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你全醒以后,或许能明白自身的‘象’在何处。
唯有明知什么是自我的‘象’,才有象升或象崩的资格,否则谈论此境毫无意义。
如此经历过初醒、全醒、象这三个阶段以后,人神将无可避免地进入自己的‘衰绝期’,无人能够永垂不朽,人神也不可能永生。
区别在于,有的人神象升之后,很快就象崩,进而衰绝陨落了。
有的人神则可能在象升以后,恒久恒久地停留在象升之中,他们或许有一天会陨落,但那一天在很多人漫长的一生中可能都不会出现。
人神这四个阶段,就像人的一生,‘生’、‘老’、‘病’、‘死’一样,只有顺序的先后意义,并没有真正实力的强弱区分。
初醒人神不一定不如全醒人神。
有的人神在不断的积累中,走到了人神的顶点-人王层次,他们甚至可能再经历一次初醒的过程,但初醒的人王,不说全醒人神,就是某些象升人神都难以匹敌。”苏午背着化为纸人的李彘,游到了黑海岸边,他爬出黑海,站到了一座山丘上。
李彘的身影无声无息在他背后出现。
二者转头看向身后翻腾的黑海,四下里群山尤在震颤。
苏午看着李彘,又问了一个问题:“人神积累成为人王,还能再一次经历初醒、全醒、象升的过程?
那衰绝期的人神,岂不是亦可以追求人王的层次,再活出第二世?”
“理论上可以。”李彘点了点头,“但是,人王的成就,比初醒人神立地成就象升层次都更困难!”
“我明白了。”苏午点头。
李彘取下背后的大弓,从箭壶里捻起一支箭,握在手中。
他慢条斯理地与苏午说着话:“你今下的死劫已经临近了。”
苏午闻言,似是早有预料一般,沉默不语。
第828章 、第一阶!
“在这一重死劫以前,
我来为你垫高一个台阶。
希望这个台阶能帮到你。”李彘又在口袋里一阵翻找,找出了一个包着一层泥壳的玉佩,递给了苏午,“我和孙九他们,只有一个要求。
如你能活着走出这重死劫,记得帮我们找一下这个玉佩的主人。
帮他过几重难关。”
“一定不负所托。”苏午接过那件玉佩,向李彘郑重承诺。
李彘木讷的面孔上浮现一抹笑意。
他挽弓搭箭,箭矢对准了远处震颤不休的那片桃花海,口中微声言语:“你还是先设法渡过自己这重死劫吧。
我虽能给你垫高一个台阶。
但仅仅一级台阶,于你这重死劫而言,作用并没有那么明显。”
苏午点了点头,没来得及说话——
黑海中的那片桃花树林,刹那间摇落满树桃花,片片桃花瓣随风消散之时,那片桃林于转眼间化作了一座座耸立于海面上的墓碑!
下一个刹那!
无边白光从七座墓碑之后猛然爆发开来!
七座墓碑在白光中仅支持了一个刹那,就被尽数摧毁!
那连着群山伏脉的一堵关隘高墙,被瞬息摧破!
天穹中的佛面倏忽转动眼眸,漠然无情的目光投向了黑海岸边的苏午——
燃着熊熊烈火的白光大手印从远海翻覆而至,大手印中央,再度显出‘忿怒莲师’寂忿相,及这个时代的精莲还未凝练出来的莲师六相!
遍天遍地挤满骷髅头颅!
无穷无尽骷髅头颅上肉芽丛生,弥生皮膜,一眨眼化作形容干瘦黑黄的‘精莲化生大士’面孔!
精莲化生大士面露笑意,他取代了天中央的佛面,看着苏午,嘴唇翕动:“你能逃到何处去?”
轰隆!
诸多精莲化生大士的面孔,簇拥着那道燃着熊熊烈火的白光大掌印,一瞬间穿过虚空,忿怒莲师法性贯连此间运转的天理,刹那铺压向苏午!
唰!
此时,李彘猛然松开手指——一道利矢穿破虚空,拖曳着紫红的劫影,贯刺向那凌压而下的大掌印!
在利矢穿空,木箭杆、铁箭头的箭矢消融在了紫红劫影中,紫红劫影反而化作箭矢,以更恐怖的速度射向七相大掌印!
李彘根本不看第一箭的去向,他再度从箭筒中抽出一支箭,挽弓,射箭——
唰唰唰唰唰!
瞬时间,七道劫影接连贯刺中凌压而下的七相大掌印!
其中六道劫影定住了莲师六相,还有一道劫影都未临近掌印中央的‘忿怒莲师’,便被逼迫得推转回李彘身周!
李彘转回身,猛地推了苏午一把——
苏午借着这股力量,骤然间拔足奔逃,青金色的元皇皮覆盖在他体表——
被定住六化相的大掌印首先漫淹过李彘的身躯,李彘身形在山丘上化作一座墓碑,抵御了那道大掌印一个眨眼的时间!
墓碑在山丘上消无!
大掌印覆淹过山丘下拔足狂奔的苏午身形!
苏午的元皇皮扛住了大掌印数个呼吸的碾磨,便尽数龟裂,影诡缩回他的脉轮之中!
他体表那些已经弥合的金粉色伤疤,此时都再度绽放开来!
他左手猛然间探入脚下阴影中,下一个刹那,黑地藏已被他攥在掌心,八尺苗刀蜿蜒全身,一瞬间抹过那道莲师大掌印!
被多番消解威能的莲师大掌印,此下终于被黑地藏一刀斩灭!
漫天精莲化生大士面孔,尽如泡影般消散!
苏午浑身伤痕,却也未敢停留分毫,身形瞬息间融入阴影里,从此间脱逃!
他前脚才脱离此间,今世的精莲后脚就追了上来。
只是这短暂的数分钟时间差,便已经足够苏午脱离此间,并且消去自身遗留的因果痕迹,令精莲无处追索他的影踪。
精莲立在山丘上,五大化相于身后虚空中若隐若现。
他沉默良久,转身离开此地。
山丘前方那片漆黑汪洋,沉寂着渐渐消褪。
但汪洋中那座昏黄的湖泊,却永久留存在了众山丘环绕间。
……
天穹暗蓝。
远天下,群山绵延,遍覆新雪。
沉黯里,许许多多的喘息声响个不停。
——一头头身形如小山般的猊兽簇拥在浑身染血的年轻人左右,猊群以他为中心,如围绕太阳的群星般,在高原上时聚时散。
猊群护持着那年轻人,将他送到一处山洞中,它们巨大如山的身形环绕在小山包左右,在夜色下渐渐消隐无踪。
小山包及至周围的土地,毒蛇退避,毒虫四散。
那年轻人在山洞入口处贴满了符咒,随后才坐回山洞内,点起了一堆火。
火光映照出他遍布血红裂痕的面孔。
——他望着跳动的火光,沉默了一阵,方才取出一叠纸钱来,从中抽出一张点燃了——纸钱燃烧起的火光里,徐徐伸出一只枯瘦的手臂。
“我想买条鱼。”
苏午看着那条手臂,开口说道。
那手臂张开五指,掌心对着苏午,一只浑浊老眼从掌心里生出,它转动着眼珠,打量了苏午一阵,张开的五指徐徐收拢,连带着整条手臂都缩回了未名之地。
一眨眼的功夫,
从火光中消失的手臂,又从别处长了出来。
这一次,那手臂的掌中捏着一根连着细细鱼线的鱼钩。
手臂放下鱼钩,任由鱼钩在半空中摆荡,它朝着苏午缓缓伸出三根手指。
“你让我用鱼钩自己钓鱼?
钓一次,三张纸铜钱?”
苏午向那条枯瘦手臂问道。
枯瘦手臂保持伸出三根手指的姿势,一动不动。
苏午点了点头,已知‘钓叟’确实就是此意。
他深吸了一口气。
纸铜钱、纸元宝的作用,皆是与钓叟‘面对面’进行一次交易,有几率从钓叟手中购得‘桃源河鲤鱼’——能否从钓叟手中直接购得桃源河鲤鱼,终究要看概率。
只是不知道,今下自己花费三张纸铜钱,获得一次用钓叟的鱼钩钓鱼的机会,这三张纸铜钱花得值不值?
当前也没有桃源村民在旁给苏午参谋,他没有犹豫,当即取出了三张纸铜钱,递给那干枯手臂。
手臂接过三张纸铜钱,就捻着鱼线,将鱼线一端递到了苏午手里。
捻着鱼线,苏午神色茫然。
曾几何时,他也是一个钓鱼佬。
但即便如此,他也没有仅用一根鱼线加上鱼钩钓过鱼。
钓叟的手臂捏着那枚鱼钩,将它朝前轻轻一抛,鱼钩投入虚空中,须臾消失无踪。
而那只鱼钩在苏午思维里的存在感,倏忽间变得极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