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未深究,那两个脚踝、手腕上俱缠绕着锁链、人熊一般的人已经拖着锁链,蹚过遍布血肉的地面,走到了苏午左右两边。
——在苏午左侧的那个‘人’,已经被剥去皮囊。
左边的‘人熊’走到那‘人’跟前,捏开他的嘴巴,手指在嘴巴里搅合了几下。
他嘴里咕哝了几句:“没有舌头,没有舌头就好……”
说着,将腰间的刀子抽出来,在胳肢窝的毡布上随意抹了抹,取下了那人的头颅与脏腑。
苏午看着那人的动作。
这时,他右侧传来一阵阵惊恐的叫声。
他转头朝自己右侧看去。
右侧的‘人熊’端着那把被他磨得明晃晃的刀子,抵在了那四肢被钉在墙壁上的活人囚犯胸口,但其未将刀子真正扎进囚徒胸膛中,只是用没有感情的声音说道:“把嘴张开,让我把你的舌头切下来,免得听你乱叫。”
“唔唔唔!”
囚徒听他所言,遍是黑泥的脸庞上满是泪水。
他紧紧闭着嘴,眼中满是乞求之色,似乎觉得自己闭着口,对方就不能割下他的舌头,他也不必因此而死了一般。
苏午看着那个身形枯瘦、皮肤黢黑的囚徒。
对方已经瘦得皮包骨头了,是个有些年纪的老人。
其一双手掌十根手指缺了四根,更没有了一只左脚掌。
“哎……”
右边的人熊见那活人囚犯不愿张口,他叹了口气,把刀子放在一边,一手从墙角掏出了几件工具,乃是一柄火钳般的‘工具’,火钳顶端连着两块磨得明晃晃的铁片,他将那连着铁片的一端伸进囚犯嘴巴缝隙间,双手抓着‘火钳’的两只耳柄,猛然一分,就将囚犯的嘴巴分了开来!
“啊!”
囚犯惶恐又痛苦地大叫起来!
嘴角都被撕裂了,流出汩汩鲜血!
“啪!”
其正大叫着,那人熊就一巴掌狠狠打在了老囚犯脸上,看着对方满是鲜血的嘴角,厉声道:“让你老实伸舌头出来,你断了舌头,不聒噪,我还能给你个痛快!
非要让我用鬼开口,非要让我用鬼开口!
这下子,嘴角裂了,人头皮相坏了!
我绝不饶你!
我绝不饶你!”
那老囚犯脸上泪水横流,连连向‘狱卒’低头,祈求地叫喊着:“爷爷,萨古爷爷,狗奴错了,狗奴错了——”
“嘿——”被称作‘萨古’的‘狱卒’此时忽然掏出一柄铁钩来,照着老囚犯嘴里的舌头就扎了过去!
“他犯了什么罪?要被如此对待?”
这时,被钉在老囚犯另一侧,浑身被密而长的毛发包裹的人开口出声。
他声音不大,
却让人下意识地竖起耳朵、集中意识去听。
萨古手里的铁钩没有扎下去,老囚犯畏惧地蜷缩着脑袋,紧紧闭上了口。
“犯了什么罪?”萨古有些茫然,他转头看向老囚犯,“你犯了什么罪咧?”
老囚犯惧怕地看着萨古,不敢说话。
“萨古老爷问你,你就说话,现下先不拔你的舌头!”萨古不耐烦地道。
老囚犯眼中淌下滚滚泪珠,呢喃着道:“狗奴给‘尼格桑领主’清扫马圈的时候,吃了一把马豆子,饿瘦了他的马,就关在这哩……”
“你呢?”
苏午看向自己对面同样被钉在墙上,畏畏缩缩的另一个暮年囚徒。
那比‘老囚徒’其实更老一些,已经出气多、进气少的囚徒眯眼看着顶上孔洞里流淌下的白光,微声说道:“奴老了,奴没用了,关在这里,留着献给菩萨……”
“这算是什么犯罪?”
“犯了贵人,就是犯罪!”
左边那个‘人熊’切割完了那具被剥皮的尸首,拎着铁钩走到了苏午跟前,他拨开苏午面孔上遮蔽的头发,忽然发觉这个囚犯的面孔在白光映照下,竟十分好看——‘人熊’呆了呆,咧嘴一笑,向苏午问道:“你犯了什么罪?”
“我没有犯罪。”
苏午摇了摇头。
“是这里的诸佛犯了罪。
我押解它们下地狱。”
“外道!外道!”
那‘人熊’惊怒交加地看着苏午,大叫了起来。
其余众人不论是囚徒还是狱卒,尽皆不可置信地看着苏午,浑身颤抖,仿佛苏午是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鬼!
“我拔了你的舌头!
我剁了你的头——你的头,肮脏的,你的血,恶心的,你的肠,污秽的,不能献给菩萨,不能献给菩萨!”人熊疯叫着,举起头,一刀就斩向了苏午的脑袋!
那明晃晃的刀子骤斩而来!
要将苏午的脑袋西瓜似地劈成两半!
苏午微笑看着铁刀斩来,斩在自己的额顶!
当!
一声巨响!
火星四溅!
苏午头颅安然无恙。
那柄明晃晃的刀子断成两半,一半被狱卒紧攥着,巨大的力道反折断了他的手臂,一半旋转过来,抹过了他的脖颈,切下了他的头颅!
颈间血汩汩喷洒!
苏午活动着脖颈,四肢震动着。
某个瞬间,他双臂一震,弹飞了钉在手腕、脚踝上的铁钉,被铁钉扎穿的窟窿眼飞快弥合——他一步临近目瞪口呆的萨古,将其双手双脚上的锁链拎起来,尽数缠绕在了对方的脖颈上,轻轻一勒,勒断了对方的脖颈!
囚牢内陷入彻底的寂静!
第783章 、事魔
险些被拔去舌头的老囚徒、以及另一侧出气多进气少,没有多少活头了的另一个囚徒,皆将目光投向了囚牢中间的苏午。
看着他将‘萨古老爷’的脖颈用锁链绞缠住,像勒死一只鸡一样,勒死了强壮的萨古老爷。
“呃——呃——”
老囚徒看着苏午朝自己走来,顿时吓得浑身颤抖,大脑一片空白!
“不用怕。”
“我不会拔去你的舌头。”
“你没有犯罪,本该自由地活着。
但我今下只能给你一个争取活命的机会。”
苏午平静说着话,走到了浑身打着摆子的老囚徒跟前,他双手按住钉住老囚徒手腕、一指头粗的铁钉,轻轻一拔——想象中撕心裂肺的疼痛感未有出现,老囚徒双手腕上的铁钉就被拔去,随后苏午又拔去了老囚徒脚腕上的铁钉。
其身上的创口随苏午接近而迅速得到弥合。
之后,苏午走近默不作声、快要死了的更苍老囚徒跟前,他叹了一口气,依旧帮对方拔去了手脚上的铁钉,弥合了对方的伤口。
“你们若想活命,便只能靠自己从这道绳梯上爬上去了。”
苏午同两个老囚徒如是道。
两人相视一眼,都不敢看苏午的脸,没有说话。
叹了一口气,苏午捡起地上两个‘狱卒’散落于腐尸堆中的藏刀,将刀插入刀鞘中,丢到了囚徒们的脚边。
他随即转过身,沿着绳梯,向囚牢的上一层攀爬去。
那已经快要死了的囚徒仰头看着满身毛耸耸长发、裹着破布衣裳的高大身影爬入一片光芒中,张着口喘着气,不言不语。
“这这这……”
老囚徒揉着自己只剩淡淡疤痕的手腕,看着腐尸堆里的连鞘长刀,颤抖着道:“这是魔王啊,这是魔王——只有魔王才会把杀人的兵器发给无辜的众生,引他们相互征杀,互生仇怨——
这这这——”
“那你捡不捡?”快要死了的囚徒看着年轻些的囚徒。
囚徒吞吞吐吐了一阵,愣神看着地上的连鞘藏刀,忽然跪倒下去,捧起了那柄藏刀:“狗奴今日起就事魔了……”
快死的囚徒咧嘴笑了笑,将另一柄藏刀别在自己腰间,
他看着囚牢顶上的圆洞,忽然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接着双手抓住了绳梯,颤颤巍巍地预备往上爬——
“您都这么老了,还要爬上去吗?
还爬的上去吗?”年轻些的老囚徒帮忙扶住绳梯,向其问道。
“方才那魔分了我一口力气,我觉得我能爬到顶上去——哪怕是一条垂死的野狗,也希望是躺在被阳光照射的草甸子上死去,而不是死在腐臭的阴沟里。”快死的囚徒咧嘴笑着道。
年轻些的老囚徒又发起了愣:“那魔也去了满是阳光的顶上去……我们是追着魔一起去的……”
“我们是追着光走的……”快死的囚徒如是道。
“光就是佛啊!”
“他显然不想别人误认为他是什么佛……”
“那光就是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