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长河笑道:“我说的是床上功夫吗?那要说这个的话,我确实天下第一。”
萨满们:“……”
“臭美……”三娘伏了过去,悄悄地舔着他脸上的伤疤:“你这个早就可以消除吧,为什么还故意留着?”
“留着,记住我还是个普通人的当年。”
三娘偏头,微微一笑,搂着他的手更紧了点。
此刻是赵长河觉得时事多变,不能一直留在这里,其实他还要修行的话大可继续修行十天半个月的,确定了能不能积累破二重再说。但伤势痊愈之后就不打算继续了,出来最后观测一下草原状况就准备走了。
修行不是第一要务,要做的事很多……略窥上古发疯白虎的事,瞎子的信息又多了冰山一角,让赵长河心中有些忧虑感。
离开中原这么久了,不知道有没有发生什么变故……远在圣山瀚海,观测草原还行,接收中土信息就慢了,实力终究不够,需要中土送信才行。
在神殿萨满们的叩首跪拜之中,赵长河就这么背着不想动的三娘,伸手按在神殿祭台之上。
有一个之前没预计过的变化……原本草原金狼气脉虽然散了,但在边边角角还有残留。
在铁木尔统治这二三十年间的草原是历代最强盛之时,兵锋直括西域诸部,全尊一个汗国,免不了有人缅怀当初,更为不服如今七零八落、汉军驻军如同太上皇,新汗王还要跪下来自称儿子,将来传位都要大汉来册封……毫无骨气的屈辱。
就像之前的大夏都多少年了,还有“前朝余孽”呢,如今成为迟迟的个人班底,连朱雀唐晚妆都插不了这个手。如今金狼气脉亦然,再怎么消散都散不干净,赵长河可以确定,别看现在各部老实,再等个几年都要有人自称金狼部族嫡系站出来了。
然而前日在瀚海秘境里看见了金狼骸骨,没打算收用,而是将它归葬了之后,这气脉忽然就有了微妙变化。一种奇怪的尊重和叹息从四面八方泛起,不知是不是得到了某种玄之又玄的“托梦”之流……或者另有因素。总之赵长河可以感受到那种不服的凝聚在消散,对金狼部族的尊重和缅怀有点转移到自己这边。
终究铁木尔最恨的实为秃鹫猎牙而不是他赵长河,并且还给予了铁木尔值得尊重的死法,最后还安葬了金狼图腾……除了征服者之外,双方没有公仇之外的私恨,对于个人互相而言都是值得尊重的。
成王败寇,没什么好说……你尊重我,我也更敬重你。
巴图的战狮部似乎都没接收到多少金帐汗国崩溃后的红利,倒是显得愿意臣服大汉的各部越来越多似的,巴图终究只能做一个名义上的“草原盟主”,再也难以恢复汗国的辉煌。
漠南黄沙集,一座新城开始建立,这是大汉直接派督抚直辖管理,将触手一步一步伸向漠北的桥头堡。
三娘共享着赵长河的观测,对于这尽揽草原气脉流转的神迹她倒是没多少惊讶,因为她在海上也有相同的能力。她对于自己曾经做过“集长”的黄沙集扩建为城倒是特别兴致勃勃,看了好一阵子,笑道:“那边该叫什么城?”
“按道理该叫呼和浩特……不过好像位置有点对不上,人家意思是青城,北依大青山,那边北依乱石山……咦说不定以后能对上,无所谓了就那么叫吧。”
说话间有个姑娘风尘仆仆抵达神殿,却是从黄沙集方向过来的三娘下属。见到三娘始终趴在男人背上不动的样子,来人抽了抽嘴角:“参见尊神……参见尊者。”
三娘很是开心地挥手打招呼:“燕子来了啊?”
赵长河打量了一眼,暗道这燕子坐车跑吗?旋即发现脸熟,在黄沙集时多次见过。
三娘转头冲着神殿周遭侍奉的萨满们介绍:“这是本座座下危月燕,此后就在这里负责长生天对我四象教的归化事宜。”
萨满们早知必然如此,都俯首道:“见过博额……”
博额,本来就是萨满的意思,以尊称为名。三娘摆摆手:“这名字被我们固定认知为原来那个博额,不用这么喊了。尊重双方传统的话,你们可以改成大祭司,意义类似。”
“是。”
三娘拍拍危月燕的肩膀:“草原的信仰要与我们挂钩,兹事体大,我信不过别人。你在黄沙集随我多年,是我最信任的左膀右臂,以后多多费心……其实不难,你做了就知道尊神已经把底子给你打得多好。”
“是。”危月燕偷瞥了“尊神”一眼,这猪八戒背媳妇的样儿……你们就不能稍微有点威严?这副样子你说这是室火猪我都信……哦对了,他真是室火猪。
三娘压根懒得管别人在腹诽什么,只是道:“这里条件也好,神殿大祭司,备受尊崇,可比以前吃沙好多了。”
危月燕知道这是三娘的提拔,很虔诚地俯首:“必不负尊者所托。”
“那就行。”三娘满意地拍拍坐骑室火猪:“回去?”
赵长河便笑:“回去。”
“吁!”骏马长嘶,乌骓飞临殿上。赵长河背着媳妇跨上乌骓,腾云而去,转瞬不见。
萨满们都仰首目送他们的背影,继而面面相觑,神色古怪无比。
谁家征服了这么大片的天地,不作威,不享福,不掠财宝珍物,不鞭笞各部奴仆,不玩弄各部美人……就真和自己的红颜宅在秘境里腻了几天,养好了伤就毫不留恋地离去。
老实说就连汉军各部都有点劫掠奸淫之举,但既然上方是这种态度,下面怎么也不会太过,整体还算约束得较好。这个时代的军队,很多老人回忆了半生,感觉真找不到这么正经的了。
他说他要记得自己是普通人,可草原上的人们怎么看都觉得这才像一个神灵呢……大汉的守护神,只为了守护那个国度而存在。
或许今后他也会是草原的守护神?
或许只要不背叛,那就是。
……
皇甫情和岳红翎虽说先班师回朝,距离这么远,这个时间都还没到半路。最后还是皇甫情实在不耐烦在路上墨迹的时间,愣是留了一道分魂统着兵马做做样子,自己和岳红翎先飞回了京城。
唐晚妆刚刚散朝,有些疲惫地回了相府。
这段时间她只出征了一场,守卫雁门逐走风隐,这一场就伤了,后续还率众收复晋南晋北,把之前朱雀用所谓“江湖手段”那种不靠谱的方式留下的后患逐一消除,建立全新的规范治理。
这也是水磨工夫,草原大战打完的时候,她这边尾巴都没收完……
以及还忧虑着后勤问题,虽然后勤模式改变,大军带的军资也就那些,后续还是需要源源不绝地往前线送,尤其是火炮,出炉多少就可以运多少。唐晚妆三晋和京师两头跑,忙得连伤都不顾养。
看乱世书闪的时候,唐晚妆整个人都快虚脱了一样,心中还叹了口气,这次朱雀回来恐怕要被她鸟尾巴翘到天上去,因为面上看来自己做的确实不够多,起码没有她朱雀的辉煌。
但这些事情哪有办法快呢,尤其三晋之事、雁门之变,那还不是你朱雀留下的臭尾巴。
可那也怪不了朱雀,那时候只能那么做。
不管怎么说,能赢下这一战就好。今天朝会,所有人喜气洋洋,都在商议怎么大赏三军、怎么封功、怎么节庆呢。唐晚妆自然也是开心的,就算被傻鸟嘲死那算得了什么,能赢才重要。
从此大汉再无外患,单单陇右之事,对于如今的大汉再也不是什么难题,呕心沥血这么多年,总算可以迎来一个好结果。
唐晚妆上朝之时的笑靥如花,在见到朝中第一次出现的崔文璟之时,心中一个咯噔,笑容就僵了。
函谷之战,之前已经送过战报了,乱世书也说过胜负。可崔文璟依然亲自上朝,神色也不是邀功,而是非常严肃,一看就知道必有大事。发生了什么?
崔文璟也不失礼,很是郑重地拱手一圈,正色道:“小女忽然修行暴涨,一击秒杀荒殃,并参与两个外貌外貌相似的魔神之战,事后与其一携手离去,不知何往。”
满朝色变。
崔元央失踪?
夏迟迟正在问:“两个外貌相似的魔神,是指……”
“她们交战之处在极高虚空,并且气场遮蔽极强,我难听难视,不知详细,但是……”崔文璟铁青着脸,一字字道:“荒殃临终之前,对央央喊的名字是……飘渺。”
第795章 抱琴大帝
喜气洋洋了好几天的朝会,被崔文璟到来区区两句话说得集体变色。
不仅是崔文璟自己在朝中影响力极大、对新汉建立和新政推行都有极其重要的功勋,他的态度必须安抚,否则难免让天下寒心。更是因为……失踪的崔元央是赵王的妻子。
从赵长河出北邙开始相知于微末,转战千里护送归乡,人间佳话传扬一时。虽然赵长河戎马倥偬加上崔元央年岁幼小,导致他们相处时间始终很短,可那是真正从未成年少女时期就一颗芳心系挂在他身上不离不弃,不敢想象赵长河听说崔元央失踪的消息会怎么裂开。
夏迟迟更必须表现出极致重视,否则被人视为为了争风吃醋不顾崔元央死活那可就太难看了。
她立刻散了朝,和崔文璟唐晚妆私下密议。
“此前长河有说过,清河琅琊等山河四剑,是上古魔神飘渺所创,她是山河气脉的显化,大致可以视为是这片人界之灵。山河之气飘渺,故名飘渺。”夏迟迟神色凝重,低声道:“央央继承清河剑,如果说是被剑灵所侵,还可以理解,可是飘渺……”
崔文璟道:“我自己也在考虑这个问题,有可能只不过是央央修行不足,以至于神魂和剑灵混杂不清。毕竟乱世书上同时有飘渺和央央的名字,按理当属两人,并且如果是飘渺夺舍了央央,那央央已死,当会下榜。”
唐晚妆道:“乱世书是天道显化,既然央央之名仍然在榜,至少最坏的情况还没发生。冀侯且先安心,我们一定会把这事作为头等大事来做。刚才我已经吩咐人用最快速度飞往漠北送信,告知长河。”
三人讨论了一阵显然信息缺失,都不得要领。夏迟迟那边翻遍了四象教典籍也没多提飘渺的,唐晚妆这边几乎能背所有皇家收藏典籍,所得也没比夏迟迟多哪去,最终都没法妄下判断,只能变成互相宽慰。
夏迟迟道:“那两个所谓相似的魔神,我这里倒是有线索的……一个大有可能是九幽。”
崔文璟紧紧皱眉:“魔神第二……夜九幽?”
“嗯。我四象典籍有载,而且和荒殃对得上。荒殃与黯灭阴馗之类魔神,应当都是九幽的直接从属、或者是末世之时被九幽收服的那种,它们的属性极为相合。至于另一个我现在不好确定,个人估测有可能是夜帝……”
崔文璟抽了抽嘴角,有点体会到儿子那种想要爆粗的感受。
草泥马的,是上古魔神已经很麻烦了,还是第二魔神,再加夜帝,大概率就是“未知存在”,魔神第一,
也就是天上地下最强者,第一第二,两个。
打你妈呢?
这跟与天道为敌有什么很大区别吗?
我就宠个女儿,虽然宠得漏风了点,你们至于降下这种惩罚吗!
崔文璟横行世间这么多年,哪怕那会儿被搞得重伤,都没有此刻这种无力之感,敌手未免有点过于离谱了,这世上谁能解决?
他无力,夏迟迟同样忧心,如果真是夜帝,那她们四象教还会有大麻烦的吧,已经不仅仅是央央的事了。
唐晚妆在一边问:“冀侯可知央央去了哪里?”
“方向是西听不了她们交谈,无法确知是哪里。”
夏迟迟断然道:“尊者已经班师在路上了,等大军归来,我们再起精兵,直扑关陇。”
这意思就是把“向西”索性当成是去了长安来对待,反正不管是不是,直接灭了关陇总是没错的。
唐晚妆欲言又止,反倒是崔文璟回过神,苦笑着摇摇头:“大军刚刚出征归来,于情于理都要让军民休息,此前粮草也是天下搜刮,不能再动了。如此穷兵黩武,于国不利,崔某不想让央央被天下人唾骂。”
唐晚妆也道:“此魔神之事,非天下之事,就算打破长安也于事无补。尤其九幽或者是……夜帝,与长生天那种需求气脉信仰的并不一样,打个长安对她们并没有影响。”
夏迟迟抿着嘴,咕哝:“难道我们就等着长河回来……我怕他骂我。他在大漠出生入死,我们后方出了岔子,却居然连一点补救措施都没有,非得干等着他回来……”
“倒也不是陛下的岔子。”崔文璟很是平静:“崔某此来,也不是逼着陛下必须做到什么,只不过把情况告知陛下,做好能做的准备,多放些人手探探消息,也就是了。魔神之事对于我们而言终究有些无力,老夫就是指着找女婿求救怎么了,他自己的老婆他要不要管?”
当着女婿另两个老婆的面,这话说得两个女人都有些羞红脸,三人面面相觑了一阵子,好像才意识到互相的关系。崔文璟干咳两声,长身而起:“老夫近日就住京师不走了,等他回来再议。”
说完告辞离去。
夏迟迟和唐晚妆对视半晌,都能看见对方眼中的嗔意。崔文璟最后这话明显收了半截没说,配合那种替女儿打量狐狸精的眼神就能得出,他蹲京师等着赵长河回来,就是为了提醒他老丈人在这,别跟你的皇帝和丞相流连忘返,把我女儿给忘了。
夏迟迟咕哝:“本来以为可以和他安稳两年……太子都能有一个了……谁料……”
“崔文璟老了,尤其上次重伤之后,心气确实不如当年。”唐晚妆牛头不对马嘴地评价了一句,没去跟夏迟迟的话题,实则心中也是叹息。
长河这几年……人人说他修行快,可从来都是这样,马不停蹄,所有享乐休憩的时光都是如此奢侈。如今回忆,他能休息的时候,几乎都是在养伤。
她却忘了,自己也差不多,以前就不提了,至今雁门之战的伤都没好呢。
与夏迟迟又商议了两句内政相关,唐晚妆带着一肚子心事拖着疲惫的步伐回了相府。抱琴泡好热茶等着她回来,见状忙迎了上去,帮着解下她的披风:“怎么前两天看着还笑吟吟的挺开心,今天又是愁眉不展。”
唐晚妆捏捏她的脸蛋:“没什么。”
心中暗道这次你想男人的期待恐怕也要落空了……还好上次他亲了你嘴儿,让你心中有底安心了许多,不然到了现在都不知道要失落成什么样。
抱琴递过一枚丹药:“今日份的丹……你这点伤怎么好得这么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