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太太站起身来白了丈夫一眼:“我早说了,人家肯定瞧不上我这样人老珠黄的。”
这倒也是,这赵举人身边听说都是些绝色佳人,自家妹妹也非凡品可比,妻子虽也有几分姿色,却毕竟年过三十,如何能与人家相提并论?
但他还是不放心的警告道:“你既然知道,就少在那里卖弄风骚,若真敢对不起老子,看老子不扒了你的皮!”
“哼~“
傅太太冷哼一声背过身去,委屈道:“要不是为了这个家,你当我愿意抛头露面的?瞧你这喊打喊杀的,我不去了,你另请高明吧!”
啪~
傅老爷抬手在她后臀尖上重重抽了一巴掌,呵斥道:“使什么性子?若误了大事我也要扒了你的皮!”
见丈夫动了怒,傅太太再不敢拿乔,忙不迭匆匆追了上去。
走到半途,她想到丈夫方才那话,忍不住嘟囔道:“左右都是扒皮,若是能……就是死了也值!”
等到了高夫人院里。
傅太太一眼就看到儿子正在廊下徘徊,她忙凑上去问:“你怎么在外面呢?赵公子呢?”“赵叔叔在里面瞧病呢。”
小胖子挤眉弄眼道:“就他和我姑姑俩人在里间。”
看他那一脸猥琐的表情,显然也已经猜到了什么。
这倒也并不奇怪,高夫人还知道尽量遮掩,高舆的情绪可都明明白白写在脸上呢。
得知两人正在独处,傅太太不禁有些失望,她本来还以为要等到自己从旁牵线搭桥,那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小姑子,才有可能妥协呢。
想了想,傅太太决定先在门外等一等,如果里面闹将起来,自己就进去做和事老——若是好端端的,自己总不能冒冒失失横插一杠子。
然后她又对儿子吩咐道:“这里用不着你了,你去前院候着,若是舆哥儿散学回来,就先带他在前院玩儿。”
虽然自家那外甥也不是个省油的灯,甚至很可能在其中起到了不小的作用,但这里既然有自己这个长辈掌舵,也就没必要让他跑来节外生枝了。
卧室里。
沉默尴尬的气氛已经持续了好一会儿,安静的房间里,只有两颗心在突突乱跳。
虽然高夫人是为了和赵峥谈论那封信的内容,所以才屏退了左右,但等屋里只剩下孤男寡女之后,她反倒张不开嘴了。
而赵峥尴尬之余,也在竭力想着打破僵局的办法。
约莫半刻钟后,他忽然起身道:“有件事情,还请夫人帮忙。”
他以前都称‘高夫人’,如今却悄默声的把‘高’字给去掉了,这一点立刻引起了高夫人的警惕。
她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身子,又横臂护住王屋太行两座大山,这才问:“什么事,你先说来听听。”
“其实我是在丰芑园门外遇到令嫂的,在此之前我因为有事求见钱老的爱妾柳先生,却不慎被困在了龙门阵里……”
“鱼跃龙门的那个龙门阵?”
“夫人知道这阵?”
高夫人又怎么会不知道,当初高士奇也曾闯过那龙门阵,回来后洋洋得意的许久。
只是……
她捏了捏袖子里的草稿纸,忍不住疑惑道:“那你是怎么出来的?”
按照高士奇当年的说法,若不能写出脍炙人口的文章,就只能等到十二个时辰之后才能脱身了——可看赵峥周身上下,也不像是在被囚禁了一天的样子。
但要说赵峥能写出什么好文章……
高夫人又捏了捏手里的草稿纸,这文字细品之下虽然颇有些感染力,但龙门阵应该是不会认的吧?
这时赵峥深施一礼,笑道:“说来还是拜夫人所赐,上次我给夫人写的那封信,夫人不是一直都没有回信吗?我觉得是我写的太差,只有那么半首古里古怪的不成样子,于是趁着成德休假,向他虚心请教了一番,又连着冥思苦想数日,总算是有所收获。”
说着,他摊了摊手道:“不想还没等写给夫人,就先被那龙门阵截了胡,为免让人看出端倪,我一出阵就撕了个粉碎——后来钱家小姐和柳先生询问的时候,我也没答应默写出来。”
高夫人骨子里多少还是有些文青气的,若不然凭她年轻时的姿色,又岂会嫁给还是穷书生的高士奇?
如今听说赵峥在关成德的指点下,又给自己写了一首诗,甚至还通过了鱼跃龙门的考验,心下自然好奇的紧,但又不愿意在赵峥面前暴露出期盼的情绪。
正纠结间,赵峥仿佛是听到了她的心声,径自走到书桌前铺纸磨墨,挥毫写下了一首七言绝句。
高夫人犹豫了好一会儿,终究没能按捺住心下好奇,绕到书桌另一面低头查看。
第189章 所谓‘彼此’
见高夫人小心翼翼,还专门绕到了对面去看,赵峥微微一笑,顺手把写好的诗调了个头,好让高夫人看的清楚方便。
本来他也曾犹豫,要不要断了这桩不道德的孽缘,但这妇人越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他心下就越是割舍不下。
高夫人下意识看了眼赵峥,又急忙低下头看诗。
原本没见到赵峥的时候,她在心里模拟过无数次,该如何疾言厉色义正词严的呵斥对方,但真等见到眼前这丰神如玉的少年郎,那些话竟就软烂在了肚子里,说不出半句囫囵的。
定了定神,她认真打量起赵峥写的诗。
前面两句似乎是在写挺立在山间的松树,任凭乱云飞渡依旧从容自若。
但这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若在看房之前,或许还勉强能搭得上边,可自从那天之后……
再往下看,高夫人的脸色却腾一下子红透了,什么‘天生一个’、什么‘在险峰’的,立刻让她想起了高士奇‘王屋太行’的说辞。
呸~
男人果然都是下流胚!
抬起头,刚要羞愤交加的怒斥一声,却见赵峥的目光又习惯性的打了滑,她急忙紧张的掩了掩襟摆。
这时却听赵峥一本正经道:“这些文字我自然不敢让她们瞧见,谁知正因如此,那柳先生愈发好奇我为何没去考文举,而是选择了做武人——我一时情急之下,不得不撒了个谎。”
说着,又对高夫人深施一礼:“还望夫人能帮我圆上这个谎,切莫拆穿。”
其实他在龙门阵里写的根本不是这一首,只是临时起意拿来逗弄高夫人罢了。
而高夫人经这一打岔,倒也顾不上喝骂了,下意识追问:“是什么谎,怎么还要我来圆?”
赵峥于是就把自己谎称从高士奇那里,听说了天下即将大乱的消息,于是毅然投笔从戎的的事情说了。
高夫人听完暗暗松了一口气,若是这等无伤大雅的谎言,自己帮他圆一圆倒也罢了。
旋即忽然想到了其中的关键,花容失色道:“这天下真的要大乱了?!”
男人或许还有生逢乱世建功立业的心思,妇人们却是最怕安稳日子被打破的。
“柳先生也认可了这种说法,料来应该不会有错。”
赵峥说着,紧盯着高夫人道:“似我这等武人,说不定哪日就要马革裹尸了,所以我那天才不肯错过夫人,正所谓好花堪折直须折,莫待花落……”
“你、你快住口!”
高夫人见他主动提起那天的事情,急忙低喝一声,又把那封‘草稿’信拿出来,盖在了新诗上面,咬牙道:“你、你既然都在信里写明白了,为何还要再继续纠缠?!”
说着,葱白细润的指头就用力戳了戳,那《只要彼此爱过一次》的标题。
“是写明白了啊。”
赵峥无辜的和高夫人对视着,然后也将手伸了过去。
高夫人警惕的将手缩回来,就见他也在那标题上敲了敲,一本正经的道:“‘彼此’者,你我也,上次是我意乱情迷唐突了夫人,如今正要夫人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才算是‘彼此’爱过一次嘛。”
“你!”
高夫人气的地动山摇,直恨不能把两首诗全都撕碎了,狠狠拍在赵峥的脸上。
然而赵峥说出这等厚颜无耻的话来,当即也没了顾忌,直接绕到桌后拉住高夫人便往怀里扯。
高夫人待要躲闪挣扎,但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如何拗的过身强力壮的武夫,硬是被他裹挟束缚进了怀里。
高夫人只能勉强护住心口要害,羞赧道:“你快放开,外面有人!”赵峥低头在她耳边轻笑:“那等没人的时候……”
“没人的时候也不行!”
“那我就抱着,不做别的——放心,我耳朵灵得很,有人要进来提前就能发现。”
高夫人低头不应,丰润凹凸的身子依旧竭力挣扎。
赵峥也不管她应是不应,直接扯开话题道:“你这兄嫂可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有没有想过干脆搬出去住?”
高夫人沉默半晌,才答道:“我早就在我寻找合适的宅子了。”
“要是手头宽裕,最好再买一间铺子,甭管做什么买卖,好歹是份营生——有了营生,也就不会觉得寂寞孤独。”
有一搭无一搭的聊了几句,高夫人见赵峥也还算‘规矩’,渐渐也就放松了警惕。
不想他忽然话锋一转,低头在自己耳边戏谑道:“等你再相看房子的时候,我也去帮你参详参详,顺便全了这‘彼此’二字可好?”
高夫人登时羞怒难当,待要挣扎喝骂,忽然想明白了赵峥这话意思,咬着银牙沉吟了好一会儿,仰起头问:“你可敢立誓为证?!”
反正两人之间已经不清白了,与其继续这么夹缠不清,还不如尽早做个了断!
“那你仔细听清楚了!”
赵峥半点不含糊,当即立誓道:“我赵峥对天起誓,除非畹儿主动投怀送抱,否则达成了‘彼此爱过一次’的承诺之后,绝不会再来打扰她的生活,即便偶然遇到也要退避三舍,若有违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听到赵峥的誓言,高夫人似乎终于卸去了肩头重担,原本僵硬的身子也在赵峥怀里慢慢软化。
虽然这誓言比她想象中的多了个前缀,但她怎么也不相信,自己会对赵峥主动投怀送抱,所以也并没有对此多做计较。
她却哪里知道,赵峥正是对她此心知肚明,才会毫不犹豫的如此立誓。
先前就已经解释过了,这所谓的‘彼此’是要彼此各自主动一次,但是凭高夫人的性子,又怎么可能一下子变得主动起来?
若还是自己掌握主动,又怎能算是达成了'彼此'的条件?
而等到她真的开始主动,怕是早就已经是恋奸情热的时候了,到时候她主动投怀送抱,就更算不得自己违背誓言了。
这时高夫人又挣扎了一下,羞声道:“你、你先放开,再容我几日功夫。”
赵峥这回倒是从善如流。
高夫人挣脱束缚后,先看了眼窗外,见大嫂就在廊下频频探头,急忙把那三页草稿收了起来,犹豫了一下,连那‘新诗’也一并扫进了盒子里。
等落了锁重新塞回床底下,她这才算是彻底松了一口气。
回过头去,却见赵峥在那里摇头晃脑虚空诊脉:“夫人这病既是风寒,也是身上郁结所致,只要发发汗、除了湿气,再梳理一下阻塞之处,自然也就痊愈了。”