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皇子更加心惊胆战,不敢有丝毫违逆,各自交出了自身收藏的部分‘轩辕古卷’。
所谓‘轩辕古卷’,实则是一张完整的兽皮卷被分成了数个部分,如今为诸皇子们所持有,连康熙手中都掌握有一块轩辕残卷。
八块古卷拼凑成了一张还缺失了一块的‘轩辕坟舆图’。
康熙盯着古卷缺失去的那一部分,眉头微皱。
他未有言语,簇拥在四下的伪人奴才之中,有个身形瘦高的家奴小心翼翼地临近了乘舆,将手中一块东西交给了乘舆下侍候的僧侣,由僧侣呈交到了乘舆上。
康熙将那块皮卷拼凑到‘轩辕坟舆图’缺失去的那个部分,整张舆图就此终于被拼凑完整。他垂目看向乘舆下,那个将最后一块轩辕残卷送回来的瘦高家奴。
瘦高家奴也颇机灵,都不用他开口问话,便跪倒在地,连声说道:“启禀陛下!
这是我家主子——安木图着我送过来的……这东西原由八阿哥保管,八阿哥后来将它交给了我家主子,今时正好送到陛下您的手里……”
“八阿哥何在?”
康熙听到那家奴有些语无伦次的话语,转而扫视四下。
巨座乘舆周遭,八个皇子眼观鼻,鼻观心,老神在在地低头站在原地,在他们之中,并没有八皇子胤禩的影踪。
地上跪着的瘦高家奴,颤抖着声音同康熙解释了几句:“我家主子说,八阿哥近来身体有恙,一直在家静心养病……”
“老八是个好的,不会到处给朕挑惹事端。
不像他这几个兄弟!”
康熙手指虚点了点四周的几个皇子,看着跪倒在地的瘦高家奴,面上露出一抹笑容:“他愿意令手下人把古卷送归朕躬这里,总算是他有几分孝心。
马奇!”
被康熙唤名的满清大员跪倒在乘舆前,恭敬道:“臣在。”
“今下八阿哥的爵位在哪一级啊?”
“八阿哥如今应是多罗贝勒爵位。”
“朕知道了。”
康熙点了点头,令马奇起身。他转而看向乘舆下的瘦高家奴,问道:“你叫甚么名字?”
“奴才名叫呼塔布!”
“好,呼塔布,你颇机灵,回去以后,在你主子跟前好好做事。”康熙随意勉励了地上跪着的‘呼塔布’几句,乘舆四下簇拥的伪人家奴们,闻听康熙皇帝所言,皆向‘呼塔布’投去了艳羡的目光。
‘呼塔布’神色尤是战战兢兢,跪谢康熙皇帝以后,便往后缓缓后退着,回到了‘安木图’的身旁。
今时这个‘呼塔布’,自然非是以往那个。
他的真实名字,该叫‘王安泰’才对。
安木图看着退回来的家奴,面上亦满是笑意,其还伸手拍了拍‘王安泰’的肩膀,出声道:“呼塔布,你做得好!
回去以后,我要好好地赏你!”
神色茫然的‘呼塔布’,闻听主子所言,神色顿时变得受宠若惊起来。
他似乎完全没有预料到,自己只是代主子去传个东西,回个话,怎么回来就能得到主子的赞扬,乃至是赏赐?
看着他还未反应过来的神色,安木图脸上笑容更浓:“你真是我的一员福将!
今日之事,八阿哥知道了,也会好好赏赐你的。
呼塔布,先回去歇着罢!”
幸而八皇子有先见之明,根本就未曾直接参与到此次争斗之中,其一直隐身幕后——如今,八位皇子在陛下眼皮子底下争斗,各被勒令闭门思过,唯有八皇子,今时被陛下夸赞了几句,甚至还特意问过了他今时爵位在第几等——
不出意外的话,此次事后,八皇子说不得能因此被提升爵位,由多罗贝勒,晋为多罗郡王也说不定!
这是天大的功劳,八皇子如能因此提升爵位,对他安木图的赏赐自然绝少不了。而呼塔布传话有功,安木图自然也会留一份奖赏给自己的家奴。
——他先前令呼塔布去送轩辕残卷,根本未想过呼塔布能活着回来。毕竟天意难测,那来历莫测之人,闯过了诸位朝廷大员布下的阵势,逃之夭夭,今上心情如何,谁也不能确定。而如今前去送信,若恰巧触了陛下的霉头,且不说安木图自己是否会受株连,但前去送东西的奴才,肯定得没命了!
好在这最终结果不错。
呼塔布诚实作答,也算立了大功。
安木图脑海里念头飞转着,目光看向了身前的‘呼塔布’。
‘呼塔布’——王安泰躬身应是,回到了队伍中。
他垂着头,不经意间咧嘴笑了笑,似乎此时才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这一趟是撞了大运!
第1123章 、“三隔绝”
完整的‘轩辕古卷’铺陈于桌案之上。
康熙皇帝一手压着龙椅扶手,目光落在那副萦绕着莫名意蕴的皮卷之上。这时候,被他放在阔大龙椅角落中的婴孩,忽然哇哇大哭了起来。
那婴孩才安静了一阵子,此下不知因何缘故,又开始哭泣。
他的哭声落在康熙耳朵里,叫康熙眉头微皱,转头看了眼龙椅角落里的婴童,伸出两根枯瘦手指,在那婴孩唇边轻轻抹过——
婴童口中的声音终于止息了,但他四肢努力挣扎着,就像被强行堵住了嘴巴一般,小小的身躯看起来分外可怜。
耳边终于没有婴儿的哭叫声,康熙神色稍霁,转回头去,看向身前拼凑完整的皮卷。
皮卷上斑驳破碎的纹络,在他眼中渐渐组成了具体的意象,形成一副完整的舆图。
“轩辕坟,非只是一座坟山之名。
乃是一片地域的名字。”康熙看着皮卷上呈现出的内容,舒展开的眉头忽又紧皱了起来,他抬起眼目,盯着前方全由一个个灰白色人形填积成的巨大坟山看了一阵子,复又低下头去看桌案上的那副皮卷,似乎在将皮卷上的内容,与此间的地理对应,“完整的轩辕坟,当有三道‘阙’,每一道‘阙’后,皆有一座祭庙。
第三道阙后,即现‘方山’。
‘轩辕坟’便在‘方山’明堂位后。
而今这片地域,独剩下了‘轩辕坟’的部分,另外的三道阙,以及各座祭庙、灵碑、‘祭五供’皆已散失,不知所踪。”
胤礽听着汗阿玛的言语声,在旁小声地道:“汗阿玛,‘轩辕玉棺’便在轩辕坟之中,只要‘轩辕坟’主体尚在,其余部分散失,应该并不重要罢?”
康熙摇了摇头,未有说话。
轩辕坟的其余组成部分,皆能散失无踪。轩辕坟中构造建置,是否能如从前一样,尤未可知。‘轩辕玉棺’是否安在其中,便更难验测。
但他如今已经临近此间,自不可能‘过其门而不入’!
“轩辕坟冢当中,亦蕴藏有种种恐怖险关。
依照这道古卷上的记录,此种种险关,分作‘三隔绝’,第一‘隔’为‘捉生关’,即凡是有生之类,擅入陵墓之中,首先被此关隔绝在外,若强行闯突,必然会被‘捉拿’,因而殒命在此关之内。
第二‘隔’为‘障诡关’,凡厉诡之类,进入此关,即被屏障在此关之中,本形显发杀人规律、死劫规律尽皆消寂,继而成为‘屏障’的一部分。
第三‘隔’为‘炼虚关’,非是厉诡,亦非生灵之类,进入此关,便会沉陷在此中,终究为此间无形之烘炉炼作飞灰。
‘三隔’之后,或才能进入轩辕坟的主陵墓当中。”康熙指了指自己身前拼凑好的古卷托盘,侍候在旁的太监立刻会意,小心翼翼地端起托盘,将之端到了皇太子面前。
待到胤礽阅览过古卷上的内容后,其又依次将古卷传诸满清王公、大秦教领头洋道士、王传贞等众观看。
待到他们尽皆看过古卷之后,康熙方才接着出声道:“此三隔绝,已经能隔绝世间一切能够活动之类。先前闯入陵墓当中的那个人,今时说不得还在第一道关内挣扎。
古卷之上,只记载有轩辕坟中确有此三道险关。
但应对险关之法,其上并无记载。
或许本也没有所谓万试万灵的破解三隔绝之法,这倒并不重要。
——世间所有险关,或由人造,或由魔造,或由天造,朕躬即是今时的天,天造的,自会顺应朕躬,魔造的,便由更凶的魔类去将它踏平,人造的——却更不值一提。
能从这道古卷之上,获知轩辕坟内情形,于朕而言,已经收获巨大。
马奇!济尔泰!
着底下人准备罢!
我们这就进轩辕坟里看一看!”
被康熙唤名的几位满清王公,此时俱跪倒在地。
苏午以‘普贤王如来显相’留在他们身上的禁锢,此下尽已经失去效用,他们跪倒在乘舆四下,向乘舆上的康熙恭敬出声道:“陛下!
奴才们以为,轩辕坟中所谓‘三隔绝’,自然困不住陛下的脚步。
但陛下毕竟万金之躯,大清朝天命所系,那轩辕坟并非善地,只一道古卷,未必就能载尽坟冢地宫当中的凶险。
是以,奴才们觉得,陛下您可在轩辕坟前等候。
奴才们自去地宫之中,为您取得‘轩辕玉棺’——”
“这般建议,不必再提!”
康熙皇帝摆了摆手,打断了众满清王公的谏言,乃道:“朕今时亦不过是以一道假身降附于此而已,纵然此身俱灭,于朕躬而言,也只是稍受损伤而已。
稍微损伤,算不得甚么。
如不能从轩辕坟中取得那能叫生灵‘脱胎换骨’的轩辕玉棺,于朕躬而言,才是最大的失策!
叫他们准备罢!”
诸满清王公见状,亦不敢再劝,皆应声领命,转而着底下众伪人、大秦教洋道士、密藏域僧侣们准备去了。
康熙看向乘舆四下的诸皇子,再度出声道:“你们与朕通往轩辕坟去。”
“是。”诸皇子纷纷应命。
……
金云裹挟着邵守善,倏忽穿进了那独留于灰白人形层叠堆积起的坟山脚下,唯一的甬道之内。
“啊呀,啊呀!”
“啊呀,啊呀!”
甬道四壁之上,布满了堆砌在此间不知多久的灰白人形的面孔,此时这一张张原本紧闭着双眼的面孔,尽都张开了双目,朝着在甬道内周流的金云发出无意义的叫喊声!
在它们的叫喊声中,甬道开始‘蠕动’,像是活物一般!
在这道蠕动的甬道内,忽然出现了许多有形而无质的影子,这些灰白色的影子站立在甬道各处,一刹那就堵住了金云穿行的前路,它们同时伸出一条条手臂,奋力将那同样有形而无质的金云,向甬道外推拉!
哗!
金云如潮水聚集,凝成了苏午的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