预料,说啥也没意义。只能叹崔元雍刚过门的老婆真是世家的牺牲品,可想而知这位王姑娘在崔家的日子会多难过。
不知道王道宁是否亲自出征,如果是的话,现在老崔是不是已经和王道宁打起来了。
在几天之前,世上好像已经很多年没有过天榜争锋了,可几天之内连续两次,第五和第六,第九和第十。
从穿越起一直被人挂在嘴边的“乱世将临”,这个“将”字终于可以划掉了,改成全面来临。
赵长河心中越发忧虑,崔文璟虽说排名比王道宁高,但王道宁背后另有猫腻,崔家的清河剑又没有完全复苏,这结果可实在不好说。
薛苍海正在扼腕:“龟儿子的,之前追杀王道中,没杀成。真能宰了这王八犊子,王家也去一臂膀。”
赵长河回过神,问道:“你和王道中怎么撞上的?”
“大概半个多月前吧,圣物不知道发了什么癫,疯狂抖动,能量极不稳定。王道中就在这时候跑来找事,他是知道你和我们的关系,特意来找我们麻烦的。结果不知道他犯了什么病,忽然受了重伤的样子……不然我们寨子都要被挑了。”
“真Low啊老王……”赵长河盘算了一下,不知道王道中犯的什么病,但大致知道圣物异动的原因了。
极大可能性就是当鳌池阵法被破,幼体血鳌出世的那一天。
阵盘是血鳌之骨打造的基盘,这种级别的神物自有灵性,感到了血脉的牵引、或者说感到了自己有修复的机会,因此异动。
赵长河心中有了底,大步到了圣物密室,取出一瓶血液。
阵盘再度颤动起来,比那一天还要剧烈。
赵长河试着将血液倒在阵盘裂缝上,刺目的血光大起,煞气冲霄,经久不散。
阵盘上的裂缝肉眼可见地开始弥合,薛苍海目瞪口呆。
还能这样的?明明是死物骨骼,裂开了还能重新长回去?
这还是人世间的东西吗?
赵长河看着阵盘裂缝弥合的过程,忽然开口:“老薛。”
薛苍海一个激灵,竟下意识单膝跪地:“圣子请吩咐。”
“挑几千精锐,跟我北上,参与崔王之役。襄阳留少量守城人手就行,现在的风口浪尖暂时不会在这里。”
“是。”薛苍海半点异议都不敢有,先表态之后才小心点醒:“那可是天榜之战,圣子还是要注意才是。”
意思是别因为要娶老婆昏了头,冷静点先衡量一下实力三思而行。
结果话都没说完呢,阵盘“咔”的一声,彻底愈合。
赵长河伸手一抹,数丈阵盘忽地消失在戒指里:“虽是镶嵌物缺失,发挥不出完全体的威力,好歹主体已齐,发挥出天榜一击的能力还是办得到的。王道宁若是当我们不值一提,那就让他尝尝来自远古的震撼。”
薛苍海眼睛都直了。
刚才那么大的阵盘呢?
数丈方圆呢,怎么就没了……
不是,阵盘就算修复,要怎么发挥阵法效果我们都没人知道啊,典籍也没写啊,你怎么跟早已经知道了一样?
这他妈不是圣子吧,这就是血神本尊对不对?
第519章 没有侥幸
璞阳。
“轰!”石块砸在城墙上,城砖碎裂飞溅,周遭士兵飞速散开,乱成一团。
石块翻滚,眼看就要压在一个士兵身上,身边紫气狂涌,一只手掌拍在石上,将石块轰成了碎片。
士兵惊魂甫定,行礼道谢:“多谢少将军。”
崔元雍摆摆手,厉喝道:“放!”
“嗖嗖嗖!”城内也有无数巨石砸落城外,“哐哐”数声巨响,正在接近的冲车被砸成稀巴烂。
有些砸不准,落在士兵身上,砸成了肉泥。
依然有无数士兵蜂拥而来,各种攻城器械死命往城下推。
站在城头看去,上空箭如飞蝗、巨石乱坠,下方万马千军,如潮而来。崔元雍有种很抽离的感受,心中平静得好像这不是自己身处的战场,而是在高空俯瞰。
这不像当初在雁门,没有给自己热血上头的机会。现在他是主将,负责一切防务指挥,需要绝对的冷静,任何一个错误的选择都可能导致不可接受的结果。
早在之前南方会稽决战那会儿,王照陵有意南下,他崔元雍兵压璞阳给王家施压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去。父亲没抱任何侥幸心态,心知一旦王家反了,这边就是西线第一关,因此不断增兵、经营城防,这边的防务差不多算是内战之中最强的一档了。
崔元雍曾认为,璞阳这么难啃,王家多半不会选择这个路线,事实证明还是老爹的预判最正确。王家的性质往南攻略并无意义,趁着此刻南边漕帮在作妖,唐家暂时干涉不了北方之事,他们直接北上直取京师,说不定天下都有机会传檄而定。
而京师在北,王家要去京师,首先要过的就是崔家这一关。崔王联姻,本来也有点这方面的意思,双方合流,基本直接就可以兵临京城了。
但现在崔文璟别说合流了,甚至连个“装作抵抗实则让道给王家偷偷过去”的世家摇摆基操都不做,摆明车马的全面抵抗。在崔家内部也是有些微词的,认为崔文璟这么做让崔家再无后路,很不合适。
但谁说都不好使,崔文璟在这件事上的坚决程度连他自己夫人都感到惊奇,感觉简直不像崔文璟。
崔元雍想起了之前自己问父亲的话:“父亲说过,神魔之世也有神魔的家族。便是神魔统治世间,本质上与胡人入关也没什么差别。为何这次如此坚决,妥妥的大夏忠良……”
父亲的回答是:“胡人入关,你大不了剃发易服、改风易俗,崔家仍在。便是其他神魔,只要祂还需要人世存续,你我都有价值。唯有海族不一样……因为祂们居海,不需要陆地。为父确实不知道祂们具体的目的是什么,只需要知道祂们的生存条件和我们不一样,就知道不能抱有任何侥幸。”
说完还重复强调了一句:“不能抱有任何侥幸。”
崔元雍深深吸了口气,高举长剑,大声下令:“滚石准备!”
“轰!”冲车冒着乱石箭矢,直抵城门。
硕大的巨石滚下,连人带车砸了个稀烂。
崔元雍抬头看天,心思还是很难专注在战场,相信城下的王照陵也一样……因为这一战的结果与其说看战场指挥,还不如说看天榜之战的胜负。
第一战王道宁肯定是亲征的,务求打出声势来。如果第一战就被打回去了那可就滑天下之大稽了,他是势在必得。城防做得再好,也不可能拦得住天榜先登,破开缺口跟玩儿一样。
但王道宁至今没有露面,没有别的原因,只有可能是父亲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