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刚才去过春野家。
那里现在已经没有活人了……”
“国守的家族,已经被灭门了?”安陆喃喃自语一声,一下子软倒在地。
周围井上家的武士无声无息包围过来,
安陆这时才注意到,这些武士青黑的衣服上,大都沾染着血迹。
游学武士的衣衫下摆,还在不断往下滴落着腥臭的血滴!
他顿时明白,
眼前这个高大似唐人的男人,
绝对没有说谎。
“我、我要与井上老爷对话!
你是谁?一个低贱的武士,没有资格听到这么机密之事!”到了此时,安陆还想耍花招,企图拖延一些时间。
然而,
那个高大的男人-阿布的父亲摇了摇头,
手中打刀倏忽一划,
刀光闪过——
安陆撑着地板,让自己身形不至软倒下去的左手直接被斩去一半,
鲜血飚射!
他惨叫连连,
惨叫声中都带上了哭腔!
“我数三个数,三个数后,你再不回答,右手手掌就别想要了。”阿布父亲淡淡开口。
“三!”
安陆阴阳师按着左手手掌,立刻止住哭声。
“二!”
眼看恶诡似的高大男人再度端起打刀,老阴阳师吓得一个激灵,跟着马上加快语速回答道:“我说——漱石神社的神官为什么会死,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原因!”
“嗯?”
阿布父亲皱眉盯着老阴阳师。
老阴阳师连连说话,把自己所知的一切都如实告知:“今天是晴子小姐带着她的两个仆人到神社里去,我在那里碰到他们,就帮他们占卜未来命运……
没想到,
轮到那个和您一样都很高大的仆人时,
我占卜他的未来命运,
却导致纸张燃烧了起来,
连桥姬的灵柩都出现了炭化的迹象!
这个人的命运一定非常了不得!
那个时候,
神官也突然死亡。
他本来是一个正值盛年的人,可他死去的样子,却像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者!
当时我觉得蹊跷,就在神社里各处探查,
发现有人对‘供祭上表’做了手脚……
原本以‘真榊枝叶’为第一祭品的石中女神明、桥姬神明,这次是以‘神官’的寿命为第一祭品的……有人在暗中针对神官,
但那个人能篡改奏达于‘神’的‘供祭上表’,
这种能力,不是我一个‘不入六位’的阴阳师能比拟的……”
安陆说着话,脸色已变得十分苍白,
他拿衣服下摆包裹住了断掌,
透过高大武士脸上的恶诡面具,看到对方凝重的眼神。
“我、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些了……”安陆小心翼翼地说道。
阿布父亲眼神凝重。
盯着安陆:“确定不是你、不是春野家搞的鬼?”
“不是,不是!
春野家虽然有回归伯耆,重新掌握伯耆国政的野心,但他们绝对不敢对传承了几百年的漱石神社神官家族出手的!
他们也希望争取神官家族的支持!”安陆连忙道。
阿熊摇摇头,
叹了口气:“那就麻烦了。
井上家要有大麻烦了。”
他直起身,向庭院里的诸多武士喝道:“立刻回防本家!”
众武士纷纷应声,
随着他走出中堂,皆聚集在他左右,如一股水流般冲出庭院,消失在街道上。
中堂内,
倒着安陆身首分离的尸体。
樱花树枝条微微颤动,
苏午从树上飘下,
走近中堂内。
在安陆尸身及中堂内挑拣一阵,
找出了几枚式神咒令。
统统以‘大红莲胎藏’将几道式神粉碎,蕴养。
他抬起头,看着外面惨淡的月光,低声道:“井上家要有大麻烦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苏午的意之形从原地消失。
他的速度远远快过那群武士。
……
布置得十分简洁的屋室内,仅有铺在木地板的一副床铺,
角落里横着一张矮案,以及一个用来装衣服的木箱而已。
屋室四壁上,
挂着几幅笔迹稚嫩,却故作豪劲的书法。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夫君子之行,静以修身,俭以养德,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
‘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
墙上的一幅幅书法,无疑皆说明这间屋室的主人,以君子的德行要求着自己,其自身以希望成为一个‘君子’。
此时,
屋室的主人缩在床铺里,床铺上盖着的一张毛皮‘被子’不断翻滚着,
良久后,
一颗小小的脑袋从毛皮被子里探了出来。
她长相甜美秀妍,
看起来与满室的字帖份外不搭,
让人怀疑她并非这间屋子的原主人。
实际上,
她就是这间屋子的主人。
满墙的字帖,也皆出自她手。
这个少女,自然是‘晴子小姐’无疑。
晴子瞪着乌溜溜的眼睛,盯着黑漆漆的房梁,
“怎么睡不着呢?”
她咕哝了一句,
又在床铺上翻来覆去一阵,
闭上眼睛尝试各种方法,企图让自己睡着。
但无一例外,
种种尝试都失败了。
她还是睡不着。
内心总有种‘今夜会发生甚么’的慌张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