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赖经颓然点头。
已然意识到,自己输了一场看不见的战争。
“连这把刀都在呼应我,
童子切这把刀,天生就是为我铸造的!”
源赖朝咧嘴笑着,转身走到那座供台,他手中的‘童子切’上逸散出一缕缕紫红的气息,那些气息盘绕他握刀的手臂,转眼间将他手臂覆盖上一层细密的、带着尖锐倒刺的鳞片!
在苏午手中沉寂的‘童子切’,
于源赖朝掌握下‘苏醒’!
“苏醒的无上级……
斩切酒吞童子,绝不在话下!”
源赖朝低语着,跳上供台,手中‘童子切’骤然一刀挥出,紫红刀光如龙铺展,横着将那怀抱酒吞童子的女人切成两半!
连同她身上华丽的神衣!
刀光漫卷!
连酒吞童子身后的墙壁,都被这紫红刀光切开一道深刻的裂缝!
只剩下一口气的女子,在这一刀之下彻底命绝,
两半身子散落于神台上。
其怀里的酒吞童子随之抛飞出,掉在神台之下,在地上滚了几圈就沉寂不动。
“第二刀!”
源赖朝凝视着神台角落憨态可掬的孩童,因着‘童子切’握在手中,让他感觉自身有无穷的力量,当即双手握刀,紫红的刀光带着细密鳞片围绕他周身盘旋——
下一个刹那!
太刀挥斩而出!
紫红邪冶的刀光,却好似泡影般崩毁,消散!
流转于太刀之中的杀生石之力,在这个瞬间尽数消褪!
好似这把无上级的太刀,又一次陷入了沉睡……
咔!
源赖朝身形顿在原地。
满眼难以置信。
已苏醒的太刀,为何会再度陷入沉睡?
它真的只是沉睡了吗?
为什么自己分明感觉到——蕴藏于这把刀中的力量消失无踪了?
源赖朝尤自惊疑不定。
一缕阴寒的诡韵,从地上憨态可掬的‘酒吞童子’身上散发了出来。
它头顶头发疯狂生长,转眼间凌乱了原本‘总角’的发型,披散在它的面孔上。
酒吞童子的身形亦跟着长成了成年人。
浑身皮肉渐渐萎缩褶皱、腰背佝偻,
变得形如迟暮的老者。
它披着花花绿绿的女子贴身衣物,从地上爬起,瘦削的双腿迈动脚步,赤着脚一步步走向神殿之外。
阴风吹散开遮掩它面部的斑白乱发,
露出一张憨态可掬的稚童脸容。
这个鬼王身上的诡韵尤处于缓缓复苏的状态,
其所过之处,便有阴寒诡韵向着四面八方覆盖,此般诡韵漫卷过大殿,覆盖了源赖朝的身形,源赖朝在原地僵立不动。
淹没过源赖经的身形,
源赖经眉毛、头发上结满霜花。
一根根血色的冰锥从他衣衫上生长出,刺破了他浑身的衣物。
他当场毙命。
酒吞童子走出神殿,忽然停住脚步。
稚童面孔上,嘴唇不断蠕动,像是咀嚼着什么东西。
咯吱,咯吱……
一股鲜血顺着它嘴角淌出。
远处,
密林外的高岗上。
一个鬼武士忽然从原地消失。
酒吞童子咀嚼了一阵,张口吐出一团灰黑的物什——乃是一些破碎的衣物。
它继续迈步朝某个方向走去。
走一阵,便停下脚步,嘴唇蠕动,口中咀嚼着什么东西。
第464章 、众生无边誓愿——杀!
神殿内寂静得落针可闻。
门外呼呼风声卷动。
源赖朝僵立在供台上,脚下打翻的御神酒凝结成冰,与他的鞋子连在一起。
他浑身结满霜花,在逐渐爆发开的恐怖诡韵席卷下,只敢转动眼珠,努力查看周围的情景——源赖朝看到倒在门口的堂兄。
堂兄源赖经尸体破烂,
一根根冰锥穿透其躯体,
浑身血液的冻结,更叫其身体僵硬,上半身硬挺了起来,朝向源赖朝,用长出冰锥的眼眶对着源赖朝,
下半身则被冻结在地板上,腰椎从中间彻底折断!
咕噜……
源赖朝吞了一口口水。
他保持着被霜花覆盖的姿势,一动不敢动。
未曾想到——酒吞童子被剥去神衣以后,竟然恐怖到了这种程度,它的状态还只是在逐渐复苏,未有完全复苏,就在离开神殿之际,随身散发的气息将源赖朝这个鬼武士封冻,
那缕缕恐怖诡韵穿过源赖经赖以护身的‘半函鬼甲’,直接将源赖经周身血液冻结。
令其当场横死!
而这一切情况,原本可以避免的!
苏醒状态的‘童子切’,哪怕只可以斩出两刀,就能削弱酒吞童子的力量,将它驱离神社周遭——源赖朝兄弟二人可以幸免于难!
但是,‘童子切’只斩出了一刀,正好斩破束缚酒吞童子的神衣,这把‘无上级太刀’的力量就彻底消散干净!
怎么会如此?
为何会如此?
源赖朝凝视着手中的太刀。
这把被寄予厚望的‘无上级太刀’,刀身上亦结满了霜花。
寒意不断往刀剑深处侵蚀。
在源赖朝目光注视下,被恐怖诡韵侵蚀入内在纹理的无上级刀剑上,忽然传出‘咔咔咔’的轻响——细密的裂纹从刀身正中生出,而后不断往两边扩张。
裂痕连成一线,
无上级太刀,从刀身中间折断!
当——当当!
半截刀身掉落供台,又沿着被冷冻的酒液倏忽滑下,掉在地上。
“井上烛照……”
源赖朝喃喃低语。
“井上烛照!井上烛照!井上烛照!”
低语变作低吼——源赖朝的双目一片血红,满脸狰狞之色!
席卷四下的恐怖诡韵缓缓消褪,他身躯奋力扭动,挣脱封冻体表的霜花,发狂似地啸叫起来:“井上烛照,啊啊啊啊——我要杀了你!井上烛照!!!”
仅剩半截的刀身依然锋利,将供台上的供品都砸了个稀巴烂!
源赖朝发泄了一阵,将残刃收回刀鞘。
转身走到大殿门口,看着源赖经被冰锥刺穿的眼眶,看着其尸身下猩红的血冰,他嘴唇嗫嚅着,低低地唤了一声:“兄长……”
哪怕他要从堂兄手中夺走源氏家主的权力,
他也未曾想过要杀死这个兄长。
兄长没有才能,怯懦软弱,但却宽仁温厚——在源赖朝流放伊豆最艰难的时候,还是这个堂兄为他引荐了伊豆的国守,让他有温暖的屋室居住,让他每天都能吃到丰足的食物!
现在这个堂兄也死掉了。
从此后,
源氏只有源赖朝一人!
莫大的孤独淹没了他的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