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皇、苏午诸我因果之一的言语声在大天性识之中萦绕着,它盯着那缠绕着完人骨血气韵的苏铨、郑春芳夫妻,因元皇、苏午诸我因果之一在此时突然作声,自性中乍然生出一阵寒意:“自吾创生以来,便已斩情绝性,如何会有情关?
而今败尽强敌,吾已是事实上的‘太上’!
吾脱离这副棺椁,与‘外相’相合,内外合济,便可以在顷刻之间证就‘诸我归一’!”
事实正如大天所言一般,它将宇宙洪荒化作自身的坟冢,而自身跻身其中,受享万类祭拜,一切种种筹谋,就是为了败尽强敌,收拢他们的遗产以后,自死中生,直证诸我归一,带动整个死亡宇宙由此新生!
它本来没有情关!
情关是它给苏午设下的题目,却不是拦在它自己跟前的关槛!
然而,当下情形分外诡异,超出了大天的预料——只剩些丝因果被它用作鱼饵的元皇、苏午诸我之一,自苏午还骨血于父母,还气韵于天下人以后,好似又生出了些丝‘真性’。
此般真性,在它一息搜遍诸我之后,依旧未能循出其根因所在。
直至苏午诸我之一的因果,在此时再度出声,它才陡地意识到了甚么:“你以宇宙作坟冢,归葬自身,以期有日复活,内外合济,祛除一切障碍,证就诸我归一……
而今,有人以自身作坟冢,亦将你困在此中,为你留下了‘情关’之试。
你在此中,不能顿开情关,便永远不得脱离了。
你与我同样称眼前男女为‘父母’——父母之爱,养育之情……身在此关之中,你欲要如何破出?”
“七情六欲,万般爱恨纠缠,在吾身外……
吾不入其中,非众生之类,过此所谓情关,亦不过是直以‘无情剑’斩破阻碍而已!”大天再次看向那依靠着故始大鼎坐倒的苏午父母,它的性识之间,没有丝毫对于二者的所谓孺慕之情,它确信情关不在己身,是以以指作剑,一剑斩向了苏午父母——
这个刹那,一缕缕金沙气韵在大天模糊而扭曲的形影上流淌缠绕开来!
那早已被它斩去本性,只余下因果作为诱饵的苏午诸我之一,正被那滚滚金沙气韵塑造出了形影,他的自性如明珠拭去尘灰,刹那盛放光芒:“你虽斩情绝性,不在众生之类,没有所谓情关。
但我却是有情之类。
众生俱是有情之类!
我又岂能眼睁睁看你杀我父母?!”
轰!
滚滚金沙气韵裹挟着苏午诸我之一,刹那之间从大天形影上脱落,投入了苏铨、郑春芳的怀里!
这对夫妻双手捧起那团金沙气韵,他们身上环绕的苏午骨血气韵,尽数朝那团金沙气韵汇集而去——又在此时,漆黑棺椁之外,金沙河道尽头,三清扛着那座高古大庙走近此间。
它忽然出声,声音自棺椁之外传入棺椁之内:“完人!完人!
可是你证就了‘诸我归一’?
可是你证就了‘诸我归一’?!”
声声呼唤之下,那座高古大庙之内的赫赫火光,骤然摇动起来,每一次摇曳便膨胀数百倍,直至点燃这片已死的宇宙洪荒!
点亮无边寂暗、洒落于无尽元河之上的熊熊火光中,似乎有无数个苏午的身影交替浮现,但又好似只余这一团火光,并无他物。
笼罩已死宇宙的大火,猛烈煅烧着这已死的宇宙,连‘永恒的寂灭沦亡’都在烈火中化作了焦炭!
遍处焦黑的宇宙里,又有一种生机开始萌发。
大火一刻没有止息,如水般流淌入棺椁之内,同样合汇入那被苏午父母捧起的、如金性般永恒的气韵之中!
诸我归一的气韵,从那金沙气团之中不断漫溢而出。
反观大天的气韵,在此刹不断跌落——自苏午诸我归一之因果,与苏午真性、骨血完成合汇之时,元皇因果亦趁机从它这道真形之上脱落,它只差一步便可证就的太上之境,如今随元皇因果脱离,而直接远去无踪!
金沙气团在火光煅烧之下,乍然有苏午的诸我从那金沙气团之中依次显现。
他们沐浴于滚滚大火之内,在烈火灼烧中,被炼烧出真性,这一道无形无色的真性被煅烧出来的刹那,整个化作焦炭的宇宙中,不断传来小草顶开土层、雏鸟啄开卵壳、众生剥脱胎膜的声响——
毕剥,毕剥,毕剥……
焦黑宇宙之下,浮现密密麻麻的裂缝。
裂缝之中,却蓄满了澎湃的生机!
苏午真性创生,释放出那统谐恒一、真如不灭的‘诸我归一’之气韵,那般气韵,成为了万类创生的契机,成为了一切变化的根本!
宇宙由此在一片废墟残骸之中,重获新生!
被苏午父母捧在掌心里的金沙气团,在宇宙创生的这个刹那,便抟转在苏午真性周围,化作了他的骨与血。
他站在苏铨、郑春芳身前,身上已没有一丝‘诸我归一’的气韵流转——但整个宇宙,都已化成了他的‘诸我’!
他似是这宇宙中游离不定的众生之一,但自身超越‘我’之所有层次,证来的道果,则成为了宇宙本身!
“所谓无情道,实是对‘有情’这一客观事实的否定。
你否定事实,事实依旧存在。
‘无情之道’,便是无根之道,无稽之谈了。
如若不能确知‘有情’本是客观存在之事,又如何能跳脱情关?”苏午看着对面立身于元河起源的大天,皇天真形裹挟着已然被焚烧殆尽的棺椁中的这个‘大天’,二者刹那交融,散发出归葬洪荒的气韵——然而,宇宙洪荒已在苏午创生之时,重获新生,是以纵然如今大天身上缭绕的‘归葬洪荒’气韵如何可怖,却再无法动摇宇宙根本了。
大天躺在自己的外相墓室之中。
它听得苏午那番话,内心充满遗憾——它也只差一丝,就能证出无情道了。然而苏午所证道果,比它层次更高,所以令它的道途被顷刻斩断。
“有情便为情所困。
无情便失道之根……”那副遍布厉诡的陵墓之顶,紫红根脉缭绕成的沧桑面孔,望着看起来比它渺小太多,实际上今下可以随手掸灭它的苏午,遗憾道,“既然如此,太上所证何道?”
“无非是超脱有情,使身在事内,而心在物外罢了。”苏午如是道。
“身在事内,心在物外。
置身万类有情之中,却不受情欲影响……
这是‘忘情道’……
确是‘太上’该有的境界了……”
大天喃喃低语着,它置于陵墓顶上的那张沧桑面庞,环视四周——伴随着星星点点诸我气韵缭绕元河起源之处,一道道人影沿着苏午气韵贯流过宇宙虚空形成的河道,已然汇聚在元河起源四下。
第1549章 太上(大结局)
燧皇、丹加、柳飞烟、张角赫然就在众人之列。
他们是这场‘极境交锋’的旁观者,但同样亦是覆灭大天这件宏大叙事之中的亲身参与者!
参与进此事之中的众生已经愈来愈多。
众生身上盘旋的、可以杀死厉诡的气韵聚集起来,已将元河起源围成铁桶一般,哪怕是今下使内外相合、散发‘归葬洪荒’之气韵的大天,都不能破灭将自身禁锢起来的这道‘城围’——
它一旦脱离元河起源,陷身众生的包围里,固然能以种种手段,灭杀大片生人,但还活着的人带着那能灭杀厉诡的气韵前赴后继,便足以将它彻底粉碎!
哪怕‘太上’今下袖手旁观,只凭借众生集汇而成的汪洋大海,也足以覆灭大天了!
是以,大天喃喃低语着,堆积成其身躯恐怖陵墓的诸多厉诡,在它的低语声里,一道接一道如土石滚落元河大水之内,它的真形在此倏忽之间,融入了元河大水之中——
它似是自知不能与成就‘太上之境’的苏午相匹敌,直接令自身消融在了那片元河大水之内!
然而,当下这正在不断新生、一切都散发着勃勃生机的宇宙洪荒之内,唯有元河依旧横亘此间,哪怕那自‘太上’性中燃起的‘焚灭旧有之火’,都未能将这元河大水彻底蒸干——大天以身融入元河之中,看似是万念俱灰之下,直接消融了自身,实则是将自身彻底与元河相合,与脱离其身以后,隐入元河之内的‘元皇因果’相合!
嗡!
澄明元河之中!
浸淹其中的无数厉诡,被元河大水洗刷成透明,它们的死劫规律化作灾晦气韵,流淌于元河大水之中,使得这澄明河水,于此刻变得污浊不堪,显出五色斑斓之相。
而那化作透明的无数厉诡,被潜隐水下、若有似无的元皇因果引导着,与元河大水之中浮游的莫名气脉相互牵连,气脉交织,仿似形成了密密麻麻的血管网罗,血管周围,渐有肉芽簇拥着——
这片流淌着大天与元河血液的大泽,在此刹那,有借着宇宙洪荒重生之气机,一并跟着‘重生’的气象!
‘太上’看着变作五色斑斓之水的元河,内中一切变化,在他眼中,尽皆纤毫毕现。
他未有制止元皇因果与大天尸骸相互结合,试图再生。
便立在元河之畔,静静等候二者最终演化出的结果——寂暗宇宙之内,某个刹那,万类生灵剥脱卵鞘新生之时,发出的‘道音’响作一片,倾盖整个深暗宇宙之时,那已彻底化作五色斑斓之河的元河河水亦在无声无息之间蒸干——
元河在这瞬息之间化为虚无!
一片虚无之中,却不曾见有元皇与大天结合之后重生的存在显身。
于此同时,肩膀上扛着那座高古大庙,已然化作一副骸骨的三清脚下,倏忽浮现出一道三首而六臂的影子——‘元皇’、‘大天’的气韵流淌于那道影子之中,又与三清的道炁相连——元皇与大天结合之后重生,选择了以今下只剩一副骸骨的三清为载体!
‘太上’—苏午看着那道阴影浮游于骸骨三清脚下,刹那之间,便要攀上三清道炁,为三清补全一切缺损之时,他忽然朝那道阴影伸手一指——与那道阴影相互牵连的三清道炁,在这一刻被太上的气韵演化成一根平平无奇的漆黑铁钎,铁钎直扎穿了那道三首六臂的阴影,将它钉在宇宙虚空之中,再不能动弹分毫!
随手钉住大天与元皇结合后重生的存在,苏午将目光投向只剩下一副骸骨的三清。
三清的眼窝里,道炁盘转成旋涡。
自旋涡中生出的目光,依旧直勾勾地盯着苏午,那样的眼神里,有慨叹,有遗憾,也有颓靡与释然……
苏午与三清相视,他指了指那被钉在宇宙虚空中的三首六臂阴影,同三清道:“元皇与大天相合,今亦试图联结你的力量,卷土重来。
三清意下如何?
我忽然起意,想问一问你的意见。
你若愿意,我便放开禁锢,令你们三者合一。你若不愿意,我也就替你屏去它们的裹挟了。”
三清摇了摇头:“吾不愿受此裹挟,屏去它们吧。”
它话音才落,那道被朴实无华一铁钎钉在宇宙虚空中的三首六臂阴影里,骤然传出大天的声音:“三清!不要被他迷惑!
你已触及‘诸我归一’的门槛,完成你‘三炁化一大道’的图谋,便在此时。以我、元皇与你相合,此般层次的三炁化一,足以使我们证就‘诸我归一’之境了!”
三清听得大天的‘规劝’,依旧摇头:“不见太上,不知太上大道高上。
今见太上,吾已破去万般执迷了……
三炁化一,实是将天地间最出类拔萃的‘三者’合化为一,以此冲击太上极境……以吾与元皇残身,兼你一个仍在情关禁锢之中的败者,纵然合化为一,亦不过只是徒劳挣扎而已……”
三清没有犹豫,再向苏午说道:“摒去它们罢,吾仍不愿受它们裹挟……”
“好。”
苏午点了点头,指了指三清肩上‘人道宗庙’,又道:“你尸解罢。”
“是。”三清向苏午稽首行礼,它这副仅剩下的骸骨,在其稽首行礼之后,忽然化作漫漫光尘,潮涌向了顶上的人道宗庙!
人道宗庙之中,漫漫光尘聚作四梁八柱,将这座大庙彻底支撑了起来!
骸骨尽皆填入庙中,化为其内梁柱的三清,其一缕真灵则化作黑白二色混沌光,融于宇宙之中,成为宇宙之中新生的万类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