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忿怒莲师时轮坛城密结作虚空中的一道明点,明点将苏午的性意完全包容——此即是第二重灌顶‘菩提灌顶’!
苏午身处于此般灌顶中,眼见诸声色意业,神色清净平常,无喜无悲。
他的性意游览于这声色犬马、光怪陆离、永恒轮转的时轮世界中,不曾被声色染就斑斓五彩,更未在这无尽轮转中散失去自性——这时轮坛城演化的世界是一圈圈无尽嵌套的‘圆’,苏午却在无尽的圆中走出了一道长长的阶梯,最终走出了这个‘圆’!
一身明黄僧袍的精莲坐在阶级的顶点,冷眼看着拾级而上的苏午。
这精莲面庞黑黄枯瘦、鹰鼻深目,已是后世‘精莲化生大士’的模样。
精莲化生大士盯着苏午,向苏午问道:“你在空中观见了什么?”
“总在空中。”苏午笑语回应。
精莲化生大士面皮抖动起来,眼睛里漆黑一片,他朝着苏午推出一掌——六大化相簇拥着忿怒莲师法性,化作一重巍巍如山的火焰轮,一瞬间盖印在了苏午诸般念头里!
苏午诸般念头里,只有一片白光!
那寂然杳杳的白光!
那静无声息的白光!
那本就是空的白光!
那无形无色、无来无去、无始无终的白光,反过来融化了烙印在苏午诸般念头里的火焰轮——将火焰轮中央的忿怒莲师消解为一朵红莲,留在苏午的性意之中!
精莲本性无数次向苏午承诺,为苏午灌顶以后,将使自身法性贯通苏午性意,从而在自身死后,自身法性得以被苏午继承,令苏午可立地即身成佛!
这下子——随着那白光消解剥脱了诸般分别,真正将忿怒莲师的法性留在了苏午的性意之中!
待到精莲死后,他的法性便果真要被苏午继承得到了!
精莲化生大士脸色陡变,他的面孔一瞬间化作慈悲佛面,身躯赤红,滚滚红莲簇拥着他,让他身形包容宇宙,要将苏午也留存在他身躯之内,永恒封押于此中!
“此为金刚灌顶。”迎着那包容宇宙的恐怖身形,苏午笑着低语了一声。
下一刻,密咒真言雷音从他诸念之中传出:“嗡!
雅敏饶扎!
萨埵迈呀,亚迈多洳!
郎约嗒呀,禳呀锲呀,呀锲约杂嘞,萨嘛呀,轰轰呸呸!
梭哈!”
大威德金刚根本密咒雷音响彻八方!
苏午性意骤然间演化作九首三十四臂臂、遍身犹如金铜铸就的大威德金刚,那大威德金刚显现于苏午的每一个念头中,双脚猛烈践踏着贯通于苏午性意之中的‘忿怒莲师法性’!
“醒来!”
“醒来!”
“醒来!”
大威德金刚护法猛力践踏忿怒莲师法性之时,阵阵雷音亦不断传递入那法性之中!
在这凶猛践踏、声声雷音交彻之中,‘精莲本性’一瞬间醒转过来,伴随着他的醒转,那行将包容苏午、包容宇宙的慈悲佛面红莲火身之相,刹那颤抖开来!
精莲本性盘坐于虚空中,亦开声诵念大威德金刚根本咒:“嗡!
雅敏饶扎!
萨埵迈呀,亚迈多洳!
郎约嗒呀,禳呀锲呀,呀锲约杂嘞,萨嘛呀,轰轰呸呸!
梭哈!”
精莲化生大士演化出来的红莲火身相,盯着盘坐虚空中,诵持‘大威德金刚根本咒’的精莲本性,眼中满是狂怒与不可置信之色!
火海翻腾!
红莲世界时轮坛城徐徐转动而上,悬于慈悲佛面红莲火身相头顶!
无边火海勾勒出大威德金刚的轮廓——那以忿怒莲师法性聚集演化的大威德金刚轮廓,一瞬间与被时轮坛城定住的慈悲佛面红莲火身相重叠!
由赤红焰流凝聚的大威德金刚,一瞬间化作了十八层地狱!
将慈悲佛面困于十八层地狱之中!
地狱轮转,层层碾磨!
精莲化生大士演化的慈悲佛面红莲火身,就此崩解!
红莲世界时轮坛城一刹那崩解!
苏午与精莲本性同归于现实之中。
二人依旧身处于大湖之畔,大湖中湖水已然枯竭。
四周翠绿草甸、繁密林场,尽作灰烬。
精莲本性盘腿坐在苏午对面,缓缓睁开眼睛,他看着苏午,出声道:“以此大威德金刚法门,束缚我性中之恶,而后发菩提心,行菩萨道,真正可以证就菩萨果位?”
“你须首先束缚住自己性中之恶才行。”苏午如是回道。
第868章 、昆仑山中升起的太阳
精莲本性对苏午施以‘吉祥莲花灌顶’。
此后,精莲化生大士之性意自红莲世界时轮坛城之中复苏,对苏午施以第二重‘菩提灌顶’——其对苏午施以此灌顶,乃是为求剥脱苏午性意,以自身性意烙印于苏午根本之中,达到‘鸠占鹊巢’的目的。
可惜精莲本性的第一重‘吉祥莲花灌顶’未能消解去苏午的本我,反而令苏午短瞬住空,观见了自身法性。
在此般情形下,精莲化生大士意图以第二重菩提灌顶,将自身性意灌注于苏午根本内,以期在未来‘借尸还魂’的打算,也就全数落空。
他最终试图以自身完全容纳苏午,将苏午封押于自身体内——却被苏午借助精莲留在自身性意之中的‘忿怒莲师法性’,直接唤醒了精莲本性!
至此,精莲化生大士全部谋划已然尽被挫败!
而之所以精莲本性在最紧要关头,会接受苏午的‘灌顶’,反过来打散精莲化生大士演化的红莲火身相,原因尽在于苏午在不净观中短瞬住空,隐约观见了自身的法性。
对方未依‘密乘佛法’按部就班地实修,而是直接在不净观观中顿悟,一霎住空,观照到了法性!
尤其是苏午的意之修行,未至‘八识心王’层次,却依旧能够顿悟——这叫精莲本性不得不相信,苏午所言必然有正确道理,他因此才选择接受苏午的灌顶。
“你在空中观照到了何种法性?”
精莲看着苏午,向苏午重复问起了这个问题。
苏午神色平静,回应道:“万劫碾磨,不昧本真,生死轮回,不坏性意。刀砍我身,如斩春风——这才是法性。
我在空中,看见了由此至彼的路。”
“不死不灭,不朽不坏。
不堕轮回,超脱劫数……”精莲低沉自语,“这便是‘佛果’了……”
他仰脸注视着苏午的面孔:“那由此至彼的路,是甚么样子的?”
“你却想岔了。”苏午听得精莲低语,却摇了摇头,“‘我’自空中来,亦将回到空中去,人世行走一遭,不过是一场体验而已——若超脱劫数,那这体验又有何意义?
如不堕入生死轮回之中,又怎知这生死轮回间的‘妙谛’?
刀砍我身,非不能致我殒命。
而是刀能斩我,我身可死,但那把刀、那般劫数、那生死却终究困不住我,恰如刀砍春风一般,春风可断,春风亦将绵绵无尽。
在此刹死去的人,却依旧可以存活于下一个刹那、存留于过去的每一个刹那——这才是我所观见的法性。”
苏午言语之时,身周又有白光隐现。
那杳杳白光投映在精莲之身,却让精莲低下头去,神色惶惑而惭愧:“我、我竟不能理解你之所言,若在今刻死,如何能在下刻得活?如若没有因,又焉能有未来果?
如果沉入生死轮回,那岂不与世间凡人一般无二?
若不为超脱劫数,我又何必执著成佛?”
苏午叹息一声,身周围绕的白光尽相寂灭了,他出声道:“所以我们今只能在此岸,遥望彼岸。”
“彼岸,彼岸……”精莲抬头注视苏午,“你在空中所见,那由此至彼的路,莫非就是直抵彼岸的路?”
“并非如此。”苏午摇了摇头,“先前在‘空’中所见,让我心生疑虑,或许佛陀都不在彼岸——佛陀若都不在彼岸的话,怎可能为后来人指出直抵彼岸的道路?”
精莲眼神震惊:“佛陀都不在彼岸?!”
“是。”苏午点头。
“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你既如此问我,那便先回答我同样的疑问——你在空中,又看到了什么?”苏午向精莲问道。
精莲低下头去,沉默下去。
苏午也不着急,盘腿坐在已经干涸枯竭的湖畔,自身之‘意’丝丝缕缕地往外溢发,在头顶聚成一轮光明大日。
那光明大日冉冉升起,直上中天。
灿白阳光遍照大湖四周凋零的草木——被忿怒莲师焰流席卷过的此间,一点点绿意从焦黑的土地下生发了出来,那点点绿意蓬勃生长,渐渐连成一片,覆盖在大湖周围,犹如大片绿毯。
绿毯上,又有各色花朵盛开。
那被焰流焚成焦炭的树木根须缓慢恢复了生机,小树树芽从焦炭般的树干下冒出了头来。
枯朽的大地再次散发出勃勃生机。
随着天顶的光明大日消隐,一团雨云聚集在大湖之上,雨水浇泼下,大湖里积蓄起了湖水,湖底的泉眼亦跟着涌出汩汩甘泉。
精莲目睹着周遭的变化,终于开口,向苏午说道:“我在空中,看见了昆仑群山。
那群山中央,有一尊浑身若猪油膏脂般的女性卧于云蒸雾笼之中,云雾蒸腾的雪山里,洪流奔腾而下,横贯密藏域——我在那洪流始源处,捧了一捧水。
捧起那一捧水后,我便成就了‘忿怒莲师法性’,法性得以永住空中。”
“我与你在空中所见,其实差不多。”苏午向精莲回道。
精莲神色一变,眼神里流露出浓重的恶意!
——他却是以为苏午在戏耍自己!
苏午看了他一眼,忽然一扬手,一个大耳光打在了精莲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