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点头,转身朝前走去:“是我看错了。方才还以为你有了什么体悟,一刹那便清静了许多。
这下来看,还是个毛头小子。”
苏午跟在卓杰身后,并没有应声。
他乍入模拟人生,自身还未代入‘卓杰’的角色,所以露出了本来气质,也难怪广法会这么说。
不过,话说回来,
广法能瞬间就发觉自身与先前不同,好似‘换了个人一般’,可见其感知敏锐,能洞见幽微。
自己上次进入‘卓杰的过去人生’模拟时,对一切都懵懵懂懂。
不像如今,经历了几件诡异事件,容纳了诡在身,心态与上一次相比自然有很大不同。
“我先带你去戒律院录下法号,
随后会有人领你去批命受戒,届时,你就按着指引僧的吩咐做事就是。”站在一座经院的门口,广法指着经院上方石壁篆刻的三个文字,对苏午说道。
那三个文字,亦如蛇虫爬行,应该是密藏域本土文字中的‘戒律院’三个字。
“都听师傅安排。”苏午点头应声。
两人一前一后迈步走进戒律院中。
途中能看到许多戴着鸡冠帽、多穿着暗黄僧袍的僧人,他们见到广法大步走来,都纷纷停在路边行礼。
口称‘戒律师叔’。
苏午猜测,这个称呼前面的‘戒律’二字,应该指的是广法在无想尊能寺中的职务。
其应当主要是掌握法寺中的戒律,行赏善罚否之事。
——从那些黄袍僧面对广法时又敬又惧的表情,可以得出这个大概结论。
僧院里来回行走的僧人不多,
十个里面有七八个都穿得是黄色僧袍,
偶见一两个外披红色大褂,内穿黄色僧袍,头顶鸡冠帽上坠着珠串,颈间悬挂一串鸡油色星月菩提的僧人经过广法、苏午身边,亦会驻步双手合十行礼。
其中年长者,多与广法平辈相称。
较年轻的,则依旧称广法为师叔。
他们面对广法时,神色仍旧恭敬,但已经不像那些黄袍僧人那般紧张。
“红袍僧比黄袍僧地位高,但仍旧没有广法地位高。广法从这些僧人身边经过,他们都得驻足行礼。
然而广法高仰着头,却连礼都不回一个的。”
苏午记下这个细节。
广法带着苏午一路向前,
走得气势汹汹,
渐渐抵近了禅院最深处。
两侧经院簇拥着最中间的一座佛堂。
佛堂设有三道门,
仅左侧殿门敞开着,中间与右侧殿门则都关锁上,阵阵馥郁甜腻的香气从佛堂里飘出。
那是供香的味道。
不同于一般的供香,密藏域的藏香一向闻名遐迩,冥想静坐的时候点上一支,嗅着那股香气,仿佛能让人的心灵受到洗涤。
——其实都是自身的心理作用。
闻多了这种香气,反而对人身体有害。
这时,
走在前面的广法停下了脚步。
佛堂偏门里走出个全红袍的大肚僧人,他长着一张圆脸,头顶未戴鸡冠帽,显出头顶一层细密的寸发。
这僧人走下佛堂台阶,
苏午身前的广法师傅就双手合十,躬身行礼:“东院长老师兄。”
总算有能让广法驻步行礼的僧人出现了。
这僧人的职务是东院长老,
东院,莫非就是戒律院?
掌握一整个戒律院的长老?
那这位东院长老,莫非就是将广法‘请’出无想尊能寺的两大长老之一?
脑海里念头起伏,苏午手上动作却一边都不慢。
他跟着躬身合十行礼。
因为还未正式拜入法寺,未被录入法名,苏午还不算是无想尊能寺的正式弟子,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这位迈步走来的‘东院长老’。
索性他就只行礼,不开口称呼。
“广法,
尊者还未圆寂转世,仍在弥留之中。
你现下赶回来,倒也正是时候。”大肚圆脸的东院长老走到广法身前,面无表情地说出几句话
广法,莫要挑惹争端。”
“怎会如此?”广法抬头看向东院长老,眼神惊怒
‘帕佐拉呼图克图贵族’是什么?
‘昌云宗本’又是什么意思?
二者有什么不同?
看来密藏域除了诸僧院法寺势力以外,至少还有大贵族、宗本两大势力。
这次脱离模拟以后,自己需要多方面补习一下密藏域地区的历史、文化等知识,以免再出现当下这种一头雾水的情况。
听到东院长老这一番言辞,广法反而平静了下来。
他冷着脸,转头对苏午说道:“天海,你自去前面的佛堂请僧侣为你录下法名,批命受戒。”
尽管苏午还想多了解一下‘无想尊能寺’的权力继承争端,看看有没有自己的可趁之机。
但是师傅已然下令,他做弟子的也只能遵从,就点头应了一声,低着头走向了前方不断飘出甜腻香气的佛堂。
身后响起广法的话语声:“东院长老师兄,我欲求见尊者,还请东院长老师兄代为引见。”
“可。”
二人就此结伴而去。
苏午迈步走进了佛堂之中。
佛堂内,青香袅袅,香气浮动。
几个黄袍僧人拿着扫帚、抹布等物什,正在清洁香案,打扫地面。
一尊神像正对着大殿门口。
它周身笼罩在黑暗里,直到苏午迈进佛堂内,才看清这尊神像的真容:神像鸟首人身,背后一双金翅张开,四条手臂或是托着血淋淋的牛头;
或是抓着似人头骨做成的骨碗;
或是将一副骷髅骨架提举;
或是举着一朵血红放光的莲花。
神像有三只鹰爪般的足掌,踩踏着一张皮革,这皮革看起来像是一张虎皮,其上斑纹交错,色彩斑斓。
但虎皮的颈项上,连着的却并非虎头。
而是一颗女人头!
女人头长发披散,被摆放成正对着殿门的姿态,她双眼还不时眨动一下,偶尔张口啃食供在她面前的瓜果。
见苏午目光向她看来,她还朝苏午抛来一个媚眼!
——这是什么东西?
苏午心下讶然。
在这间佛堂里,他没有感觉到有丝毫诡韵萦绕,从那接连着一张斑斓虎皮的女人头上,亦未发觉有异常情况。
可当下所见画面,却分明诡异至极。
且不说摆放于鸟首三足神像脚下、看起来还活着的女人头,只说那神像四只手上拿着的东西:
牛头不断滴落鲜血,落入香案旁边的大瓮中,已经积攒了大半瓮的牛血——可仅仅是一颗牛头,怎么会流出如此海量的鲜血?
人头骨碗、骷髅骨架这些,在苏午浅浅地了解过密藏域佛门以后,就知道这种东西在密藏域是常规操作,不足为奇。
让苏午觉得惊悚又诡异的第二项物什,
是鸟首三足神像托举的血色莲花。
这朵莲花如呼吸般不断外放血红光芒,
细看去,
那莲花中间的东西——还在如活物般不断蠕动着,内里好似有一道幽深门户!
——鸟首神像本身就是泥胎塑像而已,
真正诡异的是它脚下践踏的、手里持有的四件东西!
密藏域这地方本来就有点邪门,再加上现在遍地厉诡的情况,就更不能因为自己身处于安全存档点而掉以轻心。
苏午目光看过佛堂内的几位黄袍僧人,
正想找近前的一位僧人问问录法名、批命受戒的事情,擦拭香案的一个黄袍僧人走了过来,向苏午躬身行礼道:“戒律师叔的入门弟子,请随我来录下法名。”
“好。”苏午亦躬身还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