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午也能推说是他惊吓过甚,看花了眼。
此事无伤大雅。
但是狗剩得救以后,
觉得自己都要被吓死了,这位哥哥却还能如此冷静,未免惊诧。
是以会有这隔路相望之下的一问。
“我自然是真人,
早与你说过,遇到也诡也莫惊慌,
你慌张,诡便要欺负你。
若你能定住心神,
自然可以制住诡的。”苏午笑道。
小童子听他把先前嘱咐自己的话又说过一遍,
心底顿时相信这位哥哥乃是真人,
而非传说中被狐鬼附身的状态,
他松了一口气,迈步走到苏午身畔,连声道:“哥哥胆子真是大哩,方才那般场面,我都要吓得尿裤子,哥哥看起来却一点事都没有。”
“做我们这等事,
怎能没有胆子?
你也须要多多锻炼自己,
以后总是有你单独去送米的时候,你胆气不足,岂不是顷刻就要遭诡吞噬?”
“我晓得了,哥哥。”
……
竹林外的空地上,
哑女将一捆捆柴禾搬到了各个灶眼前,
她年纪幼小,
搬运这般重的柴禾,显得很是吃力。
但她一直都在默不作声地搬运着,
从头到尾没有停歇。
‘掌灶老爷’李岳山看着哑女搬运柴禾,未有出手去帮她——他也有一桩桩事情要做,当下也不得闲。
自己这个灶下聚集的人还是太少了……
不过,
话说回来,
人多了自己也养不活……
心里转动着念头,李岳山想及只要这一次开灶成功,立下声名,以后情况总会越来越好——尤其是自己第一次立起炉灶,就得了一个好苗子——李午,
顿时心情畅快起来。
转身从一张桌子底下搬出了那座陶壶。
陶壶上,
绘着众人围绕火焰跳舞的彩绘。
“先歇一歇吧,
这些柴禾差不多够用了。”
李岳山向哑女招呼了一声,哑女就不再去搬柴禾,
转而在李岳山立身的柴灶后蹲坐下去,给灶眼里不断填入柴禾,
铁锅渐渐烧热,
这个女孩虽不会说话,看起来像是木头一样,
但做事勤快,并不是没有眼色的孩子。
李岳山在心里暗暗点头,
继而摇了摇手中的陶壶,
称量内里还有多少‘炸诡油’。
陶壶微微摇晃,
发出液体翻腾的空响声。
只听声音,胖老者就知道壶里的油脂剩下不到一半了。
‘人穷百事衰啊……’
他暗暗叹了一口气,
当下自己所得的这副家当,还是师父、师娘他们死前传给自己的,
仅靠这点家当立住脚跟,
那就什么都得精细地计算着,
不能有半点差池。
油锅渐红,
李岳山揭开陶壶的塞子,
抱着陶壶,往下倾倒,
一股黑亮的、散发着诡韵的油脂就被倒进油锅里,
在与热锅接触的一瞬间,即滋滋地冒出股股青烟,
那烟气被风吹袭着,飘散到了不知何处去,
空气里弥漫开一种怪异的气味。
“待会儿不管看到什么,你都不必理会。
只要埋头烧好这口锅就好了。”李岳山对哑女嘱咐道。
哑女轻轻点头。
“明天你便和我学学怎么烧饭烧菜的,
以后咱们这个灶班子,就由你来负责给大伙儿做饭吧。”
胖老者几句话就安排定了哑女以后的工作方向。
他与哑女说话的时间里,柴锅内的油脂渐渐炙热,
把手伸到距离锅里油脂一寸的位置,
试了试温度。
李岳山又到后面的一堆杂物里拖出个破布口袋,从那口袋里拽出了整张蟒皮缝成的长条布袋,
随后,
在地上依次排开五个粗瓷大碗,
蛇口对着大碗,
往每个碗里都倒了半碗‘收魂米’。
拴好口袋,
胖老者把几碗收魂米摆在了热着‘炸诡油’的柴锅上。
耐心等候。
时间徐徐渡过。
哑女果然就像李岳山安排的那样,只管埋头烧锅,保障着灶眼里的火焰始终通红,
浑然不理外物。
没发现四周的气温已经低了许多。
她埋头烧灶,
始终被热烘烘的灶火温暖着,
未觉得四周温度有什么变化,倒也是正常。
好在李岳山已经察觉出温度的变化,
他眯起了眼睛,
注视着灶头上的五碗生米,
等着看它们有什么变化。
唰啦啦——
不远处的竹林被一阵寒风吹得抖动枝叶,
从那竹林之中,
有一串带着湿痕的脚印交替延伸,
走出竹林,
走进了摆放着三座柴灶的空地中。
那串脚印走入空地的瞬间,
三座柴灶灶眼里的火猛地一亮,
随后,在那脚印落定之地,一道模模糊糊的人影就显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