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眼睛都成了心形,好帅啊……
“迟迟。”赵长河微微喘息着,忽然开口。
上方夏迟迟飘然入内,低声道:“我在。”
“帮你师伯一把,以木行生火行,维持这火焰之力的稳定。”
“是。”
夏迟迟竟然下意识用的是“是”,三娘听着却一点都不违和。
青龙之力灌注炉火,本显虚弱的炉火再度熊熊燃起。
赵长河的心神再度投入剑坯内部。
天上群星闪烁,已经有了真正星空的意味,并且星空之下,灵气氤氲,一个灵体模样都已经快要汇聚成型了。
剑灵初诞。
如果按这路子继续走,能走完,但那除了先银河再四象的区别之外,依然很难说“走在夜帝前面”,最多算修正。
如在龙雀之中以血煞之力为引,才算是他赵长河的刀,那么如今怎样才算他赵长河的剑?
有哪些东西是夜帝从根本上忽视的关键?
除了小星辰之外,还有大的……比如七曜,尤其是曾经被夜帝乃至于夏龙渊都忽略了的太阳。
如果是白天,不会有人忽略太阳。但在夜晚,一般人是不会去想天上有太阳这东西的,即使明明知道太阳没有消失,只是到了地平面下,反正夜晚的天空就是没有太阳。
那太阳算不算诸天星辰之一?至少现代人会告诉他们这无可争议的是一颗恒星啊……这是能忽略的么?
如果说最后的时刻夜帝已经突破了原有的框架束缚,但太阳这一块他依然还是大概率没有考虑过。连太阳都没有,怪不得也只能说夜帝了,而没有办法自称天帝。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知见障,再强的神佛也不例外。尤其在上古有可能存在什么日帝之流的情况下……大家目前为止没接触到,不知道有没有。如果真有,那就更是天然不会把对方算成一分子,而是对立的存在。
但在灵族对着近在咫尺的太阳感悟了一个月的赵长河来说,他不会忘记那么多日日夜夜所看见的,无论是凌晨还是傍晚,都有日月星同处苍穹之时。
然而太阳是能轻易点亮的么?就连锻造剑坯的基础都未必包含太阳,你想点亮?去哪找?
没有的东西,去哪点亮?
原本没有,就加上去!
赵长河探入戒指,摸出了一片叶子。
灵族所得之云阳叶,曾给唐晚妆养魂之用。
云绕暖阳,温养其灵,既是炎阳意,也是蕴灵意。
云阳叶投入剑坯,发出“嗞嗞”声响,很快消失不见,其效力被剑坯飞快吸收。
赵长河看着成分吸收的过程,意念微动:“龙雀。”
“主人。”
“知道怎么做?”
刀灵与主人心意相通,龙雀当然知道这会儿赵长河在想什么,第一次有些犹豫。
单靠云阳叶,是不可能形成“太阳”的,只是基础意蕴塑造,让你后续形成的东西往太阳的方向成型而不会变成别的。
真正要形成这个,依然还是那套“以身淬剑”的模子。只不过这是早有记载的——天无日月,王自为之!
时至今日,终于到了实现之时。
龙雀忽地自己挥舞,骤然砍向赵长河胸膛。
在三娘夏迟迟骇然惊呼之中,一股血箭直冲炉火,浇灌在剑坯之上,炉火轰然升腾,越发强烈。
赵长河脸色苍白,声音却很是平静:“朱雀。”
皇甫情早就到了身边,默默地看着,低声回应:“在。”
“此南明离火,朱雀之炎。你引动火焰最烈之处,淬剑身正中心一点,此炎阳之意。”赵长河道:“这是夜帝之剑,尊者应当不会推辞?”
“炎阳亦夜乎?”朱雀心中很想问这一句,但看着赵长河鲜血淋漓的样子,终究没有问出来,只是道:“好。”
纤指轻点,火焰最核心的热度聚于一点。
在剑坯之内,赵长河的精神可见,自己的血液煞气融于云阳叶的意蕴之中,形成浑浑融融的一团血色雾气,雾气升空,悬于东方天际,就像一轮红彤彤的太阳刚刚从地平线上升起,而此时星月尚在。
只不过这太阳没有朝霞的灿烂温暖,有些凶戾,煞气满溢。
那不是太阳,那是赵长河的血。
以身淬剑,不过如此。
天无日月,我自为之!
“轰隆隆!”天穹似乎有了一种“祭炼完成”般的微颤之感,日月星齐耀,成为了一片稳定的天穹。
一个血色的婴儿状灵体抱膝悬于虚空,剑灵正在诞生。
这才是真正的在当爹,甚至连血都是自己的。
“出炉。”赵长河伸手一挥,剑坯到了锻台之上,锻锤重重砸在剑刃之处。
“铛!”
虚空之中,婴儿渐渐伸展开了身躯,飘飘浮浮,躺在银河之上,头枕炎阳,脚踏圆月。
剑身上渐渐出现了剑名:“星河。”
——玄武受命勘此山河,铸为神剑。剑成之日,可曰星河。
赵长河抬头,三娘迟迟和朱雀都停下了手中活儿,一个个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走出地下密室往外看,天边旭日初升,星月尚在。
神剑的威能溢散在整座皇宫上空,太庙上方入口之外,密密麻麻跪满了四象教徒,寂然无声,前额叩地,头都不敢抬。
第643章 玄武是最客观的
这天晚上本来是四象教的重要大典之期,可现在刚刚天亮,这晚上的典礼好像就需要改议题了。
原本是立教主大典,现在好像教主不够看了。
夜帝真临凡了……
不需要谁向大家介绍这把是什么剑,任何修行四象功法的教徒都能从中感受到强烈的气息,囊括着所有四象教徒个体修行在内,无所不容,浩瀚无垠。
这绝对是教中典籍提过的,夜帝曾经有一把未曾铸完的神剑……就是它。
这把剑不是一个象征意义,它是有绝对的实际体现的。
从这复杂的铸剑过程就看得出来,若非夜帝,别人根本不可能驱使此剑,更别提亲手铸成了……夜帝自己能不能铸成都不好说,典籍说得明白,夜帝只造了剑坯,没有完成!
但在赶来参加教主大典的全体教众眼皮子底下,眼睁睁地看着它被铸造完成。
教众们不需要谁说,已经自动把赵长河视为了夜帝。
有些懂哥心中这会儿都在想,怪不得一直以来都觉得尊者对赵长河的态度怪怪的,要是换个人和圣女藕断丝连的,你看尊者不活剐了他?结果对赵长河这态度啧啧,除了罚圣女抄抄书,那是打都没舍得。两位尊者自己还跟赵长河各种合作,打弥勒,打海皇,一副亲密战友的样子……
敢情本来就怀疑赵长河是夜帝了啊,那圣女本来就是侍神者,有什么好打的……之所以还罚一罚抄书,无非是这夜帝还不确定,不能急着送。
然而几个当事人心中无比清楚,赵长河真的不是夜帝。
他与夜帝的功法不能说南辕北辙,只能说毫不相干。
就连朱雀曾经期许的“你到了瓶颈再来参考我们四象教功法”,都没有实施。从头到尾除了点亮星辰呼应这个基础方法是早期所授,其他的与四象教一点关系都没有。
而其星辰意更是做到了“走在夜帝之前”,先银河再四象尚可说是方向调整,可这日月同辉真就与夜帝之意两码事,炎阳非夜,有了这东西,就不叫夜帝了。
然则剑坯决定了你只能在这框架上跳舞,如果完全与剑坯所含的诸天星辰之意相悖的话,绝对无法成功铸剑还诞生剑灵。能够成功,就意味着他此意同样合乎诸天星辰,没有问题。
好像真的可以认为他放出的狂言实现了——不是夜帝,但走得比夜帝更远。
一时之间地底密室几个人面面相觑,这回真到了赵长河之前的问题:你们忠的是夜帝这个具体对象呢,还是诸天星辰之意?如果是后者,那现在可以跪了。
可终究很怪异啊,他是一个连半点四象教功法都不会的人,所有武技与此无关,你说他这叫夜帝,还不如说我是秦始皇。
当然任何事都是人决定的,只要四象教高层公认,那他就是。
三位四象教高层你看我我看你,各自神色古怪无比,夏迟迟忽地笑了起来,盈盈拜倒:“参见夜帝。”
“谁问你了?”朱雀如梦初醒地跳脚:“你恨不得去侍寝了是吧!”
“这是哪里话?”夏迟迟平静道:“圣女又不是以身侍奉之意,这是尊者反复和我说过的,所以与此无关。夏迟迟身为二系圣女,其中青龙之意已近于御,原本今夜就要议立为教主,对要事判定自有发言资格。我认为他就是夜帝,发表立场,仅此而已。”
何止有发言资格,这资格浓得满溢,如果这是要开会来议的,她这身份妥妥是会议主持者。
可哪有会议主持者刚开场就先发布立场的?这叫主持会议还是叫带节奏呢?
朱雀有些求助地看向三娘,自己方寸有点乱,也不知道心中想法客观不客观、是否对得起自己的信仰,夏迟迟又是典型的胳膊肘外拐根本不可靠,唯一能客观看待这事的只有玄武了。
而且玄武一直都是作为这种角色存在的,她懒散出尘,没有凡俗权力欲望和自我需求,可以用最旁观的视角来看教中一切。以前朱雀对这类事有什么犹疑,第一反应也是咨询玄武。
三娘一本正经地和她对视着,看似神色严肃地思考了一阵子,很客观地颔首:“本座认为,因诸天星辰之意而成就夜帝,非夜帝成就诸天星辰。故有诸天星辰之意者即为夜帝,非具体其人。”
朱雀都有些结巴了:“但、但他一点相关功法都没有……”
“本末倒置。”三娘神色严肃:“星辰者,纲也,功法无非衍生。岂能因衍生之物否定其纲?何其迂也!”
朱雀气道:“你跪个看看?”
三娘二话不说地跪倒:“参见夜帝。”
“???”朱雀半张着嘴巴,半晌没合上。你怎么也是玄武尊者,就算心中认定了,不要面子不要矜持的嘛?怎么感觉你跪得比迟迟都干脆。
她没看见三娘和迟迟偷偷互相打了个眼色,充满了曾经叠在一起的默契。其实这并肩跪着的姿势也有过的,只不过那时候赵长河在后面。
朱雀哪知道连心中最可靠最没有私欲的玄武都是个死叛徒,还以为真是玄武尊者的客观定议,这会儿心中滋味实在难言。
玄武都认,还这么坚决,看来真是了……
如果是会议投票,三个里已经有两个支持,妥妥的可以定论了,然而四象教的事其实长期掌控在朱雀手里,她是事实上的教主,她的意见才是决定性的。
朱雀脑子至今还有点乱,怎么变成是我在反对他了啊……我内心明明很高兴,很愿意,很期待这一天。
可不知怎么,面具戴在脸上,想说俯首的话就是说不出来。好像一生的矜持骄傲卡在了面具上,挡住了内心。
赵长河的声音终于传来:“二位请起。朱雀尊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