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我高中同学啊,我们都互相是对方初恋来的……没想到她会背着我——”
“没办法的。
还有两天船就会靠岸,你实在想不通,就当面问清楚她。
不过我提醒你啊,这样出轨的女人再怎么忏悔,你都不能要的,不要心软,该离婚离婚,趁着你们现在还没有孩子——你心软放过她这一回,她就能转头捅你更深一刀哇……”
铁船渐行渐远,变作汪洋大海上的一个小小蓝点。
甲板上的言语声被海浪翻腾的声音覆淹。
漆黑海洋的尽头,城市里亮起霓虹灯带,灯光簇拥着几座山峦,在海岸尽头,又将城市映成一片光的海洋。
苏午收回‘视线’,他所抓住的这段因果分支就此消散无形。
他的心识回归于现实中,向旁边的陶祖躬身行礼:“多谢祖师援手,将那缕因果勾牵带至此岸,多留住了它几个瞬间。”
陶祖摆了摆手,转而向苏午问道:“这得值五百额度了吧?”
“……”
“只能加二百额度。”
“二百就二百,总比没有好!”陶祖喜气洋洋地点头答应了,接过苏午递过来的二百块钱。
如今他每日额度已经涨到五百块了。
比旁边只得了一百现金,额度仍只有一百块的洪仁坤,却不知好到了哪里去。他将那二百块收进衣袋里,打开洪仁坤扒拉自己口袋的手掌,转而向苏午问道:“你追索那人的因果,最终可有甚么发现?”
“疑似想尔的力量再一次遮瞒去了那人的因果。
我未从那人身上找到甚么突破口,倒是找到了与那人有强因果勾牵的另一个人当下所在位置。”苏午一边回应着陶祖,一边抽出新手机里插着的SIM卡,这只看似全新的电话卡片,或许也并非全新。
那置身于消失的龙虎山中的女子,持之不懈地向外界拨打电话,终于抓住了想尔未有及时抹灭去的一缕因果勾牵,将电话打到了这张电话卡上——这种关键时候,每一通拨出去的电话,都对那女子无比重要。
她在此时拨错电话的可能性极低。
若她没有拨错电话,她的电话就是打进苏午手中的电话号码上的……如此就足以说明,这张看似全新的电话卡,其实曾经就是‘海生’所有。
或许是海生离婚之后,为与过去彻底划清界限,给自己办了一个新的电话卡。但他并不知道,自己的新号码已经为自己真正想要与之划清界限的前妻所获得了,前妻在危险时刻,拨通了他的电话,向他求救。
那么缘何这张本属于海生的电话卡,今时会变成全新的,辗转至自己手里?苏午皱着眉,想到那‘消失的三月’、‘消失的龙虎山’——会否是想尔未能抹灭去与那些消失的事物相关的所有生灵之因果,所以留下了这张电话卡。
留下了与此相关的一道线索?
也或许这就是想尔故意所为,诱他去调查这道线索,分散他的注意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更或者——那身处于消失的龙虎山中的女子,就是在这般紧要时刻,拨错了电话,本来是向前夫求救的她,却意外地把电话打到了一个新号码上。
苏午把电话卡插回手机里,看向了陶祖、洪仁坤,接着道:“我们先去找‘海生’的下落。
看看能否通过他,发现与消失的龙虎山、消失的三月有关的线索。”
“不往龙虎山周边去探查了?”陶祖斜乜了苏午一眼,道。他对于苏午口中说出的这个人名也不觉得陌生。
方才苏午与电话那头的人的通话内容,早就被洪仁坤、陶祖听得清清楚楚。
“还是要去。
等看过‘海生’那边的情况以后再去。”
均匀呼吸声再次于三者耳畔响起,三者的形影霎时变淡,隐入冥冥沟壑之内,在须臾间脱离了酒店客房。
……
闽地,三山市,金池港。
海生走出港口,扭头往港口的方向看了一眼,才回过头来,冷不防旁边有人揽住了他的肩膀,他身形一下紧绷了起来,就听到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绷紧的神经与身体便缓缓放松了下来:“海生,休假四个月呢,准备去哪啊?”
“还不清楚。”海生摇了摇头,看向旁边满脸胡茬,比他年纪长的男人,向其问道,“黄叔呢?准备去哪?”
“先回家啊。
好久没见到老婆孩子了,我先去前面的商场里给孩子们买些玩具,给老婆买两件首饰,一起去吗海生?
给你的家人……”吴叔说着话,神色变得疑惑了起来。
他看着海生,神色变得有些不好意思:“一起共事了好几年,我还不知道你家人的情况呢,你结婚了吗,海生?看你的年龄,应该已经结婚了吧?”
海生闻言回忆自己的家人,思维里却是空茫茫一片。他一时之间竟完全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家人,有没有娶老婆了!
“我、我还不知道……”海生神色茫然。
方才从港口一直走出来,他就在仔细回忆着自己的父母家人,但他甚么都想不起来,好似自身的过去一片空白。
但怎么可能会一片空白?
自己又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肯定是有父母的。
就算是个孤儿,记忆里也至少该有在孤儿院生活的经历才对……
“是才沾到地面心情太激动了吧?”吴叔见他如此模样,只能笑笑安慰他几句,接着向他问道,“你和我一起去商场吗?海生。
不去我就自己先去了。”
他回家心切,也无意去追究同伴此下看起来有些异常地行为。
“我就先不去了。”海生摇了摇头。
“那我先走了啊,海生,有事电话联系我!”吴叔向海生晃了晃手里的手机,转而看了看道路两头没有车辆经过,便径直穿过了人行道。
海生看着吴叔远去的背影,转而从衣袋里拿出一部手机来。
他的手机完全没有信号,像是处在一个独立的、与世隔绝的空间内。
皱眉看着自己各处完好无损、但就是没有信号的手机,海生皱着眉头,喃喃低语:“手机坏了吗?昨天还用过……”
说到这里,他的话语声戛然而止。
他又不记得自己昨天是否用过这台手机了。
莫名荒谬的感觉在海生心里涌荡着,他在此刻确认,自己的生活充满了种种未解的谜团,但该如何着手去解决自身的谜团,他此时也毫无头绪!
他走到人行道边,等旁边绿灯亮起的时候,正要迈步走向道路对面——又一次的有人搭住了他的肩膀,那搭着他肩膀的手臂,搅乱了他此刻本就混乱的思绪,他转头过去,看到身后三道都颇高大的身影,原本有些戾气地神色瞬间收敛了下去。
“海生,你找不到自己的过去,不知道自己该去哪了?”那以一只黑丝袜扎住一头长发,在脑后梳起高马尾的方脸中年男人,温声向海生言语,“我们能帮到你。”
第1269章 、因果凝滞
“你们、你们能帮到我?”
海生看着那一手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方脸中年男人,转而又看了眼旁边身形高大面容英俊、引得过路人纷纷朝这边投来目光的青年,在那个神色平静、好似已没有甚么事情能惊动他的青年人身边,还站着一位穿着沙滩裤、黑T恤下筋肉块垒浮凸的白发白须老者。
眼下的三人组就给海生一种不知从何所起,却分外清晰的‘超凡脱俗’的感觉。
尤其是他根本不认识这三个人。
但他们却道出了他的名字。
他不自觉间就相信了那方脸中年男人的话:“我该怎么配合你们?”
“我们找个地方坐下说。”苏午向海生微微颔首,首先走过人行横道。
陶祖、洪仁坤站在海生左右,带着海生穿过人行横道,跟在了苏午身后。
当下已过正午,明晃晃的太阳光从天下倾泻下来,路旁沙县小吃店老板娘坐在门口,百无聊赖地打望着四下过路的行人。
为了省电关了灯的店子里,光线有些昏暗。
苏午带着洪仁坤几人径直走进了这间过了用餐高峰期、已没有客人的餐馆内,原本坐在门口休息的老板娘跟着站起了身,她忙不迭地打开了店铺内的灯光,转到厨房去,站在厨房窗口里,弯腰向外头的苏午说道:“你们吃什么,帅哥?”
“吃什么?”苏午转头向海生问道。
海生在他的目光下,不知为何有些紧张,其咽了口唾沫,道:“馄饨,大碗馄饨……”
“把店里所有的东西全给我来上一遍!”
“一样!”
站在海生左右的洪仁坤、陶祖扬声说道。
“可以。”苏午瞥了两人一眼,道,“你们吃什么,便从你们各自的额度里面扣去就是了。”
“太多了吃不完也是浪费。
我要一碗馄饨就好。”陶祖闻言顿时变了脸色,转而笑呵呵地与老板娘说道。
洪仁坤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墨镜很恰当地遮挡住了他的眼睛,令人看不清他的眼神:“我也一样。”
“四碗馄饨。”苏午向老板娘笑了笑,道。
老板娘原本还有些困惑犹疑,此下在苏午的笑容里,却是甚么困惑都抛诸脑后了,她连连点头:“四碗馄饨是吧?
好,好,马上做好,你们先找地方坐!”
苏午依言带着三人找了个僻静角落坐下,不多时,老板娘就将几碗馄饨依次端了上来。
海生看着对面的苏午抽出一双筷子,扯开筷子以后埋头吃起馄饨来,他原本有些紧张的心神也稍微放松了些。
他也抽出几双筷子,递给了旁边的方脸中年、对面的白发老者,自己随后扯开筷子,很熟练地倒了些辣椒酱在蘸碟里,埋头吃起馄饨来。
一碗馄饨吃过。
老板娘过来将碗筷收拾去,擦干净了桌子。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肚子里有了食物的缘故,海生内心那般茫然的感觉好似被压实了,消散了许多。
他看向对面英俊的青年男人,刚想开口说话。
对面的苏午擦干净嘴角,抬起眼目,注视着海生,首先出声道:“我已经看过了,关于你的因果已经完全被抹去了。
你的出身,你的父母,你的亲友都被作为与你因果相关的一部分‘消失’去了,所以你会没有任何关于他们的记忆。
其实你本来也该是被抹去的那个部分。
但不知因何缘故,你并未‘消失’,依旧留在了现实中——这就是你不记得关于自己的出身、父母家人的原因。”
苏午说话的时候,映亮他们置身这处安静角落的灯光倏忽变得昏暗,别处灯光依旧,老板娘在厨房里忙碌了一阵,便坐到了门外去,好似忽视了角落里坐着的苏午一众人。
他们如今看似置身于现实里,实则已经被拉扯进了冥冥之中。
“我的父母亲人都消失了……”海生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苏午的话语之上,根本无心顾及四周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