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呛!”冰魄出鞘,剑气如霜。
夏迟迟横剑封于秘境口,冷冷道:“海上之战,各有缘由,也就罢了。此番你与尊者联手屠龙,背地里却先杀我方大将,总该给个交代?”
王道宁并没有把她的拦阻太当回事,随手拨开冰魄,笑道:“小姑娘终究还是想找个借口倾泻父亲去世的心情,但很可惜你拦不住王某。”
但这一拨,却愕然发现这剑气之中含着奇怪的水元之力,似在与自己体内的某些气息共鸣,一时之间略有僵直,竟一时没出去!
出奇的是,本以为必然再度围攻的那对狗男女,这次居然没来围攻。反倒是传来朱雀淡淡的声音:“你打还是我打?”
夏迟迟略退数尺,咬着下唇犹豫了一阵:“我打不过,掠阵即可。劳烦尊者了。”
王道宁愣了,这些人什么意思?
你们在选人和我单挑?合着甚至还想让夏迟迟上?
他下意识看向赵长河,赵长河悬在夏迟迟侧方不远,似准备接应掠阵,但也是没有想要围攻的意思。
朱雀淡淡道:“适才交手,我们已经有数了……你的御境虚有其表,如同你们的剑灵一样,用海族之气补上力量,却没有自己之悟。你王家明明意在镇海,却反而以海之意补其魂,这就是你们的御境之路?无异于李公嗣引胡入关,荒谬至极。”
王道宁冷冷道:“尊者之意是?”
“杀你何用围攻,本座一人足矣!”朱雀手中泛起火焰,映照着下半脸,唇边犹有血迹未干,看着妖诡而美丽。
王道宁想走的这回都不走了,冷笑道:“朱雀尊者之意,围攻之时自己被男人拖了后腿以至于反而受了伤是吧?”
赵长河:“……”
朱雀:“?”
王道宁手中泛起氤氲之气:“那就让本侯看看,朱雀尊者的三重秘藏,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
第624章 乱世书是你家的?
王道宁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要单挑,这时候讲武德?岂不是来送!
就算你们看出我的御境有点名不副实,那不也还是比你们强很多吗?
刚才的战局里,王道宁在应对自家剑阵反水的前提下同时应对朱雀加赵长河,只不过略有下风,其中剑阵的威胁反而要比人更大一点的,那毕竟是能让夏龙渊都很难受的山河剑阵。
当赵长河转刀去砍博额之时,朱雀临时化攻为守替男人挡了一下,导致自己招法破绽,立刻就被一肘顶伤。
如今灵剑已断,一对一,王道宁简直不知道自己怎么输。
就靠刚才夏迟迟剑中引动的体内水元之力一点迟滞感?夏迟迟的剑与水元或许相关,那你朱雀的修行也与此完全不相干啊!
“我这一掌,你接得下么!”王道宁骤然出掌。
排天镇海掌,那排山倒海的势,哪怕夏迟迟站在侧方没有直面,依然感受到那种扑面而来的窒息。
那是根本不可能越级硬接的掌,想要接下必须设法卸力才行。
然而之前应对这一掌还相对吃力的朱雀,这一次却只出了食中二指,并指作剑往前一戳。
指尖的火光势如破竹般钻进厚重的气浪,直抵掌心。
便是手持利剑去戳这一掌,剑都能被拍成烂泥!可指掌相交,本该发生的手指断折并未到来,相反,王道宁忽然发现这一接触之下体内水元就不听使唤了,正在造反!
这种造反比他造夏龙渊的反可复杂多了,水元之力与自己的真气修行早就彻底结合在一起,这一造反无异于倒海翻江,从丹田到经脉全部化作战场。那一缕火光从经脉中直钻而入,牵引心海,此前曾经尝过的怒火引燃如果是形容词,这次就是物理燃烧,熊熊烈焰在心中燃起,刹那间把心脏都烧成了焦炭。
王道宁一声惨叫,用尽浑身力量震开朱雀,夺路而逃。
眼前寒芒闪烁,一把冰剑刺入心肺,似乎很“好心”地把心火给浇灭了。
王道宁低头看着透过心脏的剑尖,又抬头看看夏迟迟,眼中有了点了悟:“原来如此……你刚才的水元之力根本与这把冰剑没有关系,而是这水之魂对你们的亲和竟然高于我的,它听你们的……你刚才一剑只是测试、或者说你在与这些水元之力沟通……当确定有效,连你都敢与我单打独斗。”
“那我倒是不敢的。王先生自己基础修行也是三重秘藏之巅,还是尊者来比较稳。”夏迟迟淡淡道:“倒是想不到王先生雄镇东海这么多年,位居天榜,声名显赫,却连这么简单的东西都想不到——水之魂原本是海皇所有,海皇陨落,它们就不能有新主?你究竟是以什么自信认为自己一个非修水行者能够彻底征服它们……是不是觉得,就像你夺夏之后可以轻易取而代之一样?可不是自己的,就不是自己的。”
王道宁抬头看天,太阳已经越发高升。
冬季的朝阳本不刺眼,他还是微微眯起了眼睛,看了好一阵子才叹了口气:“我何尝不知它们可能有新主?只是没有想过会这么快而已……何况你们也非水行,凭什么会想到你也能影响它们?若说王某无知,还不如说是你们太奇怪才对。”
“青龙本出于海上……四象圣女要求四象兼备并不稀罕,玄武师伯对我的期许很高。”夏迟迟淡淡道:“另外王先生或许误解了一件事,我们不围攻,可不是什么武德,仅仅是觉得你不该有乱世书播报围攻而死的待遇,你不配的……”
王道宁笑了笑:“这种虚名,或许你父亲和你丈夫都很喜欢……恰恰我倒不在意。”
夏迟迟面无表情:“我知道王先生连自己的命也不太在意,在意的只是家族存续……但王先生自己死了,家族覆灭岂非旦夕?”
王道宁平静地道:“你们先有余力对付这局面再说吧……只要乱世书播报了我的死讯,照陵必撤兵收缩。而李公嗣死于此,李家必引胡人从关陇直扑而来,杨敬修到了如今也必然豁了出去,崔家还愿不愿意继续与我们死磕都已经很难再论。靠你们几个强手,想要解决这糜烂之局,跑去灭我琅琊?呵……道中虽不成器,好歹也是地榜。”
赵长河正在悄悄对瞎子道:“喂,能不能帮个忙?不是什么原则问题的。”
“嗯?该不会要我让他早点断气吧,问题这叽叽歪歪明明是你们故意的,否则夏迟迟手中剑气一吐,直接没了。”
“我们当然是故意的啊,迟迟传音我了,我已经知道璞阳发生了什么。你不要等他断气,提前播报一下,气死他最好了。”
瞎子沉默片刻,天空闪过金光。
“岁十一月,严冬。”
“崔元央率众夜袭王家营寨,本意仅为袭扰疲兵之计。夏迟迟夜行京师,途经战场,忽引苍龙虚影俯冲营寨,王家士卒军心本疲,以为崔家天助,顷刻大乱。”
王道宁:“?”
如果他也会赵厝方言,一定会问一句:“你们开挂的?”
赵长河骑飞马过来,莫名其妙到了这里已经很奇怪了。
这夏迟迟又是怎么来的?还能路过璞阳,顺便还招陨石……不,招青龙去冲营寨。
本来围城这么久了,风雪冰天的,那士气可想而知,被这青龙降世还打个锤子?
“崔元雍、薛苍海、皇甫绍宗趁势率众大举进击,双方混战一团。战阵之中薛苍海恰逢王道中,战约十合,苍海不敌,乃引教中圣物之威,道中重伤败走。”
王道宁豁然瞪大眼睛。
薛苍海大战王道中……
这一次他越级了……虽然是借用了什么狗屁的圣物,可他真的越级了!
“崔元雍大破王照陵,王家兵败如山,死伤不计其数,军中大将、人榜五十七张希孟战死,王照陵仅以身免。”
“崔王战于璞阳,围城近四月。青龙降世,一朝围解。”
“薛苍海胜王道中,虽借神器之力,胜就是胜,当代其位。”
“地榜三十,薛苍海!”
“人榜五十七,崔元雍!”
“潜龙第一,崔元央!”
王道宁怔怔看着,还指望自己死讯先出,照陵会带人撤回……结果却让自己先看见了自家兵败如山倒、崔家人开始刷榜的消息。
虽然道中与照陵没死,算不幸中的万幸,但兵马大败折损,在这场群雄逐鹿的局中便已失去了先机。
如果会有第一个出局者,会是谁?
不是,为什么自己还没死,乱世书会开始播报的?难道两边分开算?要分开算早就该报了,这时候报什么意思?报给我看的?
乱世书你家写的?
赵长河此时道:“这城外营寨混战,还真不好说会跑了谁,很正常……不过王先生勿忧,琅琊那边我早有埋伏,很快我会亲率人马兵指青州,道中同志和照陵兄最好是龟缩在城里,可以让我瓮中捉鳖一网打尽。”
王道宁瞪大眼睛,骇然想喊:“小心归尘!”
可他喊不出来了,夏迟迟连给他传递声音给周边太监的机会都不给,剑气骤然爆发。
王道宁的声音哽在喉咙里,眼中光芒渐渐暗淡,死不瞑目。
——若说王某无知,还不如说是你们太奇怪才对。
连乱世书都听你们的,你早说,谁他妈敢反!
第625章 夏龙渊随笔
当然王家不管怎样都是得反的。
“当他没止住贪念,明知道那些海泥里隐含海族阴气还敢吸收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这样的一天。海皇那种克系的……一旦驱使,他只能提前造反,成为老夏与海皇博弈的棋子。这步一走那就停不了了,只有对方毁灭,或者自己。”赵长河看着王道宁的尸身,忽然道:“某种意义上说……海平澜坑的老王。”
夏迟迟点点头。
没错,海平澜驱虎吞狼,趁海皇嫌海上人口不足的引子,有意引海皇上岸去招惹夏龙渊……这才有了渗透王家之举。
反正不管谁坑的王家,夏迟迟此刻的神色好看了许多。
此前情绪过于复杂,需要一个宣泄口。王道宁既死,夏迟迟心中就仿佛一块石头被搬开了似的,一下就轻松了下去。
“有点讽刺的,排天镇海,既没排开这天,而且被海所噬。”她笑了一下,有了点调侃的心情:“喂,你是不是学过这掌法来着,虽然只是皮毛……是不是有点不祥,要不要忘掉?”
赵长河笑笑:“看谁用。这掌法不差,如此狂猛的攻击性,其实也挺合王家性情。”
夏迟迟奇道:“怎么合了,他们如此蝇营狗苟,还排天镇海,配么?”
“王道宁可能是我所见的天榜之中格调最低的,但其实又是最敢拼的。无论是当年与虎谋皮求御境,还是这一次孤注一掷的屠龙串联,充满了赌性……有点一往无前的意思。如果被他赌赢?就是有点不太世家,不知道是不是与海边呆久了有点关系……”
“世事没有如果。也不用拔高天榜,资质不低资源管够,找对功法提升的路,谁都能破秘藏。如你血煞功是邪功,唯一要求是坚韧而非秉性,行侠者你也,非功也。”朱雀淡淡开口说了一句,旋即转身进入地底。
她一直绷着个心情站在一边,见这俩好像没关注自己,暗自松了口气。看来大家心思都不在,对王道宁说的那屁话应该都没多想。于是觉得面子保住了,重新摆起了尊者模样。
赵长河看着她的背影,目光闪烁。
王道宁说的什么话倒不是关键,关键在于朱雀那会儿奋不顾身的救助。
这事儿……嗯,这背影……
他暂时没敢定论,试着说了一句:“适才感谢尊者相助……”
朱雀脚步顿了顿,旋即摆摆手继续前行:“你是我圣教室火猪,本座顾你性命有何稀奇?你只要继续忠诚圣教,就不辜负本座此意。”
赵长河神色古怪,也没继续说。
不知道怎么说……万一搞错了……还是回头问问三娘?
关键此时也不是气氛,老夏的尸身一直安静地坐在高台,此刻朱雀已经站在他面前。赵长河担心朱雀会有毁尸之类的想法,飞速掠了下去,不着痕迹地挡在前面,作势伸手去摸夏龙渊怀中:“老夏给我留了东西,我看看……”
朱雀在身后淡淡道:“不用故意护着……我对他虽憎恶,倒不至于此,便是看在迟迟面上也不至于……把本座当什么了?”
赵长河暗自吁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