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髪隆嗒!”
在此同时,或立于塔楼之顶,或跻身于阴暗角落之中,或站在高墙之上,或将在场白莲教徒重重包围起来的洋道士们同时定住身形,双臂高举向天——
还在从大秦寺院各处不断汇集而来的洋道士们同时定住身形,双臂高举向天,诡异阴毒的音节从它们身躯各处爆发开来——
“嗡!嗡!
哈髪隆嗒!”
嗡!
大地虚空陡地颤了三颤!
大秦寺院各处房屋建筑的墙壁上、地面上、虚空中,因这猛然的抖颤而崩开了许多漆黑的裂缝!
无数人影在那蛛网般覆盖于大秦寺各处——乃至空气的裂缝里攒动着,苏午先前见过的那座中世纪古教堂,在人影的掩映下若隐若现!
它们试图招来‘真实大秦寺’!
背负着薄皮棺材的十二个洋道士身形匍匐于地,以自己的身躯构成了棺材的底座。
胡桃色的木棺发出尖叫声:“啊啊啊啊啊——”
在尖叫声中,木棺不停地发抖!
在剧烈地抖动中,天地间的光影随着一齐抖动!
那被苏午的八识心王压制下去的一个个大秦寺厉诡,此下都拖动着秘银的锁链,重新释放出了诡韵,杀人规律重新被唤醒——
四首二十四臂的转轮大日王行在虚空,如同行在大地之上。
他悬停于天地中央,将光芒播撒在每一个活人身上,将黑暗覆盖在每一个非生者的身上——浑金铸成,与太阳一般色泽的正面对着每一个活人,而他的背面,则在此时猛然变成了猩红色泽,头戴乌纱帽,身穿文官袍服,脚踩高帮官靴的钟馗傩神!
“啊啊啊啊啊!”
一张张鬼脸萦绕在四下,在虚空中层层交叠,交相嘶嚎!
鬼脸贴附在一道道裂缝之上,堵住了裂缝里‘泄露’出的真实大秦寺光影!
钟馗傩神张开双目——
血海滔天!
天穹中那团不断积蓄的云团,在此瞬被染作猩红色,并且猛地崩裂了开来!
轰隆!轰隆!轰隆!
雷霆滚过天庭,如血河瀑布直落而下!
风雷滚地!
那些在十二具棺材尖叫、颤抖中被逐渐唤醒的诸多大秦寺厉诡,此下都被滚雷劈过一道,在雷霆劈炸下,缓缓潜缩回它们各自的皮壳——那秘银锁链另一端接连的、一个个高逾一丈的洋道士!
咔嚓嚓!
天穹中的云团炸散了!
风起云聚,雷崩云散,豪雨至!
瓢泼血雨倾洒在这座大秦寺院中,将大秦寺院各处绽开的裂缝都一一弥合,那即将被唤来的‘真实大秦寺’,就此被隔绝在‘门户’之外,在大雨倾盆的此时此刻,无有半分可能降临!
飘洒的雨线里,大秦教的洋道士们尽皆被压制住了体内的厉诡,他们此时便是一个个任凭宰割的凡人!
一个个黑袍子的洋道士,被血红雨水沾湿衣袍。
他们保持着双手撑举向天,仰天叫号的姿势,在雨水不断浇泼下,浑身竟如同沾染上了浓硫酸一样,被迅速腐蚀,身躯千疮百孔,逐渐溃烂、破碎,最终消无!
苏午看着雨水下迅速消无身躯的老年主祭,他看到对方眼中已经没有任何神采,在雨水的冲刷下,那个老年主祭如泡影般消失了。
原本从一个个洋道士体内出现的厉诡,此下竟未显出丝毫形迹,就在一个个洋道士的‘幻灭’中,无声无息、无有痕迹地隐去了!
悬于天地中央的转轮大日王再度摇身一变,变回了清秀少年的模样。
苏午漫步在雨中,身后乍然浮现出一条条手臂,各持桃木剑,路过一个沉寂了杀人规律的厉诡,便以木剑将之钉在原地,进一步加深它身上的禁锢。
不过须臾之间,形势天翻地覆。
大秦寺内所有洋道士,尽皆消失得无影无踪!
连它们留在此间的几个厉诡,都被苏午一一钉住本形,尽皆沉寂下去!
然而苏午却微皱眉头,对于此下取得的成果并不满意。
——他没能留住大秦寺内任何一个洋道士,尽管皇田真水消去了它们的躯壳,但它们的意识却在同时尽归于十字劫中!
如此一来,他想要抓住几个洋道士,剖析其意识,继而获得有用线索的目标就无法完成了。
好在那十二具棺木内用以孕育‘圣婴’的‘容器’,现下还是被他留在了此地。
苏午取出一碗碗收魂米,将之交给了李黑虎与李雄彪等人,令他们将钉在各处的一个个厉诡如数收押,他则转脸看向了淋漓雨水中,十余个聚集过来的白莲教徒众。
十余个白莲教徒皆是以性魂状态出游。
雨水穿梭他们半透明的身影,滴落在地面上,他们的形影未与雨滴有丝毫接触,不生一道涟漪。
武先勇走向那十余个同伴,正欲与他们介绍苏午一行人时,被众多白莲教徒簇拥在中间、那个先前告诫过苏午的老者忽然朝着苏午纳头便拜:“明王!”
其余教徒见此情形,竟也俱跟着拜倒,口呼:“明王!”
武先勇惊愕地看着一众同伴,就此向苏午拜倒下去,称其为明王——他在原地呆愣了片刻,再转眼去看那看起来清瘦羸弱的少年人,忽然间恍然大悟!
他也拜倒了下去,亦称苏午为‘明王’!
“我等今时奉教谕,批算预言,来此洋人寺庙之中,搜寻‘显世’之明王,应劫之圣女——未想到我们等人之中有内鬼奸细,竟欲在此地谋害我等性命!
我等本已经身陷绝地,无力回天!
对明王现世,圣女应劫已不抱有任何希望!
未想到,阁下竟在此时出现!
我观阁下,性光如日轮,光明遍照之地,邪恶不能滋生——此般性光,与预言之中描述的‘明王’已然是十成十的一致!
阁下就是本教明王!
我等白莲教徒,拜见明王!”
跪倒在地上的老者语速飞快地言语着。
老者‘吴文远’所说的‘教谕’、‘预言’内容,武先勇从前根本就未听其提起过。
而且,武先勇分明记得,自己一众同伴所寻的‘明王’,今下只是刚刚出世,应该还是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才对——与对面那少年人的年龄可是一点都不符合!
但现下也无所谓了。
若预言内容描述,与当下那位少年人不一致,那一定是预言错了!
那位少年人,就是自家白莲教的明王!
是弥勒转世,光明正尊!
李雄彪兄弟、李黑虎三人,见得那些以魂魄出游的人一齐向苏午拜倒,又听那老者连声言语,顿时大为震惊,心底已经相信苏午就是所谓出世明王。
然而苏午却不好糊弄。
地上老者性魂羸弱,‘意’的层次不高。
其若能看出自身‘性光’如何,那就太过荒谬了。
他既连自身‘性光’都无法窥见,还谈甚么拿自身性光来对照所谓的教谕、预言?
老者所言不可能是真的。
对方言辞之时,情绪的些微波动都在他的八识心王之下纤毫毕现,如此就更作证了对方此言是假,所谓‘明王出世’并未应在他的身上。
第1015章 、三阳会
今下的‘白莲教’与珠儿、秀秀、青苗她们是否建立关系,尤未可知。
苏午既然搭上了白莲教的这条线,却也不愿轻易撒手。
——他还想凭此找寻灶班师妹、师弟们的踪迹。
是以即便明知那老者极可能是在信口胡诌,亦或是见他实力强横,便要借‘明王出世’的预言与他强攀关系,他亦未将这事挑在明面上说,只是走上前去,意能量覆盖之下,拜倒在地上的白莲教徒众皆被‘搀’了起来。
白莲教徒们眼见得那清秀少年人手上未有任何动作,但他们各自性魂上却分明缠绕上股股至柔至顺的意能量,将自身提拔而起——他们顿时神色微变,眼望向苏午的眼神也变得崇敬起来,愈发相信了‘吴文远长老’的话。
这位清秀少年人,天纵之资,神通广大,不是他们的‘明王’,却又是谁?!
“老伯伯先前在那街口时提醒过我一回,告诫我这大秦寺内凶险异常,这却是你我之间的缘法。”苏午出声言语着,他的意如涓涓细流般拂过在场白莲教徒的性魂,修复着他们性魂上积累的暗伤,“老伯心性仁厚,是以今时‘得道多助’,身陷绝地亦可得救。”
苏午言辞之间,直接略去了‘明王降世’这一茬。
但吴文远好不容易才搭上这条线,又怎么愿意轻易放弃?
并且,在苏午显出‘转轮大日王’、‘钟馗傩神’一体双身之时,他是打心眼儿里笃定了苏午就是预言中的‘明王’降世,不管苏午愿不愿意认下‘明王’这个头衔,他都得把这个名号安在对方头上!
“我是明王弟子,您是明王本尊。
您与我之间,有此缘法,乃是‘天旨’!
天意如此!”吴文远语气笃定地道,“明王分晓光暗,将黑暗群魔镇压,承托起光明世界——您如今既已降世,便请您带领我们‘三阳会’罢!”
白莲教自宋时便已有影踪,此教派源自外来宗派‘摩尼教’,原本信奉‘明尊’,认为世界光暗二元对分,厉诡为世界之暗面,万物生灵为世界之阳面,‘明尊’统帅万世万物,明尊降世之时,必然镇压暗面群诡。
摩尼教在本土化的过程中,与佛道皆有交融。
与佛道交融的过程中,又衍生出‘明尊’乃是‘弥勒佛’化相的说法。
如此演变一番以后,因豫地战祸频仍、天灾不断的缘故,人们对‘死亡’的恐惧超过了一切,因而‘无生父母’说就此盛行。
白莲教普遍认为,教徒死后皆归真空家乡之中‘无生父母’的怀抱。
至此,白莲教最高神灵终被确立,乃是‘无生老母’。
这位‘无生老母’的外相,即是一位面目慈和、衣衫朴素的老婆婆。
虽然白莲教以‘无生老母’为最高神灵,但对于‘明尊’、‘弥勒佛’的祭祀与崇信亦未就此终止,教派在多番演变的过程中,奉‘弥勒佛’为‘无生老母’化相的、奉‘明尊’为‘无生老母’化相的、奉‘明王’为‘无生老母’人间子的派系因而并起。
吴文远所在的这支派系,就主奉‘明王’,以‘三阳会’为派系之名。
老者言语之际,李雄彪兄弟俩、李黑虎封押了此间被钉住的厉诡,也聚集到苏午身边来,他们好奇地观察着苏午神色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