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生出了四排淌血的眼珠子,
嘴里的舌头垂到了天威弟子们的头顶,不断滴落腥臭的血水,
一缕缕诡韵从这道重合的诡异白影身上散发出来!
它如先前的细竹竿一般,张开双臂,细长尖锐的指爪往虚空中一插,就从未名之地‘打捞’出一缕缕大道纹韵,在双手中化作哭丧棒,
诡异白影猛挥哭丧棒——
哭丧棒一瞬间化作虚无,下一刻就狠狠击打在女冠的背脊上!
将她打得一个踉跄,刹不住脚步,朝前奔出数步——哭丧棒打在她身上,更令她的‘性魂’有些涣散,她仰起脸,脸上生出三排横目,横目中针孔般的眼仁正对着天上的诡异白影!
阵阵焦臭味、腐臭味从诡异白影身上散发,
它变作了一个纸人,无形的火焰攀附上纸人的身躯,令它浑身迅速变得焦黑,经风一吹,散作漫天纸灰!
扑通!扑通!
七八个天威弟子纷纷扑倒在地。
女冠也跟着跪倒在地,勉力地收拢自己涣散的意识,苏午迈步走到她身后,光明大日无声息遍发光芒,意能量周流其间,迅速恢复了女冠的伤势。
他的目光看向倒在地上的七个天威弟子。
七个弟子之中,
有一个已经没了气息,已经殒命,身体加速腐烂,散发出一阵阵腐臭味。
——方才那从诡异白影身上散发出的腐臭味,其实来自于这个已死的弟子。
不知他是在被诡异白影依附以前已经殒命,
还是在被依附以后迅速死亡,尸体加速腐烂?
“鼎灵师妹,这是怎么回事?”苏午扶起了瘦弱的女冠——鼎灵。
鼎灵脸上生长出的一双双诡眼蠕动着,飞快缩回皮肤之下,她低着头,根本不敢与苏午对视,闷声说道:“这是‘怨神仪仗’。
每天晚上,它们都会出来的。”
“怨神仪仗?”苏午看着鼎灵头顶的混元髻,接着问道,“怨神,也是天威道坛坛上神祇吗?还是民间神灵?”
“是地藏王菩萨庙、黑庵坛主祭的一位坛神。
它……”
鼎灵鼻翼轻动,已然嗅到了那股腐臭味。
她的神色变得焦急起来:“我不能和你多说了,在这里每耽搁多一刻的时间,怨神的车驾仪仗就会多收走许多无辜人的性命!
我、我先走了!”
女师公提着灯笼,衣袂摇曳下,已然奔向远处的庙殿。
“带上我。我们合力,应该能更快扫灭怨神仪仗。”苏午无声无息地跟在鼎灵身后,见鼎灵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以后,他念头一动——女师公脚下的阴影沸腾起来,旋而将她整个人都拖入阴影中!
苏午带着鼎灵,在阴影世界里飞快穿梭,
搜罗在凤山各处摇摇晃晃走动着的天威道观中人!
此下的凤山已被赤龙真人的‘封邪庙门咒’完全封锁住,除却‘五通神’可以借助庙系的力量穿梭八门封禁之外,余者皆不得通行。
山上聚集的已然是天威道坛九成以上的门人弟子。
然而这九成以上的门人弟子,不拘是大师公、红袍师公,还是普通弟子,都在夜间被怨神仪仗驱赶着,四处走动,除了‘鼎灵’以外,根本无一人能够幸免!
哪怕是那些在白日里被斩断头颅、被杀死的作恶师公,此刻都摇晃着无头的身躯,被‘细竹竿’驱赶着,在山阶道院间摇摇晃晃,状似漫无目的地游荡!
第643章 、“枉眼夫人”
天威道观在夜色里,呈现出与在白日间截然不同的感觉。
阴惨惨的风掠过居院巷道,
树影在白墙上张牙舞爪。
排成一列的二十余具无头尸体,推开了坐落着‘祖师殿’的院落大门,从中鱼贯走出,它们的影子映在侧方的白墙上,与树影交叠,僵硬的步伐投映哎白墙上,尤显诡异阴森。
一身血衣的无头师公摇摇晃晃地走着,
它们身后‘长’出的‘细竹竿’诡影相互叠合,变得愈发高大,那苍白诡影随着二十余个无头师公身形摇晃而摇晃,在摇摇晃晃中,自身又分裂出另一个与自身一模一样、九丈多高的苍白诡影。
两道细长脸上长出七排淌血的眼睛,舌头都长至脚下无头尸脖颈处的诡影,分列于无头师公队伍的左右两侧,它们细长的指甲穿入虚空中,就从未名之地打捞出散碎的大道纹韵,与自身散发的诡韵相结合,各自形成一面长方形、长柄的‘对牌’。
那两面‘对牌’皆是黑底,四边簇拥着大道纹韵形成的血红纹络。
一面对牌上书‘肃静’。
一面对牌上书‘回避’。
两道苍白诡影各执一面对牌,朝着前方大松树下的阴暗角落里扇动而去——
阴风乍起!
风中响起阵阵鬼哭之声!
与鼎灵躲在大松树后,观察着这队‘怨神仪仗’的苏午,眼神微凝——这两个‘怨神仪仗’挥舞对牌,掀起的阴风,竟然有刮飞活人意识的能力,他都在那阵风下意识隐约浮动,更不提身旁的女师公,只能运用自身‘诡眼’的力量,定住自身的意识,令自身意识不至于被怨神仪仗一下扇飞!
他与鼎灵折转过诸多道院,已经见过各种不同的‘怨神仪仗’。
那种手持哭丧棒的细长诡影,只是最普通的怨神仪仗而已。
随着聚集的天威道坛弟子增多,
十人以上的天威门人队伍,即能聚集起‘对旗诡影’;
二十人以上的队伍,便是聚集起如当下一般的‘对牌诡影’;
还有三十人以上队伍聚集成的‘对锣诡影’、‘对伞诡影’、‘对扇诡影’,以及手持金瓜大锤的赤红诡影、持月斧的青诡影、持朝天蹬的黑诡影……
如此林林总总,诸般诡影排列起来,正好能组成一个礼制规格与此下朝廷四品以上大员相等的‘仪仗’。
这是鼎灵之所以称这些诡影为‘怨神仪仗’的原因所在。
“此中俱是死尸,没有活人了。
我便用雷法驱杀了。
绝其后患!”
苏午拍了拍鼎灵的肩膀,
随着他手掌在鼎灵肩上落下,鼎灵顿觉自身被对牌扫来的阴风扇动的意识,又归于平静,这一路走来,她在无形中受到了身畔这位同辈师兄的各种照顾。
今次‘月牙夜’上,打散‘怨神仪仗’,比从前每一次都轻松,不必像从前一样,打散一次怨神仪仗,自己就要卧床休养很久。
她向苏午感激地点了点头,道:“好。”
苏午未说什么,
倏忽起身——一对对牌从左右朝他交攻而来,他身形纹丝不动,背后生出一双阴影手臂,一双手掌二十根手指连动,无数斑斓丝线就从指尖飞纵而出,缠绕住了那对对牌。
紧跟着,苏午自身左手并起剑指,右手抟符箓于掌心,头顶冲出赫赫雷光,雷光将暗淡天穹撕出一个窟窿,窟窿中,雷池乍现!
雷池之中,一道紫金宝诰已然显化了大半,
其上交结雷龙电蛇,又朝苍穹之顶奔腾而去,与‘原始雷祖北阴圣母’的庙系交感!
像是一根根荆棘的雷电汇聚在苏午右手掌心,刹那间聚成‘打神鞭’——苏午手持这道比鼎灵初见之时又增壮变长了不少、犹如一条三丈紫蟒般的的雷霆鞭索,照着迎来的‘对牌诡影’狠狠抽打了过去!
噼啪!
打神鞭落在两道诡影身上,一瞬就将两道诡影撕裂!
将聚集出它们的二十余具无头师公尸体,尽数打成焦炭!
“荧惑一星,驱飞火轮。万里烜赫,霹雳发声!急急如律令!”苏午随手丢下‘打神鞭’,那以道道雷光聚集成的鞭索自行崩解,消失无踪,他手印一变,转而掐‘流火印’,使出了以‘真武庙系’降下的神韵,点化出的诸雷法符箓中的‘流火阳日咒’!
符箓从他背后飞腾而起,拖曳着一团流光,绕过那二十余具化作焦炭的无头尸,
将之再次点燃!
焚成灰烬!
此后,
苏午又召一道符箓在手,口中乃道:“太上敕令,超汝亡魂。孤魂鬼魅,四生沾恩,有头者超,无头者生,枪诛刀杀,跳水悬绳,明死暗死,冤屈曲亡,债主冤家,叨命儿郎,跪吾台前,八卦放光——”
法咒一下,
那些集聚在四下的亡者意识尽被扫光!
祖师殿已然是苏午与鼎灵最后一个尚未搜查到的地方,将此间的‘怨神仪仗’解决以后,‘怨神仪仗’汇集不起来,怨神法驾无法出行,
‘怨神’也就无法降临!
鼎灵看着满地散落的骨灰,轻轻吐出了一口气。
内心的焦灼感终于随着那被风刮走的骨灰而消散去了。
她微微侧头,小心翼翼地看向身畔的苏午,岂料苏午已经转过头来看着她,二者相视,鼎灵清秀的脸孔上顿生局促忐忑之色,匆匆转回了头去。
就听苏午在她身旁说道:“怨神由何而来,为何此间好端端的一个个活人,会在夜晚自动招引来‘怨神仪仗’的降附?
以及,鼎灵师妹缘何不受此影响?
鼎灵师妹,可能告知于我?”
二者协力终于打散了今夜出现在天威道坛之上的‘怨神仪仗’,再兼苏午曾经救下过鼎灵的性命,鼎灵对苏午总是比对旁人更多出几分信任来。
她闻言点了点头,嗫嚅着嘴唇,发出细微的声音:“先前事情太急,我来不及和你细说……现下怨神仪仗已被打散,时间还有很多。
你想知道什么,我都——我能告诉你的,都会告诉你……”
两人说着话,
并肩从大松树下走出来。
或许是因怨神仪仗被打散了的缘故,天穹上的暗色也在不知不觉间消褪了许多,那种让人心生不安的感觉就此消散去。
此下天中虽只有浅浅一道月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